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间 第61章

作者:朱砂 标签: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霍青对他点点头:“等我们商量出个办法,再跟您联系。”

  顿了顿,他很直白地问:“听说郑盈盈女士也病了?”

  王成刚敏锐地抓住了那个“也”字。

  “也”是什么意思?就是前面有人有同样的情况,后面的人才会被用“也”来形容。现在前面的人显然指的是王老,那么,难道这个年轻人是觉得郑盈盈……

  王成刚心里一抽,下意识地点头:“盈盈车祸之后神智一直没有完全清醒。”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去看看吗?”

  王成刚犹豫了一下。郑盈盈与王老情况不同,她是在车祸中侥幸生还却被撞到了头部,医生已经确诊她的大脑受到损伤,基本上不太可能恢复神智了。在这种情况下,再带人去看她也并没有多大用处,只是打扰到她而已。

  但霍青问得很认真。他说话很直白,王成刚惯于跟人绕圈子打太极,几乎不习惯这种直来直去,甚至有点冒犯隐私的对话。然而霍青的态度足以让人感觉他是严肃而努力的,并不是为了获取别人的秘密,甚至也不是为了让人感激,他仿佛只是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所以在尽自己的责任……

  最后,王成刚还是点了点头:“如果你们方便,明天也行。”

  走出医院,邵仲言忍不住问:“情况怎么样?”

  邵景行看了一眼霍青,就推他二叔:“二叔你先回去吧,你办公室没事吗?”

  “小——”邵仲言一句小兔崽子险些就脱口而出了。这可真是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昨天晚上半夜三更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他办公室有事呢?

  而且,倒霉侄子说话之前为什么还要看看霍青才开口?邵仲言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憋着一口气不肯走:“说起来,你跟周姝相处得怎么样啊?”

  “周姝?”邵景行莫名其妙,“周姝挺好的,怎么了?”虽然被宠得有点过头,但邵景行也是这么长大的,并不觉得有啥——比周姝脾气更差劲的他见过好多呢。

  “要是觉得好,就效一下呗,你年纪也不小了。”

  “周姝才二十……”邵景行嗤地一笑,“而且二叔你不是要给我介绍高干家的女孩儿么?怎么现在找不着了,就朝周姝下手啦?”他可还记得邵仲言以前说过的话呢。

  这小兔崽子说话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的!邵仲言被气得胸闷,强忍着转头笑问霍青:“小霍多大了?说起来你比景行有出息多了,有女朋友了吗?要是没有的,叔叔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什么!邵景行顿时起了警惕心。他二叔给他保媒拉纤没关系,反正他只当耳边风,随便他巴拉巴拉。到时候他不想应付了,拿邵仲言的前途威胁一下,事情马上解决。但是他给霍青保媒,这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霍青也没有马上拒绝,难道是真动心了吗?

  邵仲言看见侄子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更觉得心里发凉,赶紧卖力介绍:“小霍啊……”原本是准备给侄子介绍的,先给霍青提了再说。成不成的,先摸摸底。

  “多谢邵主任。”霍青刚才没开口,不过是在想如何称呼邵仲言。想了一下,他决定还是稍微疏远点的好。邵仲言和邵景行的狗血关系他不想讨论,但仅从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邵景行曾经得到绝症的事上,就能看出他对邵景行的关心其实并不太多,至少没有超过他对自己前途的关心。

  在听邵景行说了自己的身世之后,霍青就觉得他其实挺可怜的。锦衣玉食固然好,但在霍青看来,并不如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庭重要。因为前者可以通过努力得到,后者却真的只能看运气了。

  他自己就不幸出生在一个残破的家庭里,然而还有顾笙从小把他带在身边照顾。而邵景行虽然看起来有爸有妈还有叔,却哪个都没法真正地亲近。这么一看,邵景行身上所背的枷锁,从某个方面来说并不比他更轻松。而他还有顾笙,邵景行却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一切说起来都是邵仲言造成的,霍青就不是很想跟他套什么近乎。所以最后他还是选了“邵主任”这么一个疏远的称呼。

  “不过我现在还没考虑过个人问题,有很多事要做。”霍青说话仍旧那么简短直白,“我和景行就先走了。”

