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乍光匣
等有幸入内门,拜真正的长辈为师时,才会行更大的礼节。
程陨之也捧着线香,跟着人群上前拜祖宗。
线香上袅袅的烟盘旋,程陨之一边行礼,一边不安分地瞧瞧周围。
他一抬眼,看见后殿帷幕之后,站着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他之前见过的俞子帧俞师兄。
程陨之一怔,再次和他对视,只是这次马上被人打断。
路鸣溪拉着他,重新回到宗门大殿的柱子后面。
路鸣溪这次说话里带着明显的怒气,他仰着脸,皱起眉来:“你看上他了?”
程陨之的心思已经被勾走,显然不在这里了。
他随口道:“这哪跟哪,”一边再偷偷探头去,要再瞧一瞧那人。
路鸣溪道:“他是内门弟子,这两天出现在外门只是意外。”
程陨之道:“是……所以,他是哪个峰主名下?”
小路道友一下警惕起来,他直接绕到程陨之身前,踮起脚,要挡住他的视线。
程公子被拉回注意力,还有些哭笑不得。
路鸣溪道:“你不是说,要去仙君名下的长漱峰么?怎么一下就改了主意?”
程陨之道:“仙君嘛,你知道的,竞争又大,又不好搞,说不定他老人家今年也不打算收徒呢。那我不如换一个目标……等等,我之前与你说过我要去仙君座下?”
路鸣溪肯定地点头:“你说过。”
那没事了。
程陨之过了这一茬,心不在焉:“现在不有个更好的目标嘛……”
捏住的手指一下攥紧了。
路鸣溪匆匆忙忙,又要掩饰自己的意图,又要让程陨之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内门弟子罢了,你要喜欢他,去哪位峰主名下都无所谓,总归能看见的。比起来,修炼更为重要。仙君手里握着的资源,肯定比一般峰主要富饶不少,拜师也更划算。”
他静静地叙述,不动声色。
他要他的道修和截阿绑上世俗的关系,在众目睽睽之下。
师徒,便是天地,君臣,血亲之后,最亲密的关系。
一旦绑住,就再不会那么容易就离开。
但是如果变心了,想要提前断截这段关系……没关系……
那间屋子被他搬回了长漱峰。
年轻道修压抑的灵力蠢蠢欲动起来,他高大的骨骼几乎要从这副皮囊里破裂而出,将随手炼就的灵人偶外壳撑的碎裂——
程陨之恍然大悟:“你说得对。”
内门只要进去了,就肯定能看见这人。
……那,此生就拜这么一个的师尊,肯定得好好选!
小路凝练的灵压骤然消散。
他背起手,状似乖顺道:“那个人,你是认识的吗?”
程陨之:“以前认识,现在……不认识。”
路鸣溪:“去认识一下么?”
程陨之摇头,笑了起来:“不了,不去打扰他,只要能看见他安好就行。”
“他是谁?”
“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晚上,程陨之坐在自己的房里案前,随手从芥子袋里掏,掏出一支碧海螺声来。
翠绿的长杆落在他的指间,倒是衬得笔更郁,肤色更浅。
他原本还想写出点新东西,但满脑子都是白天看见的那个人,怎么也静不下来。
程公子哪里遭过这么大的罪,难过地长长叹口气。
结果刚一扭头,看见一个鬼脸贴在窗子上,见他看来,迟疑片刻,犹豫地咚咚小声敲打窗户。
程陨之:“……”
这,这么大一宗门,居然还闹鬼吗?!
小程差点没从案前一飞冲天。
他连忙起身,克制住自己差点骂出声的念头,走过去,一把打开窗户。
鬼脸疑惑:“你是……”
程陨之:“是我。”
那鬼脸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从窗外翻进来,鬼鬼祟祟地探头:“快把窗关上!”
程陨之难以置信:“子陶,你,这……”
那人见后边没有追兵,总算松口气,大大方方站起来,任他查看:“我无碍。”
程陨之:“你这像无碍的样子吗?”
