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混元三喜
银绒还是没被逗笑,又叹了口气,小声说:“我师父说……”
哪知,城阳牧秋听到这个开头就烦,“怎么又是你师父。”
当初还在太微境的时候,城阳牧秋就曾经试探过东柳,若他胆小怕死,独自逃命,便罢了,偏偏那老柳树精对唯一的徒弟疼爱得不得了,豁出性命也不肯丢下银绒,城阳牧秋没办法,回琵琶镇“隐居”的时候,不得不带上了东柳。
这位“岳丈大人”的脾性他可太清楚了,从前不是泡在赌场输钱,就是来胡府打扰他们两夫夫的生活,现在更多了一个爱好,在如意赌坊输钱的同时,顺便打听各种小道消息。
果然,银绒继续说:“师父听说,无量宗吞了不少太微境的资源,很多本来依附于太微境的小门派,现在都转而投奔其他大宗门,其中最多的就是无量宗。”
其实这种事也不难理解,太微境之所以被称为“第一仙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有城阳老祖坐镇。
景岑之流虽然在年轻一辈修士中能力卓群,可到底压不住人,很多老家伙从前对他们礼让三分,乃是看着城阳老祖的面子,如今换成“毛孩子”当家做主,他们未必肯像从前一般恭敬。再这样下去,“四宗八派”的格局恐怕也要慢慢变了。
城阳牧秋却不在意,继续玩银绒的头发,还顺便撸了把他头顶毛绒绒软乎乎的狐耳,笑道:“年轻人,总要给他们机会去尝试,谁也不是天生的掌门,慢慢就适应了。”
银绒:“可是……”
城阳牧秋:“我做掌门的时候,还不如景岑稳重,造得杀孽太多、太重,景岑这孩子,不如我杀伐决断,不是创业之君,但他将我的宠辱不惊学了个十成十,可堪守业,太微境交到他手里,可以放心。”
银绒:“可是……”
城阳牧秋:“别可是了,不必整日劳心劳力地担忧这些琐碎事,我去同你师父说,这种事,他是打听不完的,毕竟,这只是个开始。”
城阳牧秋幽幽道:“无量宗蚕食太微境资源,不过是个开始,一场好戏方才拉开帷幕,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银绒沮丧,“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
城阳牧秋又揉一把自家狐狸精:“谁说你连累我?是你给了我机会,做了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银绒忽然福至心灵,自家道侣该不会是还有后招吧?于是期待地竖起毛绒绒的狐耳,问:“你最想干什么?”
城阳牧秋笑:“你啊。”
银绒:“嗯?”
银绒:“……”
银绒反应过来了,然后佯装恼怒:“城阳衡,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那个动不动就脸红,一边斥责别人“不知羞耻”,一边偷偷害羞的城阳牧秋哪里去了啊?不见了,呵,随着他的童子之身,一起消失不见了,时光是一把雕刀,把他的脸皮磨厚了。
正在心里吐槽着,城阳牧秋整个人欺身而上,银绒警惕得狐耳上的毛毛都炸起来,“不要了!昨晚折腾到三更,我现在腰还酸呢!”
城阳牧秋却闷声一笑,而后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啄吻一口,“你整日都在想什么啊?”
银绒警惕地瞪着他。
“该做正事了,”城阳牧秋就着抱银绒的姿势,握住他的手腕,“你以为我是那种索求无度的人吗?”
银绒心想:你就是。
然后就见城阳牧秋变戏法似的,凭空从手中变出一把雕刀,强调:“做正事。”
银绒:“……”
还不如行房呢。
也不知为什么,两人回到琵琶镇过上隐居生活之后,城阳牧秋竟愈发热衷于督促他雕刻涅槃羽碎了,而且他比从前更加严格,通常是城阳牧秋用小刀先雕刻一遍,再让银绒照葫芦画瓢,用普通石头练上几遍,最后再正式雕涅槃羽碎。
其实过程很枯燥的,不过银绒虽然不喜欢,却禁不住城阳牧秋花式催促,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雕刻,进度竟然飞快。
这一边,银绒与城阳牧秋提前过上安逸而充实的退隐生活,而琵琶镇之外,却真如城阳牧秋所说,乱象只是个开始。
区别在于,乱的竟然并非太微境,而是在这一场较量中,稳操胜券的无量宗。
第一百零二章
城阳老祖“叛离”太微境之后,太微境域外不少资源都被无量宗趁机侵占,势头大不如前,新任的景掌门很沉得住气,没急着去讨公道,而是韬光养晦,先慢慢安顿太微境辖区内的弟子与凡人、留下的小门派。
太微境拿出一派修生养息的做派,大有不问世事的态度,加之很多小门派改为投靠无量宗,算是与太微境撕破脸,所以之前城阳牧秋与众门派商量的讨伐妖族事宜,自然也不用再继续由景岑操持。
这些事便都落到了无量宗头上。
可无量宗蚕食了那么多资源,一时如日中天,却没有如众人期盼的那般,一举清缴四处作乱的妖。
在无量宗掌权之后,妖族肆虐的状况甚至更严重了。
用东柳打听来的说法,就是“民不聊生”。
“当真是民不聊生!那些妖猖獗至极啊!”东柳脸上还挂着彻夜赌博而熬出来的黑眼圈,痛心疾首地唾沫横飞,“简直不是人,啊呸,不是妖!”
