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秃子小贰
“龙潭山上哟,三月杏花儿开。
手握花枝枝哟,望郎来……”
那歌声和卢茸开始故意的悲切不同,淡淡的忧伤和思念都嵌入其中,缠缠绵绵,眷念流连。
显然有人开始听到了卢茸的歌声,也勾起了思绪。
沈季泽左手枕在头下听了会儿,情绪慢慢跟着沉淀,不知不觉竟是痴了。
他不过十一岁,不懂那歌声背后的含义,但却很能共情,心里不知怎的也泛起阵酸楚。
卢茸一直安安静静贴在他右肩,眼睛时不时瞄一眼头上的人,终于不服气地说:“她唱得没有我的好。”
“啊?”沈季泽猛然回神,愕然地问。
“她唱得没有我的好。”卢茸重复。
“哦,是的吧。”沈季泽敷衍道。
卢茸又看了他一会儿,拧起两条细淡的眉,突然爬起身坐直。
他一手像是拿着花枝,一手做出持针线的动作,小身子一扭,嘴一张:“龙潭——”
沈季泽忽地翻身坐起,伸手捂住他的嘴,忙不迭到:“是是是,肯定没有你唱的好,我知道了,不用再唱。”
他又哄了几句,语气相当真诚,卢茸这才放弃再次表演的想法,重新躺了下去。
两人就着那细细碎碎的歌声,闭上了眼睛。
“哥哥,捏耳朵。”卢茸哼哼唧唧地说。
“捏什么耳朵?”
卢茸扯过他的右手,放在自己耳垂上。
他睡觉都是要财爷捏耳朵抓背,这几天跟着沈季泽睡就不好意思提要求,睡觉都变得不香了。
现在两人很亲近,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要求睡前福利。
沈季泽敷衍地捏了几下,觉得抬着胳膊很不舒服,就收回手说:“不捏了,自己睡。”
“那你帮我抓抓背。”卢茸扭动着身体。
“也不抓,快点睡。”
沈季泽在家虽然不至于是个父母伺候的小少爷,但也从来没伺候过别人,现在对卢茸这样好,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卢茸自己转过手去抓背,挠了几下够不着,又侧过身捏耳垂。捏了会儿又觉得不得劲,在床上翻来翻去地烙饼。
他闭着眼,刚把脚架上旁边的墙壁,耳朵上就落了只手。
“翻来翻去干什么?好好躺着,脚也取下来。”沈季泽一边捏着卢茸耳朵,一边不耐烦地说。
卢茸立马取下脚,面朝沈季泽,搂住了他的腰。
“热啊,离我远点。”沈季泽不是很用力地推了推人。
卢茸搂着他的腰不放,还将脸埋上去,气息都热烘烘的。
他深深吸了两口,觉得哥哥身上的味儿很好闻,让他想起变成小鹿在树林里奔跑时,空气中的那些味道。
“我只捏两分钟,你抓紧时间睡着,两分钟一过我就不捏了。”沈季泽说。
“十分钟。”
“想得美,还十分钟。”
“那五分钟。”卢茸软软央求:“捏五分钟嘛。”
沈季泽不做声了,也就是默认的意思。
卢茸闭上眼打了个呵欠,享受地在他手指上蹭了蹭。
沈季泽感受着手下柔嫩的皮肤,动作很轻柔,没注意到自己的极限又被拉得更低了。
第22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了趟寺庙的原因, 接下来几天,他们果然没有再被拉入梦中的幻境,平稳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那晚所遭遇的惊恐也渐渐淡去。
两小孩天天黏在一起,在家里看动画片, 去小溪抓抓鱼, 日落后带上小狗去田埂上散步, 轻松平静又惬意。
有时候会遇到蛋娃那群村里小孩,他们都直勾勾地看着沈季泽,明显充满了好奇, 却不敢上来搭讪。
因为沈季泽虽然长得好看, 但全身上下包括表情都劲劲儿的, 和他们明显是不一样的人。
小孩儿们说不出来什么感受, 就是觉得不一样,所以每次遇见只盯着瞧,目不转睛地瞧。
沈季泽觉得这些小孩有些脏兮兮的, 最开始不想和他们一起玩,何况他本质颜狗,喜欢卢茸这种长得漂亮的。不过被凝视的次数一多,他便也会看回去。
小孩就是这样,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就代表互相看对了眼,可以处处。
蛋娃他们被沈季泽多盯了几次, 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 终于上来搭讪。
最开始是找卢茸:“卢茸, 我们马上要骑猪了, 你来看吗?”
