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语笑阑珊
无处话凄凉,惟有泪千行。
“他们来了。”风缱雪对着远处挥挥手,笑道,“这里!”
“阿刃,风兄!”璃焕拉着墨驰,风风火火御剑而来,一见面就抱怨,“说好的要接我们,站在半空算哪门子接法,害我们在城门外等了半天。”
“站在半空就不错了,这里到处跟煮饺子似的,闹得慌。”谢刃给了他一拳,“就你们两个?”
“怎么可能。”璃焕压低声音,“斩杀上古妖邪,咱们长策学府哪能躲在后头,竹先生将所有十六岁以上的弟子都带来了,不过大伙暂时还不知道九婴一事,都以为是来看幽萤的。”
墨驰也问:“这回的九婴当真如此厉害?”
“厉不厉害,反正也就剩最后两颗头了,哪怕跟着凑个热闹都不亏,以后想要还没有。”谢刃揽过二人的肩膀,“走,先带你们回鸾羽……嘶,不是,刚谁掐我?”
风缱雪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没有。
“我掐的你。”墨驰捣了一胳膊,“别着急回去啊,那儿好像是秦淮柳氏。”
秦淮柳氏来了,柳辞醉自然也来了,于是原本就迈步艰难的长街,立刻被堵得更加水泄不通。无数年轻英俊、或者年轻不英俊、或者既不年轻也不英俊但是十分自信的男性纷涌出客栈茶楼,想要一睹第一美人的风采。
风缱雪看了一阵:“我觉得崔浪潮好像又可以了。”
谢刃纠正:“崔望潮只是长得稍微人模狗样了一点,但本事并不可以,丢下去依然只会被按着打。”
“那也要比底下这群强。”风缱雪扬手放出一道花索,将柳辞醉拽了上来。
美人舞花飞天,引来一片高声喝彩。
喝彩完之后,发现带走美人的居然是四位如仙如侠的少年公子,顿时又觉得好像有点陈醋酿碧树,又酸又绿的。
柳辞醉抱拳:“多谢。”
“柳姑娘不必客气。”风缱雪问,“你的伤养好了?”
“还没全好,不过待在家里闷得慌,就出来透透气。”
风缱雪摇头:“春潭城都要被挤爆了,哪里还有气可透,柳姑娘既然有伤在身,还是别进城凑这热闹了,找个清静处游山玩水去吧。”
“不去。”柳辞醉又从腰间抽出一个小本子。
谢刃瞪大眼睛,不是吧姐姐,这光天化日的你也行?
风缱雪的耳根也不自觉一红,想起上回收到的礼物,遂清冷拒绝:“柳姑娘,不可。”
“什么可不可的。”柳辞醉将书摊开,直直举到四人面前,“最新的话本,烛照和幽萤,是不是很般配?来都来了,我不看一眼多亏。”
风缱雪:“……”
璃焕疑惑:“一把剑和一张弓,也能写出这么厚的故事?”
“当然能,”柳辞醉道,“而且感人得很,我哥听我讲完都哭了。”
在场四人想起秦淮柳氏那位魁梧的大掌门,齐齐陷入沉默。
好可怕。
墨驰问:“柳姑娘住哪家客栈?”
柳辞醉答:“鸾羽殿。”
风缱雪提醒:“我兄长也住在鸾羽殿。”
而修真界人人都知道的,风初止大公子当初求亲未遂。
“住就住吧,他又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他,难不成没结亲,就连面也不能见了?”
听她说得落落大方,风缱雪不由也跟着笑:“柳姑娘性格爽直,反倒是我小心眼了。”
于是五人便一起回了鸾羽殿。
途中,谢刃寻了个机会,专门将柳辞醉拉到一旁:“以后不许再说烛照和幽萤般配。”
“为什么,你也管得太宽了吧。”
“别问原因了,总之你答应我,我就带你去看幽萤。”
“不行,我看不看幽萤不要紧,但他们一定得成亲。”
“……”
第72章
谢刃找到风缱雪诉苦:“我努力过了,真的,但她不肯听我的,不但不肯听,还滔滔不绝讲了一大段烛照从太仓山下飞出来,披荆斩棘冲往鸾羽殿,大发神威拯救心上弓的狗血故事。”
“烛照应当不会飞出来救这把假幽萤,不过啊……”璃焕往四周看看,放轻声音,“你们说说,要是神剑觉察到九婴煞气已重现世间,它会不会真有动静?”
谢刃:“不会。”
璃焕刨根究底:“为何不会?”
