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手机拍的都比这个好看!
他边看边笑,冷不丁跟拐弯处的张老师他们撞在一起。
两边哎呦一声乱作一团,还有人手机都掉了。
重新站好之后,又互相说对不起。
余渝一抬头,发现对方也在盯着手机看。
“哎余老师,你看那个新闻了吗?”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问道。
余渝习惯性按下手机锁屏键,屏幕上就变成了他和廖初的合影,然后又迅速暗下去。
“什么新闻?”
“我给你发个链接。”
另一个老师道,一边低头操作手机,一边露出厌恶的神色,“又是死基佬……”
毫无防备的余渝瞳孔巨震,胸口像突然被人塞了个冰坨子,又硬又冷,扎得他生疼。
他抓着手机的手猛地紧了下,指关节泛白。
“太恶心了……”
“就是,明明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还出来骗婚,太过分了!”
骗婚?
余渝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微弱的侥幸,像黑夜里亮起来的一点微星。
“叮”一声,链接过来了。
余渝点开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微微有些抖。
哪怕之前已经做了好多心理准备,可当这种尖锐而刻薄的言语落入耳中,他还是会有种被剥光了,施以鞭刑的疼痛。
五月的天很暖,阳光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可他心里还是一阵阵发寒。
爆料的是本地论坛,一个妻子在凌晨发帖,说自己刚刚去抓奸,抓的是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男人的奸。
“结婚六年,我们只有结婚那一年,有过几次性生活,孩子出生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我……
恋爱时期,他对我彬彬有礼,与所有的女士保持距离,我曾以为自己遇上了已经灭绝的绅士,还曾向家人和朋友诉说自己的幸运……现在回想起来,他只是不愿意碰而已。
后来他一直都说自己工作忙,天生性冷淡,我看他也从不与外面的女人暧昧,以为他会是世上最好的丈夫,没想到大错特错!
他向我坦白,诉说这些年自己的压抑和痛苦,请求我的原谅,要离婚,还要儿子的抚养权……我有什么错?为什么这么待我?你的痛苦是我造成的吗?”
后面自然是一群网友在骂。
“死基佬,太恶心了!”
“男女结婚才是正道,搞同性恋的都去死好了。”
“下18层地狱去吧!!”
“重点不是基佬啊,是他骗婚啊!骗婚骗子!”
“太自私了,本来我对性取向没有什么意见,但你既然喜欢同性,就注定了不会有自然孕育的后代,你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去欺骗和伤害无辜的人……”
所有的谩骂和羞辱都变成了针,一根根闪着寒光,用力扎向余渝。
他仿佛觉得被骂的人成了自己,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恶意将他扎得遍体鳞伤。
周围几个同事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羞辱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直到张老师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余老师,怎么啦?”
张老师的声音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余渝瞬间回神。
他听见自己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啊,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位女士太惨了。”
“对啊!”
“就是,本以为是完美爱情,结果到头来发现枕边人竟然一直在欺骗和利用自己,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几人纷纷附和出声。
“不过,”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忽然说,“我觉得网友也有点过分了,很多人明显是在借题发挥。”
见好几个同事都面露不赞同,她立刻指着屏幕上好几条留言说:“你看他们已经在攻击整个群体了,喜欢同性还是异性都是天生的,只要不伤害别人,根本没有错呀。就算是异性恋,不也有很多出轨和小三的事件吗?没必要一杆子打翻一群人吧!”
现场安静了片刻。
可几秒钟之后,还是有位男老师摸着胳膊打哆嗦道:“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但我还是接受不了同性恋,噫,太恶心了。”
没人接话。
说话的男老师就有点下不来台。
他又对着余渝和其他几个男老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们怎么想的?别也想搞基吧?”
他这种近乎强迫别人按头表态的言行,反而引起大家的反感。
会在青叶幼儿园任职的老师们学历都不低,相当一部分有出国留学的经验,思想方面远比普通人来得更开放和包容,自主意识也更强。
如果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反倒激发了大家的逆反心理。
当下就有个年纪稍大点的老师说:“说归说,闹归闹,这事儿没必要上纲上线的,你这样跟朋友圈那些不转发,不是中国人的有什么区别?”
“就是,说白了,这都是人家的私事,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儿就行了,说那么多干什么?”
那个男老师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张老师也说:“小刘说的有道理,咱们最好别跟人起哄。就好像之前有老师虐待学生,网上都一边倒的骂老师,咱们这些同行看了不也挺心寒的嘛。将心比心,还是口下积德的好。”
小刘就是刚才最先跳出来反驳的女老师。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老师就笑,“说说怎么啦?咱们又没骗婚,大家不都这样吗?”
张老师一下子严肃起来,“我记得你之前朋友圈还发过什么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现在自己就抢着去当雪花了?”
她因为迟迟不结婚的关系,没少被里里外外的催。
好多人根本就不是真心关心她,却还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张口闭口“到了年纪就该结婚,大家不都这样吗?”
大家不都这样吗?
大家不都这样吗……
那如果大家都去死,我也该去死吗?
现在张老师一听到类似的话就恶心。
那个男老师原本想要出出风头表表态,可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大家竟然都调转枪/口对准自己,脸上一阵火烧火燎,十分尴尬。
可他平时积极惯了,如果现在就这么认输,到底不甘心。
他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自始至终没有表态的余渝身上。
在大家的印象中,这个年纪最小的新老师性格温柔,很少会说出反对的话来。
然而,余渝却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
“我觉得所有真诚的喜欢和爱都值得尊重,外人不身处其中,没有资格评论。”
一阵暖风从外面刮进来,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角,好像把那些彷徨和踟蹰都带走了。
开放,包容,这是他最喜欢这所学校的地方。
如果说余渝在刚开始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有些慌张,甚至生出过逃避的想法。
但在听了大家的发言之后,就只剩下一片平静和坚定。
是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偏激,还是有很多公正的人存在的。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恰好与我性别一样,仅此而已。
我爱他,他也爱我,这份爱如此纯粹,绝不会因为性别打一点折扣。
我没有错,从未因此而伤害过任何人,所以你们也无权指责我。
我问心无愧。
我甚至敢把自己的胸膛剖开,让跳动的心脏暴露在日光下,让天地万物见证它是多么鲜活和赤诚。
如果说追求幸福的代价就是要承担外部压力,那么,他决定迎难而上。
前面22年的人生苍白乏味,充满了苦涩,从今往后,他不会再错过一点儿甜。
第121章 酒酿
下班回到廖记餐馆时, 余渝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戴着帽子口罩的人。
如今天已经热起来了,这幅装扮就很显眼。
是白鹤。
早上走之前,廖初跟自己说过, 白鹤今天会过来。
跟上次见时, 他完全没有变化。
分明三十多岁的人了, 却满是孩子气。
余渝过去时, 白鹤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根逗猫棒, 一下又一下,很认真地从小黑眼前划过。
小黑懒洋洋躺在日头下,半眯着金瞳,尾巴很惬意地一甩一甩。
它几乎完全不搭理这个人类,只偶尔逗猫棒落得低了, 才随意伸出小爪子,拍一把。
它简直已经把“敷衍”两个字写在身上。
但白鹤却显得很有兴致, 投入的模样,仿佛是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余渝过去蹲下,跟他们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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