“对啊对啊,我们马上就要骑猪了,快去看。”有人开了头,小孩们都叽叽喳喳。
龙泉村的猪反正没人偷,也不会自个儿寻路跑下山,所以大多是散养,并不时刻都关在圈里。它们会去田里吃那些菜帮子,还会上山钻树林子吃掉落的坚果。
因为坚持运动,村里的猪长得很结实,身架子也大,且面容凶悍。要是谁多看了它们几眼,它们就会停下吃东西,脖子一拧,满脸都是你瞅啥?不注意的话,还以为这是一群野猪。
不过这群牛犊子似的猪,也成了村里小孩儿们的坐骑,他们会趁猪不注意,偷偷摸摸从后面翻上去。猪不乐意,四下狂奔,小孩儿们就骑在背上四处颠。
大人们看见了也不会特别在意,只笑道:“小心点哦,莫被摔下来了。”
小孩儿皮实,就算被摔了也不在意,爬起来就去追猪,玩得不亦乐乎。渐渐地,也发展出了骑猪比赛这项运动。
财爷不准卢茸去骑猪,但他最喜欢看那场面,听小孩儿们说又要骑猪了,高兴得很,拼命点头。
蛋娃他们往田里跑,边跑边频频回头看沈季泽,目光里像是长了钩子。
小孩之间奇妙的交流,让沈季泽秒懂这种隐晦的邀约,再加上卢茸一直在扯他手,便也跟了上去。
蛋娃一群玩得很疯,在田里打滚,给选手猪加油,猪们也嗷嗷叫。
沈季泽虽然不会去骑猪,也不允许卢茸去,只矜持地站在田埂上看,但脸上挂着笑,时不时指点两句,给心中的那头猪加油。
小孩儿们对他挺满意,觉得这人不错,好相处。
卢茸站在他旁边,声嘶力竭地给自己的心头猪加油:“大黑,大黑,冲啊,往前冲啊。”
他声音一反平常的奶声奶气,高亢尖锐,像只聒噪的小云雀。沈季泽被他吵得耳朵嗡嗡响,忍不住频频侧头看。
卢茸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握拳放在胸前,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显然心情是非常紧张。
沈季泽瞧他这副模样,不由生出了恶趣味,伸手将他眼睛挡住。
卢茸看也不看地一把将眼前的手拨开,继续嘶喊:“大黑,你好好的跑,我给你吃花生!”
他白皙脖子上都鼓出了青筋,恨不得自己跳上去化身为大黑,风一样地冲向终点。
沈季泽也不去瞧猪了,又伸手去挡。
卢茸再拨。
继续挡。
继续拨。
沈季泽极其幼稚地一次次去挡卢茸眼睛,似乎看他的反应觉得很有趣,卢茸也很有耐心地一次次将他手拨开,最后终于忍不住皱眉道:“哥哥你好烦啊。”
沈季泽心尖尖一跳。
他挺喜欢看卢茸皱着眉头,用这种软软的腔调说哥哥你好烦,有几分无奈,几分委屈,还带着几分亲近。
“叫声哥哥听,我就不烦你了。”他捏了捏卢茸的脸蛋儿。
卢茸敷衍道:“哥哥。”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眼睛骤然一亮,又尖叫一声:“大黑啊啊啊啊啊。”
沈季泽被这串啊啊啊啊吵得脑门儿疼,伸手将他脸蛋儿的那团软肉扯起来:“重新叫,认真点,你这样吵,不好好叫哥哥我是不会答应的。”
卢茸终于屈服了,他转头嗲嗲地叫了声:“多多~~”
脸还被揪着的,哥哥两个字不标准,但是沈季泽只是想听那语调儿,于是满足地收回手,还将他额头的湿发拨到一边:“哥哥放过你了,好好给大黑加油吧。”
当然除了玩儿,两人每天也会做一阵作业。沈季泽做作业看上去很认真,写字唰唰的,眉头轻蹙,做认真思索状。
因为要在卢茸眼前撑脸面。
现在两人熟了,他就逐渐暴露学渣本质,卢茸作为一名还没步入三年级的小学生,都能自觉写作业,他这个再过一年就小学毕业的,只在练习册上画小人儿。
但卢茸问起时,他还是一脸严肃地回道:“你不懂高年级学生的学习方式,写一会儿就要放松大脑,这样学习起来更有效。当然,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卢茸似懂非懂道:“哦。”
沈季泽又用指节点点他作业本:“快写,不要开小差。”
“嗯。”
财爷把沈季泽带到村委会,让他用里面的座机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
“……嗯,每天就是做作业……没跟小叔一起,他人都跑没了……小叔让我在爷爷家……村长爷爷……挺好的,每天都认真写作业,这里挺开拓思维的,我觉得我开了窍,突然搞懂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题……”
沈岩终于办完事回了龙潭山,下车后直接来到财爷家,提了大包小包的礼物,要接沈季泽走。
卢茸正在帮财爷择菜,看到沈岩的瞬间,手里的菜啪嗒掉到盆里。
“他,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说了要去,要去办事,让哥哥等,等他吗?”他不可置信地结结巴巴道。
财爷没在意到他的异常,说:“别他啊他的,要叫沈叔叔。”说完就起身,亲热地迎了上去。
卢茸雷劈般怔在原地。
当初沈岩对沈季泽说要去办事,过几天再来接他,卢茸当时在一旁听着,心里还很同情,觉得沈季泽这是被他小叔给扔了。
最开始心里是不大接受的,觉得有人来和他抢爷爷。但现在不同了,他经常会暗戳戳的高兴,庆幸沈季泽被沈叔叔扔了,让自己多了个哥哥。
可……可沈叔叔怎么又回来了?
沈季泽听沈岩的吩咐,去收好衣物包和书包,刚刚走出屋门,一道黑影就冲了上来。
卢茸一头扎进他怀里,用脑袋顶着往屋子里推,很急切地说:“你进去,不要出来,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