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陆汀和林归站在那群人中间,汪彭泽和秦岳挤在一起,而三号摄像师已经吓得晕厥过去。
那一张张重复的脸充满了怨气,瞳孔的颜色和虹膜连成一片,是很纯粹的黑。可是陆汀能感觉到,他们没有恶意,那一张张没了舌头的嘴不断蠕动,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诉说痛苦。而徐音音的姑姑也在其中。
汪彭泽额头上的冷汗沿着鬓角往下滑过,心里害怕、后悔,还有一点兴奋。
“他们不会害人,别怕。”陆汀看了眼汪彭泽,发现他身旁的秦岳十分镇定。
秦岳其实已经吓懵了,他的左眼的确能见鬼,但从来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密密麻麻的脸恨不得怼到他跟前,仿佛血腥味从那一张张嘴里冒出来。
“陆汀,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汀也不知道,求助地望向林归。
林归不动声色地靠近陆汀,胸膛几乎要贴上对方的后背,用沉沉的嗓音说:“听他们把话说完。”
陆汀发现这些“人”很急切,似乎是怕他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个人分裂为两个,三个,四个……他们寄托于这样可以让声音变得更大。
他们已经忘了,自己没有舌头。
气流从他们的嗓子眼经过,带出粗哑的“嗬嗬”声,鲜血流出来,沿着下巴滴到地上,很快就形成一小滩。
一滩滩的血又聚集在一起,除了陆汀他们站着的这一块,其余地方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
汪彭泽哭丧着脸说:“可,可他们根本说不了话,这要怎么听。”
秦岳正在蒙自己的眼睛,他以为蒙上左眼就能看不见,结果并没有,反而在切换手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卧槽!!!”秦岳吓得跳起来,脚下一崴朝陆汀撞去,被林归挡住。
男人的手同样微微发凉,富有力量的手指却让人很有安全。秦岳刚要靠近,就见对方眉梢一动,朝旁边让了一点。
好吧,换做是我也不喜欢被一个不熟的人紧紧挨着。
可是真的好怕啊。
秦岳又将眼神投向陆汀,发现林归正眸色一沉,有浓烈的警告意味。没办法,他只能跟同样吓得快抽筋的汪彭泽靠在一起。
汪彭泽肩上的摄像机一直开着,所以眼下,贺总面前的显示屏拍摄到的画面就是空无一物的地面,和不断晃动的几只脚。
他气得在对讲机里骂道:“什么情况!没吃饭是不是,把机器扶正!”
汪彭泽根本顾不上他,跟秦岳抱成一团,死死闭着眼睛。
他们知道,那些嘴巴还在“说”,面容越发扭曲,狰狞,迫切地将中心的几人围得更紧。
陆汀尽力避开,退着退着就钻进了男人的怀里。
林归抬起双臂,将人护住,略一低头鼻尖就能碰到青年的颈侧,淡淡的肥皂香钻进鼻腔,是好闻的清浅柠檬香。
后面又是一阵拥挤,陆汀被迫彻底将脸埋在了男人胸口。
以前哪见过这种阵仗,如今突然碰到,陆汀有点窘迫,又有点好奇。脸颊上蹭上去的触感很结实,体温比他的略低,是种让人舒服的温凉。
空隙被那些“人”不断挤压,陆汀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跟小叔叔合二为一了,焦急仰头对林归说:“你没有什么办法吗?”
