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匪鱼非鱼
老头继续摇头。
“付你半个月的酒钱,过不过河?”
闻言,船家来劲了,大声道:“过!”
沈白幸面无表情的想,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过大的音量惹来桥头看守的目光,沈白幸怕被人认出,连忙朝船上走。
“公子慢点,小心脚下,万一掉进河里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头一边说一边将灯笼提过来。
银白色的光芒照亮脚下的路,沈白幸注意到灯笼里面装的不是烛火,而是大量腐蝶。他两脚踩上船,见老头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也不撑船,说:“还愣着作甚?”
人影被灯笼的光晕拉出老长,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船家哆嗦着手指,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你不是鬼!”
沈白幸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去,做不得假的影子让他脸色倏变。
适时,一阵大风过来,直将他头上幕篱的白色纱帘吹上去,露出初雪皎月的脸庞。不经意抬眼,浅茶色的眼眸对上了桥上的鬼魂,其中一只鬼拿着悬赏令。鬼看了看沈白幸,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画像,用比老头还要大的声音叫:“是他!”
顿时,无数双鬼眼齐齐望来,那目光好似沈白幸是坨比真金白银还要稀罕的宝贝。鬼民们都知道,银子跟一百功德相比,那都是对功德的侮辱。
第78章 不能白看
恶鬼毒虫遍地的忘川河边,鬼群推推搡搡,甚至有从桥上跳下落在渡头的。幽绿的鬼瞳贪婪到森寒恐怖,争先恐后的扑向船上的青衣人。
彼时的沈白幸,绝对不是这么多鬼的对手,况且其中还有身怀法力的鬼将之流。反正被认出了,沈白幸嫌幕篱碍事,干脆摘掉拿在手中,对傻愣的老头道:“将船撑走!”
“我我、我不能……”
未尽之语消失在喉咙中,锋利的长剑架在老头脖子上,沈白幸语气冰冷,“走不走?”
一竹竿抵在岸边,将小船离出三步远。跑在最前头的一批鬼中,已经有好只鬼抓住了沈白幸的衣服,还有一个一只脚都踏上了船头。
恶鬼扑食不过如此,沈白幸也不心软,抬脚就踹,将鬼踢飞。水声噗通,却是心急的饿鬼脚下踏空,掉进了忘川河。刹那间,藏在河中饥饿已久的虫蛇拥挤而至,血黄色的浪潮将鬼魂卷入更深的水域,尖锐的惨叫响彻沈白幸耳边。
刚才还皮相尚好的脸瞬间面目模糊,其惨状让众鬼不敢再贸然前进。能用丢进忘川吓唬住不老实的小鬼,不是没有原因的,今日就让沈白幸见识到了这条河的可怕。毒虫不会马上要你的命,而是一口口用牙齿撕咬灵魂,最终将落水的魂魄变成不人不鬼的畸形怪物,这个过程如同进油锅火海滚一遭。
河岸不过十多米远,河面却全然不同。腥臭的阴风是城中的三倍不止,将乌蓬小船吹得晃晃荡荡,颤抖结巴的声音传来,“公公子,你的剑能不能挪开?”
沈白幸淡淡的看向船家。
船家欲哭无泪,“船又晃,万一你手抖将我脖子割了,就没鬼给你做苦力撑船了。”
忘归收回,消失在衣袖间。落水的鬼还没有完全被吃掉,他对船上的人求救,“救我!快救我!”
狰狞的伤口触动沈白幸,他欲要搭手。
“不可!”老头及时阻止,“公子要知道,落水的鬼求生力量十分大,公子救他会将自己搭进去。况且他掉进忘川全因想要抓住公子,不冤,公子可要想清楚了。”
踟蹰间,鬼魂被毒虫彻底吞噬,一只新的怪物诞生了。没有思想,只剩下剥夺的原始本能,像忘川河中成千上万的秽物一样,日复一日的朝渡河的每一只鬼魂伸出利爪。
在码头没有抓到沈白幸,众鬼纷纷从桥上往回跑,他们站在河对岸等着沈白幸上岸。那翘首以盼的姿态,让他十分脑袋疼。
就在这时,一道锐利的目光从上方刺来,对危险的警觉让沈白幸豁然抬眼。却见维护秩序的鬼将从桥上纵身跳下!
砰的一声,鬼将准确落在船头,将小船压得左右摇晃。气氛一触即发,鬼将率先发难,锵的一下拔出配剑,朝沈白幸攻来。
刀光剑影撕裂阴风,波及到小船,直将遮挡的竹蓬掀掉半边。
船家被吓得哇哇大叫:“大人,公子,有话好好说,把船打烂了,咱们都要葬身河底!”
冰冷的铠甲被忘归划开,沈白幸尽管修为被压制,也比鬼将高了一点点。
处于下风,鬼将也毫不含糊,似乎铁了心要把沈白幸抓到。青衣黑发在烈风中飞舞,沈白幸这边打得火热,岸边已然挤满了看戏的鬼。
铁剑落空,将渡船削出口子,河水从缝隙中渗进。眼见着河水即将漫过鞋底,虫蛇顺着水意涌入,沈白幸不再恋战,大喝一声:“忘归!”
