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门饕宴
很快,失足少年的父母表哥,还有受伤孩子的母亲全都一窝蜂地挤进了这件病房和隔壁病房。
失足少年这间,他的父母一进来面上就是一副愁云惨淡的认命表情,身边还带着刚刚顺利度过转换期一年,准备来给失足少年讲讲先进经验和心路历程,好好开导开导他的表哥。
失足少年表哥一看到自家表弟躺在床上一脸安详的表情就火大,再一看耳朵上的白菊花,火噌的一下就直接从心口蹿到天灵盖,在确定了表弟啥事没有,只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暂时昏迷后,失足少年的暴脾气表哥可不惯着他,两条大长腿往病床上一跨,对着表弟的脸就哐哐哐的拍啊。
原本少年苍白无血色的脸,被这一通拍之后直接小脸通红健康有光泽,倍棒。
少年在表哥的这一下下拍打中逐渐清醒,朦胧间,他好像记得他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一个小朋友拿着一团白蒙蒙的东西往他的头上?带。
少年彻底清醒后,面对的就是一脸关切的父母,和坐在椅子上岁月静好的表哥。
他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嘶了一声,喃喃道:“奇怪,我脸怎么这么疼?”
少年表哥安慰道:“可能是在滚下来的时候伤到脸了,没事,就是肿了点,没毁容。”
躺在病床上的小少年神情抑郁,一脸的看破红尘:“我现在这样,毁不毁容有差别吗?如果能用这张毫无意义,仅仅只是好看的脸就能换回我的快乐,我愿意当天下第一丑男。”
少年的爸妈都没说话,少年的表哥翘着二郎腿剥香蕉:“想啥呢,有这好事表哥我不就先上了,还能轮到你?香蕉吃不?你最喜欢的水果。”
少年嫌弃的看了一眼香蕉,扭过头,继续心如死灰,喃喃:“如果用一辈子不吃香蕉就可以换回我的快乐,那么我愿意。”
少年表哥抖腿:“想啥呢,有这好事这辈子谁在我面前提香蕉一个字我都打死他。”
“醒了就出院,你以为小姨姨夫一天天的这么有空来回被你折腾?不就是个转换期吗,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少年看向天花板,双眼放空:“如果把牙咬碎了就能把我的快乐换回来,那么我愿意。”
可能是因为之前已经哭过、闹过。还造成了无辜小朋友的受伤。也可能是哀莫大于心死,现在少年也不闹了,来来回回就会重复这几句话。
少年表哥暴脾气,啧了一声:“现在谁站在我面前证明给我看,看到我这一口牙了吗?一拳全给他干碎了。”
“一天天的就会琢磨这些没用的,我当初也没像你这样隔三差五闹一场啊。赶紧的起来。还有你这耳朵上戴的什么东西?艹!白菊花?曲向垚你有病吧,你表哥我还没死呢,你给谁戴的?信不信我揍你?”
“花?”少年微微转动眼珠,从表哥手里拿了回来,然后继续看破红尘:“花与非花,此刻在我眼里不过是表像。美男可作骷髅,所以我这身也不过是个臭皮囊。美女亦是红粉骷髅,比如曾经我追过的班花。世间,不过一大空。”
“你特么的到底整什么幺蛾子呢?”
“表哥。爸,妈,我想明白了。”少年低头注视着被自己拿在手中的花,“我之前心智混沌,只觉得压抑,郁闷。现在我拿着,看着这朵花,只觉得心中充满了大欢喜。
我觉得这也许是上苍在暗示我,昔日佛祖拈花一笑,今日我在昏迷中,朦胧间似乎看到了观音身前的金童朝我伸手。
也许,这才是我的归宿。”
少年拈花一笑,再次一脸祥和:“让我出家吧。”
‘砰!’一声异响从少年头顶传来。
“出家?我给你出殡好不好啊?”少年表哥拿着从床底抽出的铝盆,朝表弟头顶挥下。
第132章
少年看着高悬于自己头顶的硕大铝盆,低头无奈叹息:“唉,人活一世,我现在都已经悟了,表哥你虚长我几岁,怎么直到现在还看不透呢?活在这个世上,生来就是来受苦的,我现在既然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欢喜,你又为什么要阻我?”
终于,高举着盆的表哥对表弟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他把盆直接扣到了那位名叫曲向垚的少年头上,然后随手抽过花瓶中用来支撑花卉枝干的小木棍,再次‘咣!’的一声,木棍敲打在盆上,发出的声响直震得脑袋还在盆内的小少年曲向垚头晕目眩。
“知道个拈花一笑就觉得自己挺了不起了是吧?那你不如猜猜,我这个叫什么?”
接下来,曲向垚表哥一字一顿道:“我、这、个、叫、当、头、棒、喝!痴儿,你现在更悟了吗?”