  “走走走。”邵景行早巴不得了,冲自家二叔一摆手,“我们先走啦!”拉上霍青,掉头就走没影了。

  邵仲言感觉自己都要脑溢血了——听小兔崽子说的那话,最后一个“啦”字简直欢快,好像多在这儿站一分钟都要倒霉似的!他站在原地喘了半天粗气,只能自我安慰:真要是能解决王老的病,那他跟王家的关系就又进了一步。

  说到底如果王老健在,王成刚的前途就有大助力,到时候他自然也能跟着沾光。邵仲言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邵景行只觉得他无处不钻营,却不知道他走这条路不能不站队,而王家正是能给他这一边助力的,如果任由王老就这么倒了下去,此消彼长,他上头的人被压倒,他又有什么好结果了?而他不好,邵景行难道就能得着好了?更不用说这小兔崽子把家产都捐了出去,若是他这个叔叔再倒了,他就真得去过穷日子了!

  罢了罢了,先让他去折腾,日子长着呢,他也别急着下结论,再观察观察。说不定倒霉侄子过一阵子玩够了,自己又想通了呢。

  然而邵仲言并没看见,这个时候他那倒霉侄子正拉着霍青的手在跟人家嘀咕呢:“阿青啊,你想找女朋友不?”

  霍青满脑子都是王老的事,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得怔了一下:“什么?哦,没想过。”他从懂事起就一心想着要进特事科,进了特事科就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来就没想过别的事情。

  没想过,跟不想找,还是不大一样的。邵景行有点发愁。但他又不敢把话挑明,如果霍青反感这个,只把他当朋友和同事,那挑明了就等于自绝前程啊。

  “你在想什么?”霍青微微皱眉,“王老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啊?”邵景行也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啊啊,有,有一点。那个,我看你把保温杯弄到地上的时候,王老似乎是要睁开眼睛的。我总觉得,这个好像鬼压床啊——当然我不是说有鬼,就是说,有时候会想醒过怎么都醒不过来……”

  “那你有没有发现,提到郑盈盈的时候,王老似乎睡得更沉了?”

  “言咒吗?”邵景行顿时想起了周姝,“袁非!”

  “跟周姝身上的言咒还不太一样。”霍青沉吟地说,“诅咒,必须有介质。比如说用头发、指甲下咒,那么头发之类就是介质。用生辰八字,生辰八字就是介质。像周姝所中的言咒,袁非多半是接触过她,或者用携带诅咒的东西接触了她。而王老……”王老所中的诅咒,缺少介质。

  邵景行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明白……”缺少介质?现在生日都是公开的,拿生辰八字下咒不就完了?不然弄点头发什么的也不难吧?实在不行,在剧场撞王老一下都可以啊。虽然比较困难,但也能做到吧?

  “不是……”霍青觉得也挺难向邵景行讲明白的,“一般来说,一个诅咒只有一种效果。而王老却是先心脏病发作,继而沉睡,这不是一个诅咒能达到的。”

  “那——下两个诅咒?”或者打组合拳?

  “不,我是觉得,王老身上这个,不像是诅咒。至少,不像是袁非的手法。”

  这也能看出来?邵景行一脸茫然。

  霍青轻咳了一声:“我用糊糊的毛试了一下,没有反应。”

  “啥?”邵景行更不明白了,“糊糊的毛?”

  霍青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链来,末端垂下的是个毛绒绒的猫头,看那颜色分布,正是仿着糊糊做的。

  “这里头掺了糊糊的毛,是小九做的。”霍青给他看,“天狗的毛对于邪祟之力也会有一定的驱除作用,但我刚才用这个碰过王老的手,王老毫无反应。而用这个碰周姝的手,周姝却会有反应。”

  “你啥时候用的?”邵景行眼睛都睁圆了,“我怎么没发现?那你还让我用火烧?”

