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叶菩提
楚宥脾气好,能容忍卓戈这一次,可宴凛脾气非常不好,听不得谁说楚宥半句不是,刚刚若非楚宥在场,他早动手杀了卓戈。
不,直接杀了太便宜他了,宴凛想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所以他没杀卓戈,而是废了他的修为,挑断了他的经脉。尼兰山脉妖兽众多,他成了废物,连低阶妖兽都能轻易杀死他,要想活命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般四处躲藏,他会知道活着有多痛苦的。
“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啊!”卓戈目眦欲裂,状似癫狂。
宴凛垂眸,神态漠然,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蝼蚁,薄唇轻启:“杀了你,那多没意思。”
他语气中的淡漠和随意惊了卓戈,他努力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人神情桀骜,哪还有先前半分局促、随和,他之前表现出的那些根本都是装的。
“你、你是谁?”他眼底霎时被无尽的恐惧密密笼罩。
宴凛并未解答他的困惑,身影转瞬消失于原地。觉得就让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卓戈,似乎也很有趣。
他本来准备直接去找楚宥,哪知道路过断崖时发现了于连微的身影。
于连微站在断崖之上,那是宴凛回来的必经之路。她手背在身后,指尖夹着几根毫毛细的长针,针尖淬了毒,泛着泠泠寒光,她低垂的脸上尽是诡谲怨恨,白色瞳仁大半被黑气覆盖。
“你想杀我。”宴凛的声音忽然飘过来,并非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于连微抬起头并未看到宴凛的身影,这才突然意识到什么慌乱转过身,没等反应过来,指尖夹着的长针就被人忽地取走。
宴凛端详着那几根淬毒的长针,语气颇为遗憾:“可惜单凭这个,你杀不了我。”
长针被轻易折断,于连微脸色骤变,她根本不知道宴凛是何时出现的,更没察觉到对方的靠近,这说明两人修为相差极大。她是杀不了宴凛,相反宴凛却能轻而易举杀了她。
“你果然隐藏了实力。”于连微因为恐惧瞳孔微微颤动:“你到底是谁?缠着楚师兄有什么目的?”
宴凛耸肩:“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我缠着他,自然是因为喜欢他。”
“胡说,你一来就缠着师兄,难不成是一见钟情?”
“是啊,师兄长得那么好看,脾气又好,谁会不喜欢呢。你不是也很喜欢吗?只可惜他不喜欢你,连看你一眼都嫌烦。我就纳了闷了,你那么讨厌卓戈,为什么没发现自己和他其实是一类人,都痴心妄想、让人作呕。”
于连微被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楚师兄不是那种人!我不信你,你跟着楚师兄肯定另有图谋,我不能让你害了他,我一定要阻止你……”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神态也越来越魔怔,俨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更像是莫名其妙的执念作祟。
宴凛倍感无趣:“那你加油。杀我这个梦想太大了,多做做梦,没准能实现的。”
他压根没把于连微放眼里过,她也不配当自己的对手。
但也没必要现在杀了她,于连微要是够胆识,时不时地来偷袭一下,还能给宴凛乏味无趣的生活增添些趣味。
于连微自然不知道宴凛是这么想的,要知道了或许会被活活气死。
*
“……我也是无意间听说的,据说几百年前,魔修横行,搅得修仙界不得安宁,当时的魔尊名叫墨荼,生性残忍暴戾,不仅屡次发动大战,还放任魔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时玄英仙尊刚刚飞升,雅风仙尊修为也不过元婴,根本拦不住墨荼,所有人都以为修仙界会被魔界侵占。”
静谧的洞穴内,众人听得倒吸口凉气,连忙追问:“那后来呢?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没人清楚,只知道在即将占领修仙界时,墨荼忽然陨了,一起陨落的还有几名大魔,这直接影响了大战局势,修仙界和魔界才又恢复分庭抗礼的局势。”
“只是墨荼和大魔虽然陨了,却很难将其彻底杀死,只能找地方暂时封印。”
常昆说着顿了顿,视线幽幽扫过几人。
立刻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安猜测道:“他们该不会就封印在尼兰山脉吧?”