施展了一套佛门秘法当头棒喝后,曲向垚表哥把盆和棍拿开,本来就丧着脸一脸半死不活样的人瞬间倒在床上装死(曲向垚表哥语)。
迎着自己小姨姨夫担心,但是还是强忍着没插话的隐忍表情,陆炎伸手推了推自己表弟,“起来,别装死。进来之前我都问医生了,你整个人屁大点事儿都没有,那个被你撞到的孩子都伤的比你重多了。你还不赶紧起来给人家孩子道歉去。难道你还想让小姨姨夫去给你卖脸?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敢想我都打死你。”
曲向垚从阶梯上滚下来的时候,因为阶梯下同样是布满青草的绿化,所以曲向垚除了情绪方面,身体上最多也就是在滚下来的时候被擦破了点皮,连个轻微脑震荡都没有。
有轻微脑震荡的是隔壁被撞的那个小朋友,他进来之前还去看了一眼,正可怜巴巴的趴在床边被护士姐姐看着吐呢。
说到这个,曲向垚暂时放下了出家的念头,转而挣扎着坐了起来。然后被陆炎一路提溜着带到了隔壁病房。在被提溜的过程中,他还倔强的抓着自己手中的那朵白色小菊花。
被撞小朋友和腓腓一样,都是还没有上小学,今天只是来提前看看学校。谁知道怎么的就和保姆走丢了,平白遭受到无妄之灾。
看到陆炎和曲向垚进来的时候,病房内刚刚赶到的孩子母亲心里不是不怨不生气,但是还是克制着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口呵责这两个少年。
也就是今天出事是在七星小学里,肇事的是七星小学里的学生。在没摸清楚眼前这两个少年的家世前,她不会贸然开口说些难听话。
面对着‘受害者’,曲向垚终于肯好好说话,满脸歉疚的蹲下身,诚恳道歉:“小朋友对不起。”
被撞的孩子气性还挺大,一边抱着盆干吐,一边哼唧一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曲向垚在那里一个劲儿的道歉,曲向垚表哥陆炎就站在那里看他道歉。
另一边,腓腓一行人走了有一上午,赶到快中午的时候大家一起坐在一个小凉亭里休息。准备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后就打道回府。
林斯年一边把手中的水壶打开给腓腓喝水,一边看到林景历面上露出他尤为熟悉的神色,于是一挑眉,把头凑了过去:“你又在看什么呢?这副表情。”
林景历面上不变,继续在用手机打字。淡淡道:“我什么表情?”
“变态控制狂抓到嫌疑犯露出马脚的表情啊。”林斯年直言不讳。
林景历不赞成的看了林斯年一眼:“说侄子是嫌疑犯,这是一个小叔该说出来的话?”
林斯年:那你就是承认了?
要说有时候他其实也挺欣赏林翰这孩子的,能在这么一个爹手底下活了十几年,心理各方面的指标还挺好,也没有长歪了。这一看就是随他。
腓腓喝完水后,林斯年顺便自己也喝了一口,喝完后问道:“小瀚最近挺好的,没出什么事吧。”
腓腓耳朵小耳朵尖动动,听爸爸和伯伯在说哥哥的事,连忙抬头和爸爸一起问道:“伯伯,哥哥怎么了?”
林景历手上力道轻柔的摸了摸小朋友脸颊上的肉肉,笑道:“哥哥需要教育一下了。”
“哥哥学习不好?”腓腓把‘教育’理解为字面意思。
林景历点头,对着小家伙略显忧虑的叹了口气:“是啊,哥哥长大上大学了,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现在天天在外面呆着做别的事,都不肯好好学习了。腓腓说,哥哥是不是需要被教育一下?”
小家伙认真想了想,点头:“小朋友要上学学习,哥哥也要上学学习。”所以,还是像爸爸教育腓腓一样教育一下哥哥吧。腓腓都没有不想上学天天呆在外面。
一旁的林斯年觉得,腓腓认为的教育和林景历口中的教育肯定不是一回事。
在腓腓的认知中,教育一下估计也就是乖乖站在那里听别人讲话,充其量不超过十分钟。
而林景历的教育……
呸,又偷换概念骗小朋友。
偷换概念骗小朋友的不止林景历,还有一个。
眼见着头也晕,鼻子也疼的受伤孩子不论曲向垚怎么哄都不领情,陆炎直接把那孩子的手往自家表弟的头上一放,豪爽道:“你要是觉得他害得你头疼,不是好人。那你就让他也头疼,用手把他的头发全给拔了。”
反正都是放话要出家的人了,这一头头发也只是阻碍自己表弟虔诚之心的业障,不如早早拔了这三千烦恼丝,也清净。陆炎用眼神对着自己表弟如是说道。
最终,到底是年纪还小,比不上眼前这个叫陆炎的大哥哥心黑手黑,这个小朋友还是没有狠心真的把还自己摔倒的人的头发全都给拔了。只是象征性的薅了一把,带下来了五六七八根头发。
低着头的曲向垚激灵了一下,在头发被带下来的那一刻控制不住的指间抖了抖,一片白色菊花花瓣飘飘荡荡的落入了小朋友的上衣口袋里。
因为被磕成轻微脑震荡,所以受害小朋友确实不舒服,曲向垚和表哥陆炎在病房中呆了一会儿后就退了出来。
病房外,陆炎:“进去之后你有什么感想?”