  霍青又咳嗽了一声:“糊糊到底只是觉醒了天狗异能,还不是真正的天狗,毛发能力有限。”

  “你还说周姝那个是小诅咒呢!”邵景行不肯上当。

  “主要是为了让你能更好地提高对异能的控制力……”霍青到底承认了。他早就发现了,邵景行是个得过且过的懒蛋,不把他逼急了他是不肯努力的。平常督促他练习控制异能,他说不定就会糊弄,倒是叫他去给周姝驱除诅咒,他就会全神贯注,努力控制了。

  “你太狡猾了!”邵景行大叫。

  “是你平常总想偷懒。”霍青镇定地指出事实,“在灵海的时候,你训练有哪一次没偷懒的?”

  “我,我那也叫偷懒吗?”邵景行快要晕倒,“每次都练成死狗啊!”

  “可是你动作总是到了后来就不达标,只求数量不求质量。”每次到了训练最后的三分之一就开始懈怠了。

  邵景行无话可说,只能哼唧几声,把话题转开:“那这个究竟是什么啊?”

  “我有一点想法……”霍青也不穷追猛打,从善如流地转回正事上来,“王老这种情况,似乎是被什么迷住了。我想用佛门棒喝之法惊醒他。”虽然保温杯落地只有巨大的声音,并没有佛家法力,但巨响既然有点效果,就证明他这考虑的路子是对的。

  “哦哦——”其实邵景行有听没有懂。棒喝他是知道的,但怎么个喝法他就一窍不通了,“那现在怎么办?”

  “念经。”霍青简单地回答。

  “什,什么?”邵景行结结巴巴,“念经?找和尚打蘸吗?”

  “打蘸的是道士……”霍青无可奈何地说,“而且普通和尚也没什么用……”大部分和尚是因为信仰,而不是因为真有佛力。换句话说,他们不是异能者,念经没用。

  “我跟黄宇联系一下。”霍青摸出手机拨号,“他现在正是暑假,应该也能腾出时间过来一趟的。”

  邵景行刚想说话,自己的手机也响了,接起来却是邱亦竹:“霍青的手机怎么占线啊,你们在一块儿吗?”

  “在在。霍青正好打电话呢。”邵景行连忙回答,“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是啊。跟你说也一样。”邱亦竹痛快地说,“就是你们让我查的那个袁非,是特事科的人吗?”

  “啊?不是啊。”邵景行莫名其妙,“要是特事科的人,我们干吗还麻烦你,早就自己查了啊。”

  “但是——”邱亦竹也有点拿不定,“我一个伯父说,好几年前他给人看风水的时候正好遇上特事科办事,他好像看见那个袁非也在其中。”

  “真的吗?”邵景行连忙追问,“能确定吗?”

  “不,不能……”邱亦竹干咳了一声,“那是至少十年前的事了,我伯父只是看着袁非的照片,觉得他有点像当年那个人。但是——这过了十年了,再说袁非这个人实在长得太没辨识度了,我伯父能有点儿印象,还是因为当时那件事特事科失手了,死了好几个人,其中就包括请我伯父看风水的那个企业家。这事儿闹得挺大的,要不然我伯父也不会有什么印象了。现在他也不敢确定,不过我想不管怎样也该告诉你们一声,或许你们可以从特事科内部查查……万一我伯父记得没错呢?”

  “好好!”邵景行连忙答应,然后大力夸奖,“你说得对,如果是真的,这可是重大线索!阿竹你真厉害,就知道找你准没错!”

  “你就拍我马屁吧!”邱亦竹哼了一声,但显然挺高兴,“还有啊,我在铁路和航空那边的朋友查到,这个袁非是三周前来的北京,之后一周他的女儿袁妍就飞德国了,可他直到两天前才买了去湖南的车票。”

  “那周姝的事儿是他干的没跑了!”邵景行一拍大腿,“不然他在北京拖着不走干吗?诶,他买了去湖南的车票?”当初周家给他的材料上写得清楚,袁妍的家可是在山东呢!他干完了坏事不回家,跑湖南去做啥?难道怕周家找他麻烦,所以去避祸吗?

第76章 异心

  袁非当然没有半点避祸的意思,事实上,他是悠哉游哉地上了火车,又愉快地下了火车,再换乘长途汽车,仿佛观光客人一般到达了目的地。

  路边停着一辆商务车,袁非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久等了。”虽然话是挺客气,语气却是漫不经心,丝毫不见诚意。

  但开车的司机却毫不计较,反而笑着说:“也没等多久。长途车就是这点不好,时常晚点。您累了吧?”

