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榆鱼
这么想着,宋以星看向屏风,这一次屏风投了翟厌的身影,他说:“翟厌,小俞约我们明天去踏青。”
小俞就是宋以星的大徒弟,经常被宋以星拿来当挡箭牌。当然,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知道翟厌比较宅,不喜欢白天出门。
他也是为了演得像一点。
果然翟厌说:“明天医院要开会。”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
宋以星心说奈斯,明面上还在装:“周六也要开会?”
翟厌顿了一下:“嗯。”
宋以星:“你就是不想陪我去玩。”
翟厌僵硬地说:“……没有。”
“算了算了。”宋以星翻了个身:“我自己去玩就是,反正每一次都这样,我都习惯了。”
过了很久,翟厌说:“抱歉。”
宋以星心里募地一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赶紧要说‘没关系,你去忙就好’,翟厌却先他一步说:“小星,明天真的有事情。”顿了一下又说:“至于具体内容我以后会告诉你,如果那时候你还愿意,可以出去玩的机会很多。”
宋以星顺着翟厌递来的台阶下了,他也没多想,点着脑袋:“嗯嗯,知道了。”
“乖。”翟厌为数不多的,柔和的声音。
天快亮的时候,宋以星给大徒弟俞子明发了消息,让他来医院接自己,正好师徒俩一齐回道观里给祖师爷上柱香。
俞子明来的时候,翟厌还差半个小时才下班。
俞子明带来了油条豆浆,这都是宋以星吩咐的,怕翟厌饿了。
“翟厌,我和小星就先走了。”俞子明和翟厌打招呼。
宋以星跑去厕所洗漱了,诊疗室此时就俞子明和翟厌两个人,这让俞子明感觉亚历山大。
他师父是什么人啊,那可是正一派的代表人物,是道教的传奇人物,是他心中无法亵渎的高岭之花。而翟厌这个无神论者却得到了他师父的心,可见翟厌也是个了不起的。
而且俞子明总觉得翟厌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有宋以星在跟前还好一些,这么单独相处,俞子明觉得自己就是在跟一块冰山交流。
翟厌‘嗯’了声,问:“去哪儿踏青?”
俞子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就是和冰山对话会产生的症状:“就……就周边。”
翟厌抬头看他。
俞子明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儿说错了,听得翟厌说:“多久回来。”
“今晚就回来。”俞子明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大概吧。”
“嗯。”翟厌说。
俞子明以为翟厌这声‘嗯’是结束语了,正要松口气,又听翟厌硬邦邦地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好像翟厌并不习惯这么直观地流露出对宋以星的关心,所以这句话显得有些怪异。
俞子明赶紧应下:“放心吧。”
终于,宋以星洗漱完回来了。
和翟厌说了几句后,宋以星便和俞子明离开了诊疗室。
一离开诊疗室,俞子明恭恭敬敬地朝宋以星鞠了三次躬,宋以星睨他一眼:“怎么?”
俞子明说:“对师父不敬了。”
和翟厌相谈时,俞子明称呼宋以星是‘小星’,也没有称呼翟厌为‘师娘’。
虽然宋以星向俞子明说过特殊时候特殊处理,但耐不住俞子明心里惶恐,宋以星索性随俞子明去了。
抱阳道观离澄海市有一百二十公里,高速只有不到七十公里路,其余的路程就是国道、乡道以及山间小路交接,驱车过去需要将近三个小时。
车上,宋以星把画皮鬼婴的事向俞子明说了:“鬼婴分/身藏在人腹中,会在人意识混沌之际筑建幻境,于幻境中逼迫生人画皮。人若是画了皮便才算是与鬼婴签了契约,鬼婴真身大抵会在这时现身剥皮。”
“所以受害者会画画像,原是把五官赠给了鬼婴想要找回来,受害者腹部溃烂有怀孕征兆倒也说得通了。”俞子明可惜十七条人命,过了片刻又崇拜道:“不愧是师父,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发现了蹊跷。”
宋以星道:“你若是被鬼婴盯上也能发现,若不能,别叫其他人知道我是你师父,丢不起这人。”
俞子明嘿嘿一笑:“师父说的是。”转而面色严肃了起来:“师父,徒儿也遇过几次画皮鬼,画皮鬼本身相貌丑陋,于是剥人皮、画皮,为的是扮做美人勾引男子,或吸食男子阳气或食用男子心肺。可这只画皮鬼婴倒是奇怪,它剥走了人皮,却并未吸食/精/气也未吞食他们五脏。”
宋以星皱起了眉,训道:“你是人,它是鬼,百年后你自然知道阴物是怎样的想法,何必在当活人时揣摩阴物的想法?若是这只画皮鬼婴杀人是为救人,你难道要为它开脱,虽说它杀了十七人,且手法残忍,但它是一只好鬼?你叫那十七人如何瞑目?”