为何不会,那当然是因为烛照剑魄已经归我所有。谢刃与他勾肩搭背往回走,语重心长答一句,年轻人,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顺利换来一声充满嫌弃的“滚”。
能住进鸾羽殿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宗门,既然有头有脸,那就统统怠慢不得。金氏这段时间简直被折腾得焦头烂额,除金洲外,其余几位吊儿郎当的少主也被迫赶鸭子上架,做起了接待工作。
人一多,事情就多,牢骚跟着多。别家都是从地下挖宝贝,怎么就自己家这么倒霉,挖出来一把恶名昭著的邪弓,刚开始时招妖煞,现在又招麻烦,眼看鸾羽殿四十九座客院都要被住满,终于有人忍不住跑到聚光坛去“请示”金圣客,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小厮拦住这群人,恭敬道:“按照殿主的意思,幽萤长弓乃上古邪灵,须得万分谨慎地对待。所以要等齐氏、璃氏与长策学府的竹先生全部抵达鸾羽殿后,再行商议下一步计划。就劳烦诸位少主再辛苦几日,将宾客们都招待好吧,若需要钱物,尽可到账房自行支取,上不限额。”
一句“上不限额”,顺利将守在聚光坛前的一群人劝退,毕竟鸾羽殿虽然家底厚实,但平时想领钱也不是容易事,这回算是天赐良机,先捞一笔再说。
听着外头的嘈杂逐渐远去,金圣客禀告道:“尊上,长策学府的人已经来了,而齐氏与璃氏数日前便已过了斐山,最迟明晚也会到。这回幽萤现世的消息,引得大小门派一起往春潭城中挤,差不多空了大半个修真界。”
“好,极好。”九婴道,“省得还要让我一个一个地上门去杀。”
金圣客小心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但尊上目前只寻回了两颗头颅,怒号城那头,至今未有消息送回。”
他先前已经派过一拨人前往怒号城,后来为能确保更加万无一失,便让魏空念也暗中前往。队伍虽说不小,却一直没有好消息送回,而且最近怒号城外还多了风氏的人,金圣客有些担心,担心倘若始终寻不齐三颗头颅,那原本制定的计划究竟是要停,还是要继续。
九婴却已经转身回了幻境,像是丝毫没有将修真界放在眼中。
…………
客院内。
虽说柳辞醉无论如何也不肯拆开烛照与幽萤,还恨不得亲自带着洛阳铲去刨太仓山,但谢刃依然宽宏大量地带她去看了幽萤。
漂亮剔透的长弓正静静悬浮在空中,微微发着银白碎光,如同被万千细小流萤环绕飞舞。
柳辞醉看得惊叹:“它好漂亮,简直干净莹润得像雪一样,怎么可能是邪器?”
谢刃道:“漂亮就不能是邪器了?你看看书里写的,妖女哪个不漂亮,但挖起金丹来可不见手软。”
“反正我觉得它不坏。”柳辞醉伸手想要碰一碰,却被一旁的风缱雪挡开:“小心,有阵法。”
“阵法?”
“兄长亲手所布。”在吹捧风初止这件事上,风缱雪明显要比夸夸崔望潮自信得多,他认真道,“此阵法名叫寒风斩魂,纵观整个修真界,能御风斩魂之人不超过三个。只要此阵法不撤,就算闯入者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带走长弓。兄长喜好抚琴下棋,惯食素,不过荤腥也能稍微吃一点,太辣则不行。”
柳辞醉问:“布下如此严密的阵法,是为了提防有人来抢?”
风缱雪:“是。”
“烛照?”
“九婴。”
柳辞醉:“哦。”
然后等了半天,柳姑娘也没继续问关于吃辣和下棋的事。
风缱雪:“……”
谢刃忍笑,同情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知道你已经很尽力了。
柳辞醉又问:“你们知不知道烛照神剑长什么样?”
“不管神剑长成什么样,都不会破山而出前来英雄救美。”谢刃将结界重新合拢,“现在你既已看过幽萤,就别继续住在这乱哄哄的鸾羽殿内了,不如去别处继续散心。”
“我哥哥都在这,我要去哪门子的别处。”柳辞醉道,“不过你们放心吧,我喜欢归喜欢,又不会真的抢了这把长弓跑路。柳氏是来帮忙的,倘若它真的邪性大发,我们定会尽全力帮风氏镇压。”
人长得漂亮,做事也漂亮,风缱雪立刻觉得,崔浪潮好像又不太行了。
怒号城中。
“阿……阿嚏!”
金泓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你染了风寒?”
崔望潮擦着通红的鼻子:“没有没有。”
这鬼地方,怎么能这么冷呢。别处都还汗流浃背晒着秋老虎,只有怒号城,终日黑云沉沉不见天也就算了,阴风还刮个没完。先前觉得长夜城古怪恐怖,可如今和嗷嗷呜呜的怒号城一比,那里简直称得上是洞天福地。
九婴确实在附近,金氏的人已经盯了许久,双方也交过三次手,可每一次都没能成功将其斩获,反而损失不少弟子。眼看伤者越来越多,幸亏有风氏及时派来援兵,这才能继续守着。
崔望潮试探:“今晚的行动若再、再不顺利,那咱们?”
金泓一听这话就上火:“怎么,你又想先回去了?我又没绑着你,走走走。”
“没啊,我没说要回去。”崔望潮脸上赔笑,心里悲伤地想,你是没绑着我,可我爹与我家的弟子都在这儿,我一个人要怎么回去,怕是腿都要被打折,唉,算了,抓九婴就抓九婴吧,又不是没抓过。
他坐在小板凳上,发自内心地思念起了谢刃和风缱雪,虽然那两人都曾胖揍过自己,但也确实挺有本事的,单枪匹马就能把九婴给斩了,倘若这回也有他们在,啧,说不定早就风风光光地大胜而归了。
金泓问:“你又在摇头晃脑地感慨什么?”
“什么,没什么。”崔望潮站起来,“我去西面看看。”
“我也去。”金泓活动了一下筋骨,“正好坐得头昏脑胀。”
西侧都是密林,漆黑的密林,白色粘稠的雾。树木倒是生得茂盛茁壮,但全无一丝勃勃生机,感觉挂个绳子就能养白衣吊死鬼。
这条路崔望潮已经走了许多次,按理来说应该熟门熟路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觉得心里没底,于是悄声问道:“金兄,你有没有觉得古怪?”
“风停了,雾就会更浓些,土闻起来像泛着血腥气。”
不大像啊。崔望潮还是发憷,于是伸手扯住金泓的衣袖,跟个胆怯的小姑娘似的。
金泓:“……”
算了,忍。
崔望潮还在左顾右盼,偏偏头上又戴着玉冠,两个小珠子碰得“叮叮”响。
金泓被吵得实在烦心,正准备让他将这招魂的破玩意拆掉,崔望潮却已经惊呼一声:“啊!前面!”
方才还说白衣吊死鬼,现在就真飘出来一抹白衣,不是,是两抹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