从桥上往下跳容易,往上飞却不容易。剑灵本身的力量没有被封印,刹那间光芒骤盛,沈白幸踩着长剑,借着忘归的力量,单手抓着老头的领子飞至半空。河面就像有吸力,直把剑跟人一同往下拽。
腥风刮破青衣,还差一点就够到了奈何桥,沈白幸感觉脚下速度忽然减慢,知晓是忘归不济,他连忙扔出幕篱。甫一飞出忘川河的受制范围,长剑力竭被沈白幸收回,他脚尖点在幕篱上,成功上桥。
白色的幕篱加速坠落,在河面四分五裂。
“钱!功德!”
众鬼纷纷扑来,吓得沈白幸将老头丢出,暂时挡住小鬼的脚步。
场面一度壮观,无数双手伸向青色衣衫,乌泱泱的人头挤满奈何桥。沈白幸的衣裳都被扯破了,他神情越发冰冷,祭出长剑逼退众鬼。忘归锵的一声钉入地面,坚硬的砖石成蛛网龟裂开来,荡开的剑气掀翻最近一波鬼魂。
“想抓我去领赏,也得看你们有没有命花。”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震慑众鬼,雪亮剑锋所指之处,鬼群避让。
沈白幸见威胁奏效,一点也不拖沓,身轻如燕踩上围栏,跃上鬼魂的肩头脑袋,一路飞掠潜入城中。
当值的鬼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渡船上飞出,紧追沈白幸身影。那不死不休的势头,让沈白幸根本来不及思索方向。既是要躲避追兵,往热闹的地方跑总是没问题。
于是乎,沈白幸东窜西跑,一头扎进了东区中雕梁画栋的楼阁。香衣鬓影斛筹交错,庭院中正在进行一场宴会,被伺候的宾客皆身着名贵服饰,喝得晕头转向压根没注意多了一个人。
鬼将没有沈白幸运气好,被人挡在了门外。回廊四周种满了槐树,白色的槐花飘香,要是忽略欣于纸醉金迷的上等鬼们,俨然会是一派文雅之地。
衣着暴露的侍女端着果盘珍馐鱼贯而入,背光的树影中,谁也没注意到藏着一个人。沈白幸坐在草地上,刚刚跑动过后的脸颊微红,他环顾全然陌生的环境,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他不认识路,可要怎么回到原处找单渊?!
院中所挂灯笼中装的正是银蝶,银白色的光辉将桌上的吃食衬得更加美味,对吃了几天辟谷丹的沈白幸来说,极具诱惑。尽管知道自己吃不了鬼界的东西,他还是眼也不错的看着侍女手上的食物。
歇息的过程中,又有鬼加入宴会,沈白幸望过去。只见紫衫圆领的鬼判官面容年轻,死之前不过二十左右年纪,眼角一点红痣给严肃的脸蛋平添几分艳丽。这一瞧就让沈白幸心中发紧,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将他们抓住的姓赵判官。
赵判官实力不容小觑,怕待久了被发现,沈白幸抖落衣服上的草屑,从庭院溜到后院。跟热闹满是酒色的前边相比,这里安静的能听见自己走路的声音。一排排厢房门口花团锦簇,不像是普通鬼能住的环境。
沈白幸法力消耗有点多,正是身体疲惫的时候,他轻手轻脚的找到一间厢房推开窗户,仔细瞧了半晌,发现里面没人,欢喜的立即翻窗而入。
他不敢睡床,怕睡得太死厢房的主人回来被发现,遂躲到宽敞的衣柜里面打瞌睡。别说,这衣柜里面放了薄被,空间又大,人半躺着靠着木板还挺舒服。
香薰袅袅,淡淡的合欢清香让人更加昏沉。沈白幸将被子松松抱着,头一歪就进入睡梦。
鬼王殿散过来的光辉逐渐暗淡,偌大的庭院东倒西歪一大片,空了的酒壶被扫落在地,轻薄的衣裳被人扒掉盖住酒盏,幕天席地,霎时满是旖旎春色。
娇声轻喘从前院纠缠移至后院,一对男女边走边亲推门而入。肥厚的大手摸着侍女的腰肢,惹得后者嗔笑,“大人别急,这可是殿下养美人的地方,你得悠着点。要是被人参到殿下耳边,恐大人有麻烦。”
“鬼王殿的美人,殿下都临幸不过来,哪能顾到咱们这边来。况且地方是赵大人选的,殿下金口同意,美人不怕……”
侍女嬉笑着撩开纱帘,搂着人倒在鸳鸯戏水的被褥上。重重帷幔后面,是放浪的叫声,那声音时高时低,让人听了耳红心跳。
沈白幸初时睡得无比香甜,后面总觉得有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以至于做梦都做的不安生。他不情不愿的睁眼,迷糊的脑子万幸想到自己是躲在别人房间,没有同往常般喊徒弟的名字。甜腻的腔调钻入耳膜,慢慢明白过来是什么声音之后,推开柜门的手指都僵硬了。
轻纱在红色烛火的阴影中飘动,轻微的吱呀声后,缝隙中露出一双浅茶色的眼眸。沈白幸趴在柜门上,瞳孔中倒映着白花花的大腿。不远处,两只鬼正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活春宫持续了两刻钟还没有结束,沈白幸百无聊赖的伸胳膊伸腿。手臂一挥打落头顶的衣服,几缕光从右手边射来,在被褥上投下圆圆的光斑,只见被衣服掩盖的柜壁上居然有一个洞!
