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渊
“我们想借助谢小友你的命格,直接改变兰先生的命盘。”
净尘法师这话一出来,谢无虞不由得一惊。
改变命盘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修道之人都听过“逆天改命”这种说法,一个人的命盘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几乎就不会发生多少改变,要强行改变这种几乎是铭刻于生命中的东西,谈何容易?
谢无虞有点犹豫。
净尘大师以为他是担心这样做会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便解释道:“谢小友放心,只是借助你的命格遮掩天机,待兰先生的命盘改变之后,他或许会被谢小友你的命格影响,你却绝不会被他所牵连的。”
谢无虞:“……”
不,他命格都那样了,倒不会担心这个,只是觉得这个法子听起来不是很靠谱而已……
不过他看了一眼被浓厚的阴气卷成一个巨大的黑球的兰鹤望,还是问道:“我要怎么做?”
净尘大师见他松了口,脸上也再度露出笑意:“听说谢小友在道术上也有所小成?”
谢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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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是九月初五,夜上弦月,星光灿烂,乃是难得的好天气。
谢无虞换上了兰家准备好的道袍,蓝色的布料上满满地绣了仙鹤八卦,衬得他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活像落入凡间的清神。
兰鹤望已经被人从房间里移了出来,谢无虞走近过去,透过流动的阴气,看见了他苍白却不掩俊美的脸。
轮椅先生睁着眼睛的时候气势其实很足,冷酷淡漠的态度足以让一般人退避三舍。现在他闭上了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整张脸顿时柔和了下来,五官漂亮得惹眼。
谢无虞盯着兰鹤望的脸看了一会儿,就被走过来的元道子拉了过去:“无虞,你决定好了吗?”
虽然这个方法是元道子和净尘法师他们一起想出来的,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不会牵连到谢无虞,但到底不是百分百,元道子将谢无虞叫过来之后,心里就有点后悔了,如果谢无虞真的不想答应的话,他宁可和他师兄空明子闹掰,也会帮谢无虞离开。
谢无虞看着元道子皱紧的眉头,笑道:“不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不会牵连到我吗?而且师父你不是也在?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师父你难道还会看着不管吗?”
他当然不会看着不管了!
元道子吹胡子瞪眼地说了一句,谢无虞笑:“那不就是了?”
“算了,你想帮就帮吧。”到底顾念和空明子之间的师兄弟情谊,元道子劝了一下就不再纠结,“不过你就算想帮,也得先顾着自己,知道没有?”
谢无虞给他正了一下头上的道士髻,“知道了。”
半夜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但所谓物极必反,子时同样也是一天之中阳气最重的时候。谢无虞一步步地走进阵法里,在黄色的蒲团上盘膝坐了下来。
兰鹤望被放置在他的对面,身上的阴气如游蛇一般滚动。
“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金鸟奔走如云箭,玉兔光辉似天轮……”空明子穿着一袭大红色的道袍在前,神色虔诚。
谢无虞感觉正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被引了出来,飞快地链接到兰鹤望身上,形成了一抹特殊的联系。
而就在这一丝无形联系形成的瞬间,兰鹤望浑身一颤,身上勾缠的阴气突然开始躁动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朝谢无虞扑了过去。
“笃——!”还没等谢无虞反手掏出一张镇阴符,清脆的木鱼声就骤然响起,罡气佛光如潮水般层层叠起,将那些阴气强硬而不失柔和地镇压了下去。
空明子的唱诵声越来越慢,苍老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有些模糊。净尘法师拾着念珠,随时注意着法阵的变化。
元道子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无虞。
谢无虞在蒲团上坐了很久。期间兰鹤望身上的阴气又反噬了数次,有一次甚至突破了几位道长和禅师们的封锁,激射到了谢无虞面前。
谢无虞手提桃木剑,稳稳地将那一股阴气挡了回去。
随着法阵数次闪烁,谢无虞能感觉到自己和兰鹤望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深。兰鹤望的命盘开始被强行扭转,阴气在最后一波反击之后,就被迫退了回去。
等到最后一丝阴气被封回兰鹤望的双腿,谢无虞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从床上坐起来的兰鹤望看过来的目光。
……
这一次改命不能说成功,但也不能说失败,兰鹤望的阴气现在自行稳定在一个范围之内,也就是说,他现在依然是天生鬼命,但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一张聚阴符就强行引破封印了。
净尘法师他们之前虽然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这一次能够给兰鹤望改命成功,但正如谢无虞前面说的,人的命格从出生就被定下了,强行逆天哪有那么容易?
兰鹤望也没有对这个结果感到失望。事实上,这对他来说,已经比以前好得多了。
被兰父兰母按着休养了几天,兰鹤望的身体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摇动着轮椅熟练地找到在楼下和元道子空明子几人谈论道法的谢无虞,默默地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谢无虞和另一位刘道长辩论了一会儿,转头看见兰鹤望等在旁边,笑:“兰先生来了?”
兰鹤望微微点头,神色沉凝。
谢无虞看了他一会儿,挑眉:“兰先生?”
兰鹤望双手搭在膝盖上,垂眸,“听说你要回去了?”
谢无虞转头看了看还在论道的元道子几人,起身推着兰鹤望离开,“嗯,有点事。”
兰鹤望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能加个微信吗?”