“他们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用童男童女来提升修为,咱们媚妖吸人阳气的时候,还讲究你情我愿呢!小孩子懂什么啊,真的激起民愤了,听说他们屠了一个村子的小孩,只掏心,还用小孩子的尸体取乐,简直丧心病狂!”
东柳因为有了“女婿”资助,所以不急着赚灵石,已经许久没去红袖楼接客,最近一直都是男身,导致说话愈发粗鲁:“就连老子一个妖都看不下去了,他们不但对凡人烧杀抢掠,对修士扒皮拆骨,就连一些老实本分的妖都不放过,听说有的妖不愿意加入他们,就被生生挖了妖丹!简直就是强迫别人落草为寇。”
银绒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么恐怖的吗?”
东柳安慰:“别怕,有城阳老祖在,咱们琵琶镇是安全的,既没有妖来骚扰,也没有修士挑衅,连赌坊都生意照旧,是整个修真界少有的世外桃源了。”
“对了,听说太微境辖区内状况也不错,十方刹那伙妖族闹得太凶,现在很多散修都挤破头想往太微境进,避风头呢。”
银绒撇撇嘴:“是那些逼牧秋哥哥杀了我的散修吗?那太微境让他们进了吗?”
不等东柳回答,在一旁沏茶的城阳牧秋老神在在地说:“自然不行。太微境戒严,为保证城中人的安全,闲杂人等都需要层层筛选,通过核验身份才能进太微境。”
东柳:“正是正是!那些参与闹事的人,一个都通不过核验,全被拦住了,一个个有苦说不出,哈哈哈哈哈!也不知景掌门是怎么记住那么多人名单的,了不起,老祖当然更了不起,虽然人在千里之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厉害厉害。”
城阳牧秋礼貌一笑,与东柳各叫各的,端起一杯茶,自然地问:“新摘的雨前茶,前辈尝尝?”
东柳道了谢,牛饮一般,灌了一大杯润嗓子,然后继续说:“无量宗现在惨得呦!外边都传遍了,好多人不满他不作为,不止散修,连那些投靠他的小门派们,也都跟着闹事,口口声声要范孤鸿亲自出马,去找十方刹的藏身之处,端了他的老巢,闹得比当初在太微境的时候还要厉害呢。”
“老祖,您说,”东柳问,“无量宗可是个顶顶大的大宗门,还吞了那么多资源,按理来说应该更壮大了,为什么就对妖族束手无策呢?”
银绒也有同样的疑问,眼巴巴地望着城阳牧秋,城阳牧秋却很悠闲,不紧不慢地将桂花糕盘子推到银绒面前,见他吃了,才慢条斯理地说:“有时候做一件事,未必是不能为,而是不可为。”
“?”
“?”
东柳哈哈笑:“老祖您的哑谜我猜不出。”
银绒也鼓着腮帮子——嘴里的桂花糕还没咽下去——嗡嗡地问:“你在说什么?”
城阳牧秋却打定主意拿出高人做派似的,不肯解释清楚,用灵石‘资助’东柳,请他老人家去赌坊继续‘打探消息’,等打发了东柳,才亲昵地用拇指替银绒抹去嘴角的糖糕渍,说:“有些话还需保密,不方便对东柳道君说。”
银绒瞬间了然:“对,我师父大嘴巴。”
城阳牧秋笑起来,“但可以对你说。”
银绒登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信任,不由得正襟危坐,屁股后边的大尾巴也向前卷过来,微微倾身:“你觉得我嘴巴很严?”
夏日蝉鸣阵阵,少年盘腿坐在竹榻之上,葱葱绿茵之下,面前摆着冰镇酥酪和花花绿绿的茶点,嘴唇上沾着一点白白的糯米粉,琥珀色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前方,头顶狐耳和卷过来的尾巴尖儿毛绒绒,显得整个人又软又糯,比盘子里的糖糕还甜。
城阳牧秋忍不住掐了把银绒白生生的脸蛋,不小心给掐出了一点红痕,银绒正甩着尾巴等答案,没同他计较,城阳牧秋便也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回答说:“没觉得你嘴巴严。”
银绒:“?”