  “路上抛了个锚。”袁非随口解释了一下,“还好。就是到了这边路有点不好走。”

  “前面要进山区,路还要难走一点。”司机示意,“这辆车还宽敞点儿,您要是累了先歇歇,种植园那边都准备好野味了。您上次不是说那个红腹锦鸡味道不错么?这次特地叫人打了5只。还有野猪肉,也都备下了。”

  “也用不着那么多。”袁非漫不经心地说,“野生红腹锦鸡好歹也算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吧,尝尝味就行了。”

  “咳,那算什么。”司机笑嘻嘻地摆手,“这玩艺有的是养的,野生的就算吃绝了又怎么样,放点养殖的,几年不就又成野的了。”他说到这里连忙补充,“不过给您的都是绝对地道的野生!找人亲自去打的。”

  “那就谢谢你们费心了。”袁非随口说了一句,就闭目养神。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您今年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年底是还要再跑一趟吗?”这还没到每年结账的时间呢。

  袁非嗤地笑了一下:“你们真不知道啊?”

  “我哪能知道什么呢?”司机咧嘴跟着笑,却不时地从后视镜里观察他的神色,“要是有什么事,您能给我们透一句不?”

  袁非又笑了一声:“你们既然不知道,那我看外头卖的药肯定是假的,我们祁科长也就可以放心去查了。”

  他只说了个药字儿,并没具体说是什么药,司机的脸色却立刻变了。袁非眯着眼,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说起来你们也该出点力,这可是仿了你们的药吃死了人,万一外头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们的药也不安全,都不敢买了可怎么办?”

  司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半天才干笑一声:“您看,这,这怎么会吃死人呢?我们有严格规定的,一个人服用一年内不能超过三粒,这都做过试验的,按这个量吃肯定不会死人。那有些人就是不听——自己加量吃死了,不能怪药吧?”

  袁非的眼睛猛地睁开:“所以说,就是你们出的药了?”

  司机又干笑了一声:“那什么,袁哥,听说你闺女去德国念书了?”

  “消息挺灵通啊……”袁非似笑非笑。

  “其实早我们陈老板就说过,姑娘读书那么能耐,不出国可惜了。就是袁哥你就这么一个闺女在身边,陈老板估摸着你大概也舍不得孩子出去,所以就没吭声。”司机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不前几天才听说孩子出国了,这是大好事啊!读上几年书,将来人留在国外,还能把袁哥你也接出去呢。”

  袁哥似笑非笑,并不说话。司机瞥了一眼他的表情,继续说:“就是听说这个出国念书,学费生活费都挺高的,袁哥你手头够不够啊?以前在国内念书就算了,到底离家近。这出国就远了。老话都说,穷家富路,这孩子在外头,手头可一定得有钱才行,要不然有点什么事,咱们这隔得老远的,送钱都还得要点时间呢……”

  他絮絮叨叨的,不时瞄一眼袁非。谁都知道袁非拿闺女当命,恨不得当公主养,只可惜手头没钱。以前他们也偷偷议论过,暗地里笑他没那个公主命,可别把闺女养成公主病。

  不过这会儿,这倒成了好事了。

  袁非又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立刻说话。祁同岷是帮袁妍办了出国手续,但他手上的钱,算算也就够袁妍紧巴巴地在德国读几年书,搞不好还得自己打份工才能够用。

  再者,如果以后袁妍真能留在德国,那他肯定也是要跟着过去的,到时候生活费养老费用又是一笔,即使把国内的房子卖了也未必一定够用。何况,难道再让女儿去国外也过紧巴巴的生活吗?

  袁非心里思索着,脸上半点表情都不露:“说说你们那个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机就松了口气。来之前上头都跟他说了,再加上这些年打交道,他也对袁非算是有些了解。别看他这会儿不松口,可是越顾左右而言他,越表示他已经心动了。

  “这个吧,纯是个意外。”他当然也不能立刻就合盘托出,“今年那个裂缝不知怎么的有点扩大了,种在裂缝旁边的那些荀草就有点……其实也能用,就是副作用有点大。可是只要不过量,其实效果反而更快。”

  “祁科长说过,什么样的荀草才能入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