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乍光匣
周围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东西,被它的主人堆在此处,全用来给他一人随意观赏把玩,无非也是另一种漫不经心。
程陨之撑住脑袋,探视自身情况。
发觉自己筋骨虚软,经脉内脏受损严重,但是充斥着一股药力,像是被人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命,不要他死。
他艰难地回忆片刻,只记得自己被迷雾老祖一掌轰的失去知觉,随后不省人事。
难道,他死后,还能入如此奢华的灵堂?
莫非是老天爷看他上半辈子做的好事太多了么!
还不等小程真正高兴起来,门外传来脚步声,将他的思绪全部吞咽了回去。
程陨之犹疑地重新躺下,装作自己仍在沉睡。
不知外面是敌是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很快,进来个管事打扮的人,见他身上被褥掉落在地,大惊失色,冲上来就要给他掖被子。
在他靠近之时,床上状似还在沉睡的道修一个打挺起身,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程陨之闻到,他身上有魔气的味道。
然而不等他下重手,忽然手腕酸疼,全身都像被抽走了气力,往床上一软,失神地喘息起来。
下气接不上,任他有再大的力气,都是白搭。
被掐了脖子的魔修管事颤颤巍巍作起来,有些埋怨道:“少主人,您可要掐死老奴了。”
说着,从地上抱起轻薄的被褥,交给身后跟进来的下人,要他们去换一床干净的来,仿佛刚才程陨之要杀他,他一点也不在意。
管事道:“最近转凉,您请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踢被子了。”说着,弓下腰,仿佛真是照顾程陨之长大的忠心耿耿的奴仆。
床上,程陨之勉强喘匀了气。
他不得不想,伤筋动骨,确实要休息一百天,现下他才休息几个时辰?没力气是正常事儿。
他强撑着起身,扯起之前对待外人的假笑来:“请问,这是何处?”
管事低眉顺目地说:“这儿是老祖亲自为您定下的弟子居,少主人,请好好休息吧。”
他一边说,一边从下人手中端来一碗粥,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显然是被炖烂了,适合病人入口。
还有些迟疑,问道:“您自己吃,还是老奴喂……”
然而,听完他说话,程陨之脸上对外人的假笑都消失不见了。
是了,魔修,红雾……
他还在迷雾城。
恐怕被迷雾老祖强抢来,当了他的徒弟罢。
程陨之收敛神色,撇开眼睛,道:“你拿下去吧,我不饿。”
以往脸上的假笑都落了个干净,管事愣是没从他眼中看出刚才刚醒时的彬彬有礼。
他还没有这个闲心,在敌人的大本营喝一碗热腾腾的、专门给病号熬的粥。
对了,师哥。
他被人带走,按师哥的性格,恐怕不能善了。
他得在师哥做出傻事之前,赶紧把人安抚下来。
程陨之想到这层,身下再软和的垫子,都犹如针扎。
他仓促下床,要抓起自己的外衣和鞋子,状似往外头走,被一众管事下人纷纷拦住:“外面天凉!”
程陨之蹙起眉头,就要挥开他们,道:“让开!”
吱嘎,房门被轻巧推开,一袭红衣从众人身后隐隐出现,很快,众管事下人低垂着头颅,分开两道,迎接老祖大步向前,掐住程陨之的下颚。
迷雾老祖走到他跟前,似笑非笑道:“小徒,你这是要去哪儿?”
程陨之也没想到,刚把他打个半死的人,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地出现在他眼前,问他,你要去哪儿。
“你……”他一时哽住。
只见迷雾老祖轻飘飘挥手,程陨之的手脚不受控制,整个人被一股雾托起,重新落在榻上。
红衣的魔修拢过袖子,屈尊端来下人手中瓷碗,坐到床沿上。
他动作缓慢,用勺子搅了搅滚烫的粥,轻声替他埋怨:“这些人当真怠慢,这么烫的东西,也敢拿来给我小徒吃。”
程陨之简直被他说的头皮发麻,一言不发。
那碗粥终于被吹凉了,迷雾老祖舀起一勺来,递到他嘴边。
他怜爱道:“小徒,该吃点东西了。”勺子直接磕到他唇边,好像只要稍微张开一点,就会立刻被强行灌进去。
程陨之完全没看出这是对待徒弟的态度,更像是在屋子里养了只小猫小狗。
心情好了,就来亲自喂两口;
若心情不好了,无人问津。
见他还不肯张口,迷雾老祖没有放下手,而是逐渐冷淡下来,说了件事:“你师哥前天晚上不识好歹,夜闯城主府,打伤好几名我的手下,这笔账我还没算清。”
程陨之一怔,心想,果然如此。
他不禁悲喜交加,现在师哥估计已经落在魔头手里去了。
“你要说什么?”程陨之轻声道,“你把我师哥怎么样了?”