第17章
谢无虞沉默了一下。
兰鹤望见他不说话,拧了拧眉,补充道:“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好联系。”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眉眼冷峻,正襟危坐的模样乍一看挺有气势。
只是一起相处过几天,谢无虞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位外人眼里看着冷酷又淡漠的兰氏掌权人……其实性格还挺腼腆的。
他看了一眼兰鹤望耳廓上不明显的淡粉,莞尔:“那以后我可要经常麻烦兰先生了。”
兰鹤望眉头微松,依然面无表情:“……先生说笑了。”
“兰先生叫我无虞就好。”他一个堂堂社会主义小穷鬼,被人叫先生还挺奇怪的。
“先生不也叫我兰先生么。”兰鹤望拿出手机,点开了扫一扫。
谢无虞感觉这一幕有点稀奇,挑了一下眉,也掏出手机,把二维码调出来给兰鹤望扫了一下。
“嗡”的一下震动,谢无虞就收到了兰鹤望发来的添加好友的申请。
对方的头像是正儿八经的证件照,谢无虞在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看了看,手指一划,点了通过,顺便发了个猫猫打招呼表情包过去。
兰鹤望看了看谢无虞的Q版道符头像,又看了一下他发过来的表情包,薄唇微微一抿。
兰总裁的微信常年用在工作上,里面的表情包匮乏得可怜,他翻来覆去地找了一下,终于在一个下属发来的微信消息里翻到了一个金鱼吐泡泡的表情包,偷过来回复了谢无虞。
谢无虞:“……”噗。
谢无虞眼里的笑意明晃晃不加掩饰,兰鹤望脸色冷凝,默默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谢无虞轻咳了一声,扶过兰鹤望的轮椅:“花园里的茶花开了,兰先生不去看看么?”
兰鹤望沉默了一会儿,“……去。”
花园里的茶花确实开得正好。
兰鹤望坐在轮椅上,抬头看了看堆挤如云的茶花。轻浅的花香融在阳光里,随着微风徐徐飘来,就像那天夜里他睁开眼睛时看见的那个人的眉眼一样清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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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虞只在兰家再待了一天,就和元道子一起赶回了帝都里。
——因为赫秋打电话过来联系他了。
两人约了之前的茶楼见面,谢无虞带着元道子走进茶室里,鼻尖嗅到的桃花香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
赫秋依然是背对着门口坐在茶桌旁,谢无虞跟开门的王雯点头打过招呼,就走进去,“赫秋姐。”
赫秋闻言回头,露出了一个浅笑,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元道子身上扫过,然后又看向谢无虞:“谢老师,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谢无虞给元道子倒了杯茶,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问:“赫秋姐是已经拿到那个人的血液了吗?”
“拿倒是拿到了,”赫秋坐直了身子,表情看起来有点纠结,“就是……”
她把一张纸拿出来,上面沾着一抹淡淡的血迹:“他太谨慎了,就算受了伤,擦过的纸也会自己拿走,这是我在一个道具上擦下来的血迹,不知道能不能用。”
赵俊鹏对赫秋虽然到了迷恋的程度,但同样也在防备着她。上次赫秋回去之后就找了好几次机会想从他身上弄点血下来,但都被他谨慎地避开了,就连这一点儿血迹,也是因为在片场里他不小心被道具上的铁丝刮到了一下,赫秋拿纸在上面擦下来的。
赫秋把那张纸拿出来的时候心里有点忐忑,忍不住抬头去看谢无虞。
嗯……谢无虞没在看她,好像在看微信?
赫秋等了一会儿,谢无虞就把手机收了起来,拿过那张沾着赵俊鹏血液的纸看了看。
元道子经验老道,只配合着赫秋身上的桃花香低头一闻,就说:“确实是桃花咒的味道。”
赫秋心里早有预料,闻言也不过是觉得尘埃落定,吁了口气。
谢无虞来之前就和元道子说过林晓晓的事以及赫秋的状态,元道子试着闻了闻,只觉得一股甜腻的桃花香从赫秋身上传了出来,却没有闻到谢无虞所说的香烛的味道。
但他的弟子他自己知道,谢无虞是不会骗他的。
难道真和无虞猜测的那样,这是他命盘变化中的一线生机的显化?
元道子暂时想不明白,只得将这事先放着,然后让赫秋伸出手给他看看。
赫秋犹豫地看了一眼谢无虞,谢无虞微微一笑:“这是我师父元道子。”
原来是谢无虞的师父啊……赫秋松了口气,将手伸了出来。
赫秋的手很白,在光下还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流动的桃花雾气一样。
元道子搭了两根手指上去,便说,“无虞,你来试试。”
谢无虞这几天听过那几位不同教派的大师的深入讨论后,在道术的理解上比之前更胜一筹,此时也没拒绝元道子的提议,拿了柄桃木小剑在赫秋手臂上一抹,一道血痕顿时出现在了白皙的皮肤上。
不知道是不是茶室内光线的原因,赫秋手臂上沁出来的血珠并不是寻常人的那种殷红,反而泛着一层淡淡的粉,像一颗粉色的水晶珠子,看起来既漂亮又妖异。
赫秋瞳孔一缩。她的血怎么会是这种样子?!
谢无虞也有点皱眉,拿了一张辟邪符将那滴血珠盛了过去。
馥郁的桃花香和着淡淡的血腥气在茶室内弥漫,谢无虞将那张带着赵俊鹏血液的纸直接包进了符里,拿火点燃了往一个空着的茶杯里一方,“嗤嗤”的燃烧声传来,谢无虞左手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放了一小撮香灰。
其实破除咒术最好是用现烧的香灰,但赫秋不可能跟着谢无虞去他的公寓里就为了烧几柱香——这说出去别人也不信啊,所以谢无虞就直接从自家的香炉里抠了一点带来。
杯子里的火慢慢熄灭,谢无虞将香灰一起倒进去,然后拿起了茶壶。
涓涓茶水冲进杯里,谢无虞把加了料的茶水往赫秋面前一推。
看完了全程的赫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