银绒不满,正要撇嘴,就听城阳牧秋说:“不管你嘴巴严不严,只要你想知道,无论什么事我都告诉你。”
“因为我们是道侣啊,不该有任何隐瞒。”
银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妈的,祖宗真是越来越会了啊,怎么情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其实严格来讲,这也不算情话,但就让人听着那么舒服啊。
城阳牧秋:“无量宗并不是没有能力歼灭妖族,而是不敢。若我没猜错,他们早就与妖族互通款曲,妖族很可能握着无量宗的什么把柄,比如双方联合的证据,导致无量宗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们如何。而他们两方联手,各取所需,无量宗的目的,自然是击垮太微境。”
“自我任掌门以来,太微境处处针对无量宗,范孤鸿最希望我死无葬身之地,太微境永无翻身之日。”
银绒想了想,说:“那你直接弃了掌门之位,带我离开,你没有死,太微境也没受特别大损失,范孤鸿岂不是要气疯了?这招四两拨千斤真厉害,以退为进,牧秋哥哥你真机智!”
城阳牧秋却认真道:“不为了这些,我也不会弃你于不顾,我城阳衡,永远,不会丢下银绒。”
银绒觉得今日份的甜度超标了,可以了,甚至想当场化出原形,满地打滚儿。
但他到底还是在道侣面前维持了形象,抑制住心中欢喜,矜持而正经地问:“也就是说,早在那些人‘逼宫’之前,他们就沆瀣一气了?难怪那些妖族故意当街叫我‘少主’,没多久无量宗就上门了。”
奈何,银绒的小表情小动作,在城阳牧秋眼中都藏不住,但城阳牧秋没有说破,只是语气愈发温柔,说那些修真门派之间的糟烂事儿时,语调都带着甜:“也许更早。不论如何,无量宗拿了好处,却不办事,已经引起了众怒,且看他们如何狼狈就好了。”
银绒:“那我们要不要趁机做些什么?”
城阳牧秋:“是有事情可以做。”
银绒就知道自家道侣不会真的老老实实退隐,以任人宰割,于是跃跃欲试:“做什么?”
城阳牧秋:“做你的涅槃羽岁。”
银绒:“……………………………………”不了吧,好烦的。
城阳牧秋:“其实还可以有别的选则,咱们是不是好久没双修了?”
是好久了,足足有一天那么久。
可银绒实在不想再继续雕石头,太枯燥乏味了,于是咬咬唇,下定了决心,朝城阳牧秋露齿一笑,露出一口灿烂的小白牙,一身狐狸毛便的绛红衣袍,随心而落。
此时大门紧闭,院子里连那几个胖墩墩的布偶仆从都在角落休息,根本无人打扰。只见红衣直落到脚踝,白皙透粉的赤脚在衣袍上踩过去,温香软玉便猝不及防地扑了满怀。
“对对对,”银绒整个人报上来,贴着城阳牧秋的耳朵,用撩人的气音说,“整整一天没有双修,功法都要生疏啦。”
“我们来练习练习吧。”
城阳牧秋喉结滚了滚,面上镇定,声音却哑了:“好。”
一室旖旎。
并解锁了新地点,庭院。
与城阳牧秋、银绒两夫夫的神仙日子不同的是,无量宗风雨飘摇,闹得愈发不可开交——因为抗击妖族的进度有了新进展:
从太微境叛逃、改为投奔无量宗的一个小门派流雪凤凰堂,做成了一件大事。
流雪凤凰堂以驭灵宠驰名,有着特殊的与妖兽沟通的能力,因而对付妖族、打探妖族消息,比别派更有优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攻破了当今最大的难题——打探到了此次动乱的妖族首领十方刹的老巢所在地。并将此战果宣扬得人尽皆知,现在不少门派、散修,都逼着范孤鸿亲自去歼灭十方刹。
十方刹与莫须有的“妖族少主”不同,他是实实在在的参与者,曾经不止一次现身虐杀修士,许多人都对他印象深刻。
之前无量宗一直推脱,也是以‘十方刹行踪不定’作为借口,但如今连老巢都找到了,自然应该由修为最深厚的高手,亲自剿灭,就如同三百年前,城阳牧秋孤身闯入鹿吴山,单枪匹马地血洗了妖王相魅的老巢一样。
由于范孤鸿迟迟没有动身,对他不满的恼怒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回顾城阳老祖当年的壮举,频频将两人对比,送了范孤鸿一个贴切的雅号“无胆鼠辈”。
范孤鸿如何羞恼旁人不得而知,不过,他倒是很快给出了合理的理由。
他那位鹣鲽情深的结发妻子、南山派大小姐方姝蕴又到了寿元将近的时候,他因为需要时时刻刻给道侣输送灵力,以替她续命,所以无法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