作者:柴万夜
那是一个云淡风轻,风和日丽,小鸟在枝头吟唱,太阳公公朝人们微笑,总之,无论怎么想都很普通的一天——不过那天,我本来差点要做成一件不那么普通的事情的。
我差点就要和邓齐分手了。
我和他的交往,本来就是源于我某天在在宿舍聚会上开的玩笑。
我们从大一开始就是室友,并且关系一般,并没有成为可以一起互诉衷肠互相占座喝酒喝到吐的好哥们。我们生活得非常相敬如宾,我知道他有洁癖,便不太打扰他,甚至因为其他室友的前车之鉴(把奶茶泼到他的衣服上!),不太敢接近他。
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有洁癖的人对我来说是个大麻烦,这种麻烦摆在我眼前,我自然是绕道而行。
再加上一点阴暗的小心思:邓齐这人,实在是太受欢迎了,他出众的出身和外貌就够我嫉妒一阵子了,再加上这种超级受欢迎的体质,真的很难不让我产生嫉妒的心思。
事态发生改变是在一次宿舍聚餐上。
我们或许是为了庆祝一个节日,或许是为了庆祝谁谁谁拿了奖学金,总之,找到一个机会,强行带着整个宿舍的人一起去路边的烧烤摊聚餐。
虽说是整个宿舍,但我本来就只准备带着大胖和小瘦一起去,叫都没准备叫邓齐——开玩笑,烧烤路边摊,有洁癖的人能去吃?
但就在出门的时候,我们撞上了邓齐。
他应该是刚打完篮球回来,唯一可以让我们证实这一点的是他身上穿着的球衣——这人连打篮球都不像别的男人一样会出一身臭汗,他打完,除了稍微有些喘气,倒也没什么别的了。
邓齐的脸庞是温柔的,他的五官并不深邃,眼角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因此更符合亚洲人的审美。纯黑的头发和纯黑的眼睛映衬在一起,并不显得冷漠,反而更像一个柔和的,等待着大家去探索的良夜。
当然,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良夜里了。
我微微朝他笑笑,就准备跨过他,和其他两个室友一起出去吃饭了。
不料,这回,我却被他拦了下来。
他很高大(对,所以,不是我矮,只是他很高,懂?),因此,当他的手臂拦下来的时候,正好挡在我胸前,带来一片清清爽爽的气味,占据了我视觉和嗅觉的领地——这实在是太冒犯了。
我下意识地朝后挪了一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一个强壮的,比我英俊的男人的荷尔蒙,只会让我觉得不爽。
但当我抬眼看去的时候,却觉得他温柔的眼角稍微有些不同——今天的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他的嘴角紧紧地抿着,深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我吞了口口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邓齐从我身边走了过去,留下一句话。
“我也一起去,换个衣服,你们等一下。”
我,大胖,小瘦,三人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邓齐去吃路边摊烧烤,天下奇闻!
*
我们四人围坐在路边的塑料小板凳上,苍蝇正在一旁的垃圾桶上嗡嗡作响。
我咬一口骨肉相连,又忍不住“咕嘟咕嘟”地灌下半瓶啤酒。我的酒品不好,实际上已经半醉,但我偏偏就是一个没有自制力的普通人——天下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制力这个靠谱的玩意儿!
半醉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本就没有多少的矜持,开始像个中年男子一样,乐呵呵地和大胖小瘦聊起各种事情,从学校的猫咪到国家大事,就连最近我家旁边的狗子下了几个仔,都能拿出来聊聊。
而邓齐则一直沉默着,撑着下巴,用那双如墨的眼睛看着我。
我被盯得有些发毛,便不断地努力找着话题,等到我聊到肚子里头真的没话了,突然就想起一件我平时绝对不愿意告诉他们的事情——当然,现在醉酒的我可管不了这么多。
我红着自己喝醉的脸蛋,乐呵呵地傻笑着,对着大胖小瘦说:“你们信不信,昨天有人和我告白了?”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对面的邓齐那里传来一阵巨响,他把自己的铁盘掉到地上了。
大胖:“什么玩意儿,真的有人眼睛瞎了?”
小瘦:“我们学校有盲人吗?”
我对这两人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们的贫嘴,接着道:“不是女的,是个男的。”
“哐当——”邓齐刚刚捡起来的盘子又掉在地上了。
大胖:“啊?这……好!”
小瘦:“啊哈哈哈,牛逼!”
显然,他们两个人也已经半醉,只凭本能回复着我的话,我更加放肆,甚至说出了名字。
“就是那个,那个和邓齐一个篮球队的,叫什么来着,”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总算是想了起来,“是那个叫……宫当的。”
我接着笑道:“你们知道他怎么和我告白的?他撑着墙对我说‘只要你跟了我,从此以后,就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正当地喊我老宫了’。”
我灌了口啤酒:“油腻吐啦!”
我把啤酒放下,才发现大胖和小瘦完全没给我回应,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突然站起来的邓齐。邓齐身姿挺拔,站在这个破烂烧烤摊中,倒真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我是说,鸡肉群)。
当然,如果他没有朝我走来,那就更好了。
我慌张地转动了一下自己已经僵住的脑子,这才发现自己在邓齐面前提到了他篮球队友的坏话。但酒壮人心,我现在可一点都不怕他,甚至又吞了口鸡肉,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扯起了邓齐的旧事。
此刻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胆大包天的我说道:“哈哈!你们知道吗,邓齐的洁癖真的好过分哦,上次我洗澡,让他帮我拿个内裤,他都扭扭捏捏地不肯进来,连我的内裤都只捏了一个角!”
邓齐的脸又黑了一分,他站在我的座位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大胖小瘦都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只有苍蝇盘旋着,继续用嗡嗡的声音骚扰着众人。
我继续嚼着嘴里的鸡肉,很没礼貌地边咀嚼边说话:“要不是知道他有洁癖,我都要怀疑他暗恋我了!”
话已至此,我干脆学着他队友的油腻模样,抬头朝他笑着,copy了那句经典台词:“邓齐,只要你跟了我,从此以后,就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正当地喊我老公了,好不好?”
我发誓,我当时真的只是拿这句话来开个玩笑,甚至刚说完,就准备开始哈哈大笑,但我没想到,邓齐的反应居然是,突然俯下身来,吻住了我。
那个吻很深,邓齐在接吻的时刻,变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我几乎失去自己的意识,只能感觉到他的动作,他的起伏,以及他逼迫我做出的回应。我们的呼吸缠绕着,暧昧地勾在一起,盘旋上升。
我一直以为他是温柔的,或者,对着我们,是冷漠的,但我没想到,这个人在动情的时候,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我听见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