“别担心,乖乖的,”
迷雾老祖越看他越喜欢,看漂亮的东西,自己心情也会变好,伸出手去,摸了摸程陨之的长发,“我没把他怎么样,好好的,关在牢里呢。”
程陨之没有反抗,任凭他抚摸自己的头发。
迷雾老祖道:“来,喝一口。”
勺子被递到程陨之嘴边,程陨之低垂着眼睛,将勺中粥抿掉,颇为乖顺,不复之前模样。
迷雾老祖见他听话,当然不觉得年轻道修已经屈服。
恐怕心里还藏着计划,要抓住机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反咬他一口。
这么一喂一喝,倒也将碗中粥吃了个七七八八。
程陨之腹中勉强好受些,在迷雾老祖起身之前问道:“你放了我师哥把。”
迷雾老祖把碗和勺子递还给管事,漫不经心地说:“我为什么要放了他?为了你吗?”他眉眼一挑,似笑非笑,无比轻佻。
说着,提起他自己,“倒是你,受伤不轻,得泡个药浴恢复,我可不要一个废物当徒弟。”
在程陨之拒绝之前,迷雾老祖把俞子帧提出来,威胁他,如果他不跟着做,他师哥的性命恐怕不保。
程陨之无言,只好如了他的愿。
在他泡完药浴出来,向迷雾老祖提出一个要求。
他说:“我想见见我师哥。”
红衣魔头:“当然可以。”
没想到,迷雾老祖言而有信。
第二天傍晚,吃过晚餐后,他回头,发现师哥走进殿中,朝他走来。
房门被关上,俞子帧脸色苍白凄惨宛若厉鬼,但看向小师弟时,眼神一如从前。
他的小师弟,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笑吟吟地看着他。
但程陨之看向他时,还有些迷惘。
师哥的灵力波动奇怪,气息也有所变化,只有眼神没变——陌生的就像另一个人。
可是等俞子帧也露出清浅的笑容时,程陨之立刻确定:这就是他师哥。
师兄弟再次见面,相顾无言。
俞子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幸好迷雾城气候凉爽,才没有惹来小师弟疑惑,他再把袖子掩了掩,沉默地打量程陨之。
见他面色虽然苍白,但嘴唇有了些红润色泽,起码迷雾老祖把他养的不错。
俞子帧心中忽得生出悲哀来。
没想到,他养的小师弟,还不如人家大魔头养得好。
正无言着,看见程陨之窸窸窣窣往前挪了挪,来抓他的手。
程陨之压低声音,凑近他小声说:“师哥,我想了一个逃出迷雾城的计划。”
俞子帧示意他:“你说说。”
程陨之叙述一番,他假装当迷雾老祖的弟子,让迷雾老祖放松警惕,他再撬开下人的嘴,问出迷雾石放在哪里。
等没人的时候,他将迷雾石偷出来,逃之夭夭。
程陨之:“如何?”
俞子帧张了张嘴,迷雾老祖已经在契约中说,会将迷雾石交给他。
他停顿片刻,点头:“很好。”
小程长叹一声,伸手来拉师哥手腕,见俞子帧面色过于苍白,想替他诊治一番。
没想到指尖刚接触俞子帧腕部,突然往后一扯,恰恰躲了过去。
两人一同怔住,程陨之片刻后笑起来:“给师哥看看脉象呢,跑什么。”
俞子帧将手腕收回来,搁在程陨之碰不到的膝盖上。
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他垂着眼睛,看旁边侧几上冒着细烟的小香炉,就是没有去看小程师弟。
俞子帧道:“我早上刚看过,没什么大碍。”
程陨之敏锐地觉得不对劲,但外头的人显然不给他时间挣扎。
迷雾老祖推门进来,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屋内师兄弟二人立刻紧绷了身体,警惕地望向他,生怕他再干什么坏事。
迷雾老祖要被这样弱小的警惕逗得笑出声,他摊开手,愉悦道:“我可什么都没干。”
程陨之硬邦邦道:“我和我师哥正聊天呢。”话里话外,都是赶他快走,也别在门口听墙角。
而俞子帧收回落在迷雾老祖身上的视线,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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