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色白如墨
少年一直拉着他走到了赌桌前,瞧着那激奋喊着“大、小”的赌徒微微一笑。
“此盘必然是小。”
少年漫不经心地判决出口。
骰子还在倒扣的碗下旋转,但恍若受到了西淮这句话的限制一般,就在西淮话音落地的下一刻,扣碗揭开——
……真的是小!
银止川讶然地看着他,西淮不以为意,又说到:
“这次是大。”
“……”
银止川自觉玩骰子已经够熟练了,但是像西淮这样预卜先知地判断出“大小”的能力,他还是第一碰到。
再接着,西淮又预言中了三次开盘。
赌场内渐渐静了下来,赌徒们以一种说不出的、似戒防又似奇异打探的眼光看着西淮。
“这果真是很容易的事情啊,哥哥……”
西淮叹了口气,却转头看向银止川。
他笑望着银止川,莫名其妙、栽赃陷害地同银止川说:“你说这些输了的人心智未全,真是一点错也没有。”
“……?”
什么?
我何时说过?
“那就去同他们赌一场吧。”
西淮说。他眼光一瞥,落到方才守墓人手边的一条小金块上:“去把那个小金块赢过来,我要拿去打水漂玩。”
第129章 客青衫 83
银止川坐到赌桌旁边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西淮说靠他套话,但是究竟怎么套话还尽数未知。
此时,起初原先坐在赌桌旁边的赌徒都拿眼看过来。
有不怀好意的,有探究考量的,但大部分都被西淮起初那句“输了钱的人都是心智未全”惹得有几分不快。
银止川此时是易了容的,又穿着很低调寻常的袍子。无人知道他是镇国公府的七公子,只觉得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桌面上,输得最多的就是那名守墓人,候尚。
此时他听过西淮的嘲讽,眼神更郁郁了几分。
“你说输了的人都是心智未全?”
有人皱了皱眉,不悦道:“怎么,你能保证玩牌只赢不输?好大的口气!”
银止川确实能保证,但是他此时还不知道西淮的打算,便只暗自沉默着,没出声。
“是啊。”
西淮道,他微微带着笑:“我这名兄长赌术过人,玩骰子以来,未尝有一败。所以我说只要人足够聪明了,就绝不会猜错骰子。”
“那麼,你们坐到此处,就是想要和我们比试一番咯?”
一名赌徒说道:“否则,放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今日还想全须全尾地退出去?!”
他将一柄糙剑往桌上一拍,“砰!”的一声,嚣张得银止川都想发笑了。
这人大概是个游侠儿,惯爱逞强斗狠,但是今日跋扈到银止川面前了,简直是祖宗爷面前班门弄斧。
大概是被银止川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和戏谑激怒了,佩剑的游侠更涨得脸红,银止川正准备悠悠问他“你认得中陆第一游侠姬无恨么?”,却就听西淮含笑说:
“是,我们是准备与在座的个位比一场。”
“——但是,只与一个人比。”
他的目光从场上各人脸上一扫而过,未曾在其中任何一人身上多做停留。片刻后问:“押注,是场上全部赌资的十倍。——请问,哪一位敢上前比试?”
……场上赌资的十倍!
众人在听到这句话时,都不免惊了。
平日里赌坊的常客也好,偶尔来放肆一把的年轻人也好,都不过是寻常之人。
这场上已经出现了的赌资的十倍,于他们而言是一个天价金额。
“小赌怡情,大赌伤心。”再怎么赌,也不能为了一次爽快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不是?
西淮这句话过后,竟场上各人都沉默了一下,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应声。
“我。”
半晌过后,只见一名裹着寒酸布衣的男人拍动了桌子,他抹了一口唇边刚饮完的酒,抬眼静静说道:
“我来应你的比试。”
正是候尚。
候尚看着总有些萎靡,明明生得高大,但是总是缩着肩背,看着像头蜷起来的豹子。
他看了西淮一眼——
“这场上的金银都是我输出去的。”
男人说:“总归是倾家荡产了,也不怕输得更干净一点。”
他的眼神有些阴郁,让人想起来男人的住处和工作——守墓。
好像因为和坟地打交道太久,让他的身上也沾上了鬼魂的阴气。
西淮并不畏惧他的这种森然,依然安定自若道:“好。”
“敢问公子想赌几把?”
“一把就好。”
候尚漫漫地笑:“我不像他们,兴什么三局两胜的托词。赢了就是赢了,输了也没什么好抵赖的!”
西淮微笑道:“候公子好胆气。”
“但是我已经没有钱了。”
候尚抚过空荡荡的筹码盘,抬眼:“如果你哥哥赢了,就切我一只手罢。”
“好。”
西淮毫不犹豫应承下来。
“但如果你们输了。”
顿了顿,候尚望向西淮,倏然一笑:“就替我偿付这场上所有金株……以及,我要你的一个笑!”
西淮略微蹙眉,银止川却蓦然色变。
他本来就对这种毫无底线的赌徒相当厌烦,更看不上他们那桌面上的几把金株。
但是这姓候的小子竟然敢胆大包天,要西淮笑给他看!?
大概是冷美人的缘故,每一个见过西淮的人都会提这么个要求——
银止川已经是第三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了。
但是还未等他发作,西淮先按住了他的手。
“好。我答应你。”
西淮说:“区区百来颗金株,和展眉一笑的事,算不得什么难题。”
银止川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西淮这时候才看向他,低声问:
“你会输么?”
“当然不会!”
银止川脱口而出。
“那就没关系。”
西淮微微显出一个笑:“……更何况,我也不会让你输。”
银止川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眉头蹙得更厉害。
一张俊朗无匹的脸上显出种不快的神情。
赌坊内静悄悄的,不少看热闹的人都自发围了过来。
银止川和候尚分别坐在赌桌两侧,西淮居中而立,手下执着两只骰子和一只倒扣的瓷碗。
谁也不知道银止川和西淮是什么身份,只下意识觉得他们来头不一般。
西淮声称说他们是上京来的商人,哥哥好赌,所以每到一座城市,就忍不住要逛一逛赌坊,在那里赢一大场。
银止川对别人落在西淮身上的眼光相当不耐烦,要不是冲着西淮的那一句“哥哥”,他早就拍案而起了。
“请二位落筹码。”
西淮淡声说。
他看着眉清目淡,有一种寡淡不识红尘的气质,但是手执着赌盅的动作并不生疏。
猜骰子的赌局是先摇骰,再下注。西淮修长的手指握着赌盅,自然而然地晃动着,指尖末端有些微微的发白。
随着摇晃和碰撞,漆黑的盅盒在他手中发出“叮铃乒乓”的清脆响声。
他的动作娴熟而自然,好似已经做过许多次。
银止川注视着西淮,想那大概和他在赴云楼呆过有关。
……他究竟在自己没遇到彼此的时候,经历过什么啊。
银止川微微怔愣,禁不住地心疼。
“下注后不可再做更改,请二位想好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