其实俞子明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和宋以星再讨论一下案情。不过俞子明没有解释,他知道宋以星一向是秉着‘阴物就该老实待在阴曹地府等轮回’的想法,贪恋人世的阴物就算没有害人之心也不可取,阴阳本该相隔。
俞子明道:“师父教训的是。”
宋以星吩咐道:“得快些找到林叶。”
俞子明道:“已经派了人去找林叶了。”
宋以星没再说话,后半夜他没睡,现在有些打瞌睡。睡前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11点了,也不知道翟厌的会开完没。
想着,宋以星给翟厌发了一条消息,没内容,就是一个句号。
过了一会儿,翟厌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翟厌】:到了?
【宋以星】:快了。
【翟厌】:发工资了。
【宋以星】:嗯?
【翟厌】:出去玩,随便花。
【翟厌】:不用省。
宋以星低低笑了下,回了一句‘知道了’。
翟厌没再回他消息,宋以星把手机收了起来。
因为不敢给翟厌说自己的职业,所以翟厌一直以为宋以星是无业游民。翟厌努力赚钱养家,宋以星也不敢乱花钱,每个月数着翟厌的工资过日子,有时候看上什么玩意儿都不舍得买。
大概是觉得宋以星过于拮据了,翟厌每个月工资一到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宋以星去买买买,后来干脆把工资卡都交给了宋以星。
一旁俞子明看见宋以星的笑容,心里很是羡慕。其实宋以星很少笑,他是硬塞给宋以星的徒弟,宋以星之前挺嫌弃自己,更难得见宋以星对自己笑。
俞子明回忆着,上一次师父对我笑是什么时候呢,哦,好像是五年前他加入灵异行动处给师父长了脸。
俞子明:……
怪不得师祖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做人不能攀比,有时候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这边俞子明想着一定要努力让师父再爱我一次时,宋以星开口问他了:“行动处一个月给你开多少工资?”
俞子明说:“目前是两万一个月。”
宋以星沉默了一下:“目前?”
俞子明很兴奋地说:“师父我升职了,下个月薪水也会涨,领导透露过,应该每个月加上补助能有三万。”
然后默默在心底说,师父夸我夸我夸我。
宋以星阑珊:“哦。”
俞子明:“……”
俞子明黯然伤神,一个月三万比起师父还是不够看。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小时,SUV停在了抱阳道观外。
师徒二人下车往抱阳道观里走。
政/府每年会拨一笔专款用以修葺道观。
抱阳道观大殿九间,殿内供奉主神元始天尊、其余偏殿便是三清另外之二神,以及六御、财神、吕祖、王重阳等,虽然距离城市一百多公里交通也不便,但香火旺盛。
两人穿过参拜的人群,裹挟着一身香火气息从外院到道士居住的内院。
其间不少道士向宋以星问好。
宋以星偶尔回上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等他走到内院最里的那间屋子,在门外站了站:“师父。”
俞子明也恭恭敬敬地唤:“师祖。”
“进。”
屋内响起浑厚稳重的声音。
宋以星推门而入,他师父陆仟就像知道宋以星和俞子明会来,备好了六炷香,三炷香是宋以星的,三炷香是俞子明的。
屋内墙壁正中央,一张老祖天师之像。
宋以星正要接香,陆仟却收回了香,“若无诚意便别上香。”
俞子明立即紧张道:“师祖,我怎……”
话还没说话,宋以星拦住了他,然后拿出手机问陆仟:“码呢?”
陆仟扯了一把衣袖,宽大的袍子里亮出一个收款码。
宋以星波澜不惊地扫了。
剩下个俞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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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厌是直接从诊疗室消失的,一个眨眼,他便来到澄海市某处河边。河水已经断流,散发着泥土的腥臭。
翟厌连眼皮也没掀,手径直伸入泥沙之中,黑气在他手臂周遭缠绕,他轻轻一拽,将躲在河床下的百年水鬼揪了起来。
水鬼叫苦不迭,这条河在百年前是护城河,连着澄海市的地下河,因为四通八达,所以有很多寻物找人的鬼都会来求水鬼帮助,水鬼也因此在鬼界名声大噪,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让厌邺山鬼王亲自到此,果然应了那句,鬼怕出名猪怕壮!
被翟厌拎在手里的水鬼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反抗。
翟厌丢开水鬼,又丢了一块跳动的肉块,肉块砸到水鬼头上,水鬼脑袋重重地在泥土上摔出一个坑。
翟厌看了眼腕表:“找到这块肉的真身。”
水鬼用它长长的鼻子嗅了嗅肉块,又听到翟厌说:“我只给你十分钟。”
水鬼立即去做了,粘稠的河水随着水鬼的行动不时泛起波涛。
翟厌拿出手机,打开了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