看他,脸色苍白,头上,手臂上还缠着绷带,长发倒是梳了个正规的弟子束发,可惜松松垮垮,活像从哪儿逃难出来的一样。
子陶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灵丹见效很快,剩下的就是外伤,不打紧。”
这哪里像宗门大师兄!
子陶瞧出程陨之心里在想什么,骂骂咧咧道;“还不是那几个兔崽子,趁我带伤,反了天了,剑么也不练,课么也不好好听,天天做这个饭那个菜的,我是猪吗吃这么多?!!”
程陨之含蓄道:“子陶道友,你这……发冠也是自己束的么?”
子陶一愣,抬手摸了把头发,翻个白眼后悻悻地放下手。
“算了,”
他嘟哝道,“什么都计较,迟早会计较不过来。”
“倒是程……道友,”子陶看了眼程陨之的假脸,“我刚才还没认出你,怎么换了张脸,还亲自跑玄天宗来了?”
程陨之回身,给千里迢迢从内门跑出来的大师兄倒茶,从头解释事情的经过。
“是这样的,事情很长。”
子陶:“没事,你长话短说。”
程陨之:“我和阿宴分手了,他要抓我,我来玄天宗避避风头。”
子陶:“噗——”
第57章
“咳咳,咳!”
子陶被呛了个惊天动地,咳得刺激又痛苦,差点没把自己呛死。他烫手般放下手中茶杯,捂着脸咳嗽个不停。
程陨之也被他吓到,不自觉往后一仰,又上前给他顺后背。
玄天宗大师兄在偷偷溜出门之前,绝对不会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这么个消息!
早知道他就约程陨之在宗门外的酒楼见面。
不然,在宗门里偷偷说话,也指不定会被师叔神识打探个一清二楚。
他刚听掌门师尊提过,仙君前段时间刚回来不久,一派怒气磅礴,要把整个修真界并入玄天宗的无情模样。
合着,合着是被人甩了啊!
偏生另一位当事人站在他眼前,烦恼地摇着折扇,忧愁叹气,长眉紧蹙,显然是被困扰得不轻。
当事人随口:“我也不清楚顾宴哪里人,多大势力,但见他胸有成竹模样,想必那头都要被他渗透尽底。我也没法子,只好跑这边来。”
子陶心里想着,这里也被渗透完了,一边理顺气息,没被半口水呛死。
他压抑住自己,勉强问道:“你是打算入内门么?”
程陨之道:“是,难得进玄天宗。”
也行。
说不定师叔没工夫天天用神识扫荡宗门,程陨之在眼皮子底下藏,的确更不容易被发现。
虽说,这法子风险也更大。
程陨之瞧瞧他苍白脸色,又看看他打了绷带的胳膊。还是握剑的那只胳膊,手指还在轻微颤抖,伤的不轻。
程公子垂下眼睑,有些难过。
“最后还是连累你受伤,”程陨之道,“而且看样子,灵药也无法完全治愈。”
子陶无所谓地说;“迟早能好。再说,当时你的伤也不见得比我轻上多少。我把魔修直接带到大家面前,这也是我的责任。”
他张嘴,卡了壳。
过了会儿,走过去粗鲁地拉开椅子,往上头一坐,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沉重摩擦声。
少年毫无形象地翘脚,又想起什么,挺直脊背,把脚放下来。
“最后也算我识人不清吧,”他绷着下颌,冷冰冰道,“不然我也不会受这样的伤。”
程陨之嗯一声,没去问他和那魔修在秘境里发生了什么。
子陶暗自哼声,琢磨了会儿那魔修动向。
突然反应过来,回头冲程陨之道:“都说了是我的责任——你要斩除魔修,还是作恶的魔修,这有什么错?”
“好好好,我们都有责任,”程陨之给他倒茶,衣袖拂过桌上碧海螺声,“我也有责任,应该直接解决他,而不是拖这么久。”
子陶默默看了眼,道:“师叔的碧海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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