其时,缠绵鬼叫传来,跟房间里面的音调完全不同。好奇涌上心头,沈白幸跪坐在被子上,从小洞这边望过去。
这房间的主人也不知如何想的,又或者爱好奇特诡异,把衣柜连同墙壁凿个洞,用于窥视隔壁厢房的情况。洞口正对着隔壁的床榻,一个身着红衣的男人背对着沈白幸,放在旁边的黑色靴子绣着彼岸花,一双光洁的小腿从男人大腿上搭下、看样子,应当是有人横坐在男人大腿上。
“殿下,你怎么来了?”
听见此声,沈白幸嘴角不禁抽搐,只因说话的是个男人,对方口中的“殿下”自然是鬼王了。
他没想到一天连看两场春宫,不仅有男女还有男男。外界对鬼王的言论不虚,对方确实爱美色,只是不知这鬼王长相如何。
两只耳朵边全是浪语,好不容易挨到这边结束,隔壁鬼王还在英勇奋战。沈白幸打了个哈欠,眼角洇出泪花,正要打开柜门摸出去,隔壁一番话全然勾住了他心神。
“殿下,臣还有事情要处理,烦请松手。”
“啧,下床就翻脸。”
沈白幸:“……!”
再次凑到洞口,刚好两人靠在床头,鬼王跟他相好的面容一览无余。
剑眉入鬓,露出的上半身刚劲有力,鬼王不禁拥有好皮囊更有一副好身材。最让沈白幸吃惊的是,他怀里抱着的人赫然是赵判官!
“单渊找到没?”鬼王起身下榻,将红色的袍裾披在身上,淡然问道。
“殿下知道闯地府者的名字?”
“本王好歹是一方霸主,地府中不缺眼线,单渊他十年前闯过鬼门关,总有见过的鬼。悬赏令发布下去,自然有鬼上报。”
黑色的长靴停在墙壁处,鬼王耳朵动了动,忽然勾起一抹笑容。
“殿下,公主的生辰快到了。”
“嗯,”鬼王漫不经心的回答,继而又说:“是本王的哪个女儿?”
“二十多年前去投胎的那个。”
鬼王想起他确实有那么个女儿,“三三啊。”
鬼判官点头。
“她是最像本王的子嗣,举办隆重点。”
一墙之隔,沈白幸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像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不待他转身走人,墙壁突然咔嚓一声裂出细纹,一只手硬生生捏碎砖石,掏出个窟窿。
鬼王温润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就留下吧,本王的春宫总不能让人白看。”
第79章 串通
充满香薰的房间内,鬼王盯着沈白幸看了许久,良久终于开口:“是你。”
“你认识我?”
鬼王莞尔一笑,“这张脸自是有印象,名字也是知道的,唤沈白幸,你悬赏令上面的一百功德还是本王加上去的。”
“……呵。”
鬼王隔空描摹后者的五官,毫不在意沈白幸的态度,“长成这样,难怪她对你念念不忘。”
青砖白灰落满地面,高高的红烛将室内一应物事皆照出阴影。鬼王从沈白幸身上移开目光,不经意瞥到地上长长的人影,神情变了变。
顺着对方的视线挪过去,沈白幸也看见了自己的人影,他心中暗道不好。要是法力没被限制之前,沈白幸是可以对战鬼王的,但眼下压根就是天方夜谭。正思索要不要挨一顿揍然后被赶出鬼门关的时候,鬼王笑了笑,面目间没有上位者的气息,周身气度更像是一位翩翩公子。
浅笑温语向来引诱人心,哄得男男女女晕头转向,鬼王道:“也对,你是同单渊一起进来的,不是人反而奇怪。鬼王殿最近空出几间房,你去哪里住。”
鬼王虽然语气温和,但这句话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率先离开,留下沈白幸跟赵判官一人一鬼。
东区作为地府最繁华的地段,搞出了跟民间一样的娱乐之所,青楼、南风馆、赌坊、乐坊一应俱全,沈白幸被姓赵的从大街上带去宫殿,免了不识路的苦处。
许是不想暴露沈白幸人的身份,赵判官给了他一把伞,这伞是个灵器,正好有遮掩身形的作用。装满银蝶的灯笼悬在门口,穿着花红柳绿的姑娘朝两人丢手绢,捂着嘴巴调戏良家男子。
“你们地府的鬼风如此开放么?”
赵判官波澜不惊道:“殿下登基以后才如此。”
感情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沈白幸望着对方的背影想,这位也是看得开,既能上床伺候人也能下床做臣子,对鬼王遍地鲜花的后宫淡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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