曲向垚颓丧的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表哥:“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自己心里难受就乱跑。”
“今天过后,曲向垚你首先要学会的一个词就是:克制。”表哥陆炎不复之前的暴躁:“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好后果。考虑清楚如果这个后果出现了,你能不能承受,愿不愿意看到他的发生。如果今天从台阶上滚下去的人不是你,而是被你撞倒的孩子。也许他会和你一样,什么事都没有,也许他会受伤,也许,他会死。”
陆炎眼睛直视自己的表弟:“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不要做无用且会造成不可预知后果的事。如果你真的想发泄,我可以带你去蹦极、去攀岩。把我们两个从直升机上扔到热带雨林里去,活着出来你他妈的就给我忘了转换期,收起你那副怂包样,继续像个人一样给我活下去。
人一辈子哪里就有真正过不去的东西,咬咬牙,哪怕咬掉自己一块肉,你第二天醒来之后也他妈的要给我笑!笑着告诉所有人,我很好,我撑过来了。
毕竟,小姨姨夫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们曲家,也只有你是最嫡系的血脉。”
这些话,小姨姨夫不忍心和他说,临来之前他特意叮嘱过夫妇二人,他教训曲向垚的时候,两人一句话都不要说,一个动作也别拦。不把他骂醒了,把血淋淋的东西撕碎给他看,他永远也学不会长大,接受不了现实。
曲向垚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忽然开口道:“表哥,你也是这样的吗?”
有时候,一个少年的成长,也许仅仅只是一瞬间。
陆炎转身又是一个脑瓜崩敲在曲向垚的头上:“你特么这不是废话?我就不是血肉长的,人生父母养的?你这不是废话!废话!废话!”
他说一句‘废话’便往曲向垚脑袋上敲一下,最后总结道:“小姨小姨夫说,你还能借口说他们那一代的转换期没有我们的严重。现在我说我可以,你怎么不行?”
曲向垚这次没有躲,摸摸自己的头:“表哥,我尽量试试吧。”
能把原来自我封闭,八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的人逼成这样已经是成果斐然了,陆炎也不再逼他,兄弟两个朝曲向垚的病房走去。
走的时候,曲向垚消停了一小会儿,又不死心的问道:“表哥,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拈花一笑吗?”
拈花一笑在这个世界上的解释有些偏向于字面意思,大多数人把它理解为在看到花开的一瞬间,忽然明悟了花开花落、浮世尘缘的大道理,达成了彻悟。原本沉郁的心情在拿起花的一瞬间,忽然盈满了欢喜。
即为拈花一笑。
这个解释最早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来的,反正自从一传十十传百的有了这种解释后,不论是学校里、小区里,还是花园、路边,反正只要是有花开的地方,全都遭了殃。
无数人辣手摧花,试图拈花一笑。逼的有关部门不得不在每一片花丛中树立起一块牌子:【擅自摘花,罚款五十。】
然而五十块钱挡不住满怀虔诚的人们,去年的时候牌子上的五十就已经变成了五百,现在还有想要往一千发展的趋势。
陆炎闻言断然摇头:“不可能,没希望,不要想了,骗人的。”
曲向垚不死心:“可是我感觉我真的悟了。”
曲向垚举着金童赐给自己的小白花,一脸的真诚。
陆炎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不对路,看着曲向垚一脸的真诚不作伪,竟然真的把花从表弟的手里接了过来。
白色的小雏菊在陆炎的手掌中摇曳着花叶,显得格外娇嫩。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感觉自己的钱包有点疼,三连否认:不可能,没希望,骗人的。
表哥拈花一笑。
真香!
第133章
陆炎捏着花,心中暗道:就这种小野菊花,我都不知道拈了多少朵了,要悟也早就悟了,又何必等到今天?眼前这朵花,横看竖看也就是一朵平平无奇的小雏菊,凭什么玫瑰、牡丹、蓝色妖姬、鬼兰、睡火莲、十八君子、斯里兰卡仙人掌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被这一朵小小的雏菊给做到了?
陆炎一边看着眼前这朵白色的小菊花,一边语气混不在意的把自己刚刚所想给说了出来。
曲向垚听着自己表哥如此熟练的吐露出那一连串的名贵花种名称,尤其是鬼兰和十八君子以及斯里兰卡仙人掌花,那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极端珍贵品种。曲向垚也只在自己外公的花房里惊鸿一瞥过。
电光火石间,曲向垚哆嗦着手,颤抖的指着陆炎,抖着嗓音:“外公的花房大半年前遭贼了,外公抱着十八君子的花盆差点没哭昏过去。这,这个贼,是不是表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