常昆煞有介事地点头,示意几人靠拢些,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他们虽被封印着,却仍妄想重返魔界,于是常常引诱进入尼兰山脉的修者,一旦被其引诱、成功夺舍,你也就不再是你了。”
他很有讲鬼故事的天赋,语调轻重缓急控制得极好,一席话说完,四周温度立刻降了好几度,感觉凉飕飕的。
眼见身旁的人脸色越来越惨白,表情也警惕起来,常昆到底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骗你们的,你们这么认真干嘛?那些魔修的确封印在尼兰山脉,但封印很牢实,雅风仙尊更常来亲自加固,他们不可能出得来,更别提夺舍了。”
众人闻言心知被戏耍了,气愤难当,纷纷出言指责常昆。
常昆见他们真被吓到了,自知有错,连忙开口道歉,边道着歉又止不住满腔笑意,惹得其他人更是羞恼。
几人正哄笑着,宴凛从洞穴外走了进来。
他显然听见了那些话,表情透着几分微妙,只是藏的很好无人察觉。
眼前洞穴是他们刚找到的,距断崖不远,里边空间很大,供众人临时疗伤、歇息足矣。
常昆、姜灵等人伤得较轻,疗完伤便走了出来,在洞口处守着以免妖兽突然入侵。
只是干守着也无聊,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提到了这事。
常昆看到宴凛,立刻想起他之前带走楚宥的事,先前一直没机会问,这会连忙问出了心头不解。
“楚师兄呢?”宴凛却不答反问。
姜灵道:“郑师兄伤得很重,楚师兄正在里面给他疗伤。”
宴凛“哦”了声,停下脚步没再往里走。他往旁边的石头上一坐,这才漫不经心回道:“当时人太多,又太混乱,我怕崇安派的人不肯善罢甘休,耽误师兄伤势,才匆忙将他带走,寻了个静谧的地方安心疗伤。”
常昆闻言很快想通,知道宴凛的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方乾自陨了,他们之后的确跟崇安派的人发生了点摩擦,好在对方人少,不敢随意出手。
于是赞叹道:“也对,还是你想得周到,当时带走师兄的确更妥当。不过说起来,方乾自为什么突然攻击你?你们之前认识?有过仇怨?”
宴凛佯装迷惘不解,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之前我们根本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动手。”
他语气满是歉疚不安:“都怪我,要不是我,师兄也不会受伤。我当时是气急了,才会本能出手,没想到竟误打误撞杀了方乾自。”
他的神态、语气不似作伪,常昆劝道:“没事,是他先动的手,你不过是自卫而已,这事怪不得你。”
姜灵心软,怕宴凛背上太重的负担,也跟着劝了几句。
宴凛很是感动,话匣子一下打开了,常昆等人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当然大多是胡诌的。
说着话,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尼兰山脉被一片暗色笼罩,平添了静谧和死寂。
有人取出盏小灯,将洞穴内稍稍照亮。
宴凛微侧过头,看到楚宥从洞穴内走出来,神态透着些疲惫,但背脊依然挺拔,气质非凡。
众人纷纷喊着“楚师兄”,唯独宴凛没动静。他手上拿着不知何时取出的木雕,正垂眸深情地细细打量。
那是樽栩栩如生的人像,身材高大匀称,身着华丽锦衣,神态透着孤傲,十分引人瞩目。
常昆一眼就注意到了,对那樽人像很感兴趣,细细打量后问:“这人像刻的是你吧?没想到你还擅雕刻。”
他这句话瞬间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包括楚宥。
他紧盯着那熟悉的人像,整个人仿佛被定在原地,心也乱了节奏地加速跳动起来。
那分明是他在秘境内送给宴凛的人像,他为什么会在这时拿出来?
楚宥百思不得其解,接着听见宴凛道:“这刻的的确是我,但不是我刻的,而是我心上之人送给我的。”
他语气怅惘失落,说着还叹了口气。
这一听就有故事啊!常昆等人顿时被勾起浓厚兴趣:“你有道侣了?”
宴凛摇头:“他骗了我。我闭关前,他明明答应要和我结为道侣,但等我醒来,他却反悔了,还假装不认识我。”
楚宥:“……”
常昆感同身受,他也被女修骗过,那些人表面与他交好,实则另有图谋,翻脸就不认人了。
他愤愤不平道:“那人肯定是骗子,接近你只为图谋灵石、法宝,根本没安好心。要我说,这种人你就别理她了,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你不懂,他人很好的。”宴凛黯然道,边不着痕迹瞥了眼僵在旁边的楚宥:“他救过我,要不是他,我肯定早死了。他还照顾我、为我疗伤、为我做饭,送我礼物,从未要过任何回报。他是真的很好,善良、温柔、乐观,我早下定决心,这辈子只与他一人结为道侣,他一日不肯认我,我便等他一日。”
他的深情无疑打动了在场众人,对他的心疼同情也不由加深几分。
常昆纳闷道:“她没向你索要灵石、法器?也没让你给她买什么?”
宴凛摇头。
“这就奇了怪了,他图什么啊?”常昆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你们可双修过?”
宴凛点了下头。
常昆打量着宴凛,猛地一拍膝盖,笃定道:“那我明白了,她肯定是图你色相。”
宴凛相貌俊朗出众,被人贪图色相也并不奇怪。
楚宥闻言脸色一阵古怪,耳尖悄然泛起红。他想起自己当初肯为宴凛解毒,的确与那张脸有很大干系。
说贪图色相,倒也不完全有错。
像是能猜到楚宥在想什么,宴凛忽然隐晦看过来一眼,很快将视线收回,扬起唇角低笑了下。
他故作困扰:“他若是贪图色相,我又没什么变化,他现在为何不图了?”
“因为新鲜感过了。”姜灵知道这话残忍,却也不得不说:“像这种人,既贪图美色,也贪恋新鲜感。你就是长成绝世美人,她厌倦了也觉得腻。”
她说完还总结道:“渣,太渣了。萧骋,你别太难过,为这种人不值得。把她忘了吧,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点头,劝萧骋想开点,没必要为个人渣伤心,还有修者表示等出去后可以给他介绍道侣,保证比那人好上百倍千倍。
楚宥风评被害,气得磨了磨后槽牙,很想直接过去掐死宴凛。这人显然是故意的,总之一日不戏耍他都觉得难受。
“你们别这么说,他真的很好,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宴凛深情款款道:“我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我愿意等他。我跟你们说这些,其实也是没办法了,我想集思广益,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他愿意跟我和好,只要他肯重新和我在一起,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好好待他。”
他这话看似在跟常昆等人说,实则是透过他们说给楚宥听的。
楚宥一脸麻木,觉得宴凛可能是他的克星,并对他的提议半点不感兴趣。
常昆、姜灵等人闻言满脸恨铁不成钢,只字没提怎么和好的事,而是锲而不舍地劝宴凛早点放手,别太死脑筋,那种人渣真没必要挽留。
宴凛叹了口气,似乎还要继续诉衷肠,却被楚宥突然出声打断:“萧骋,你跟我来。”
他说完径直往洞外走,途中分神瞥了眼谴责得最起劲的常昆和姜灵。
常昆和姜灵皆是一愣,总觉得楚师兄眼神很不友好,但他们什么时候得罪师兄了?
常昆茫然不解,还在琢磨怎么劝宴凛,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师兄不是也精通木雕吗?不如你帮萧骋看看,这人像雕的如何?那雕刻之人有没有用心?”
他知道楚宥全程都听着,边说边给他使眼色,示意他把木雕往死里贬,贬得一文不值最好,千万别给萧骋留一点希望。
楚宥默然,想起他曾在宴凛面前坦然声称不会木雕的事,众目睽睽之下脸有点疼,尤其是发觉宴凛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时,更是杀了常昆的心都有。
他千防万防,没想到在常昆这漏了陷。
常昆:“……”他敏锐察觉到师兄眼底明晃晃闪过的杀气,连忙往后退了退,连后脑勺都写满疑惑。
宴凛仿佛丝毫感知不到楚宥情绪的糟糕,站起身走过去将木雕奉上,姿态虔诚地请教道:“师兄,麻烦了。”
一时之间,数双眼睛都聚集到了楚宥身上。
楚宥骑虎难下,只能拉着张脸敷衍接过木雕,潦草看过两眼后,又迅速还回去,点评道:“线条潦草随意,表面粗糙,大概只是随手刻的,分文不值,你不用太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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