这些“人”要是一直说到天亮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样搂着吗。
陆汀从来没和别人这样拥抱过,就连方向宇也没有,他感觉有些不自在,心脏砰砰直跳,脸上莫名的泛起一股热潮,烘得他脸颊连带着耳根一起变得通红。
林归的脖子扬出漂亮的弧度,下巴抵在陆汀的头上,嘴角带着笑意:“好像真的没有办法,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
声音里隐含焦急,环在青年的肩上的胳膊收紧些许,眼底的愉悦满得快溢出来。
那些“人”在发现他们听不见自己的控诉后,愈发着急,陆汀感觉自己被小叔叔抱着一直后退,直至抵上墙角。
察觉有东西靠近,抬头便看见一张凑近的黑色口腔。陆汀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搞得心脏漏了一拍,本能的躲闪,面颊摩擦过胸膛,感觉到一点硬。
林归声音低哑,手指扣着陆汀的脖子,“别乱动。”
陆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蹭到的。”
林归闭了闭眼睛,吸了口气,他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再次睁眼时,眼底泄出浓重的戾气。周身浓郁的鬼气散开,原本七嘴八舌的“人”瞬间集体闭嘴。
人数渐渐减少,最后消失得一个不剩。
陆汀总算是从男人的怀里退出来,能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了,放眼看向四周,之前粘稠的怨气还剩下几缕,不甘愿离开似的,盘旋在空气中。
汪彭泽和秦岳一起将脑袋从对方的肩上抬起来,汪彭泽茫然道:“没了?”
秦岳眯起右眼,用左眼到处看,一下子瘫软到地,“没了,都走了。吓死我了,这间医院到底死过多少人……”
“到底什么情况!说话!”贺总的声音随即传来。
汪彭泽这才想起对讲机,急忙取下,对那头解释道:“贺总,这地方真的不干净,我们刚刚遇到了灵异事件。”
“吹你妈的牛呢!”贺总破口大骂,“老子之前带人来踩点的时候怎么没遇到灵异事件,一个两个全都没给老子好好拍!”
汪彭泽知道他不信,他若是信鬼神,就不会有胆子到这种地方做节目。
这时候,吓晕过去的三号摄像师醒了。他懵懵地在地上躺了几秒,一个翻身坐起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哇的一声,哭了。
陆汀:“……”
汪彭泽:“……”
秦岳蹲下|身安慰他:“已经过去了,别怕,而且他们没有伤害我们。”
三号止住哭,肩膀因为抽泣耸|动着,他抬眼看向各个角落,突然站起来,没命的往外跑。
秦岳完全是出于职业病,追人之前,还不忘扛着那台摄像机。
摄像机传到贺总显示屏中的画面一直在晃动,伴随着纷乱的脚步和喘|息,他忽然回过味来,刚刚四台摄像机虽然什么也没拍到,但正是这样,才能给人一种突如其来的诡异感。
尤其是现在,摄像师被吓得屁滚尿流,最好是等下再给他做个采访。
这么想着,贺总起身跟副总交代了一句,让他待会儿把摄像师叫过来。
地面积了不少水坑,一只脚重重踏进去,让它的主人打了个趔趄,摔趴到地上。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后背,摄像师这才找回理智,抬头抹了把被泥水弄脏的脸。
秦岳单手把他抓起来,“你没事吧?”
“……”摄像师嘴巴张开,不知是因为雨声太大,还是他的声音太小,秦岳没听清。
他弯腰靠近一点,“什么?”
摄像师颤抖着嘶吼:“有鬼,好多鬼,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会死的,我们都会被害死的。”
这些话被秦岳的领夹话筒一字不漏的收进摄像机,又传输到贺总那边。
贺总磨拳擦掌,让副总吩咐人送去毛巾,同时让他带话,说待会儿有采访。
半个小时后,摄像师捏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副总的声音自摄像机后出来:“阿华,你们之前都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逃跑?你为什么说,这个地方不能待。”
三号摄像师死死攥着毛巾,浑身一抖,声音透着一种飘忽不定,“那间屋子里有好多人,他们会分裂,会复制出无数个自己,他们的嘴里全是干涸的血,黑乎乎的,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副总:“你听见他们说话了?”
“听不见,我只听到嗬嗬的喘气声……”摄像师盯着地面,双腿并拢,两只手已经将毛巾扯下来,死死的捏在手里,“他们没有舌头,全都没有舌头!”
贺总站在副总背后,听着皱起了眉,跟真的似的,难道三号摄像师还真的见鬼了?
他拍拍副总的后背,示意叫下一组。
徐音音和徐乐乐落座,两人面对着直拍镜头有些拘谨。
这一回是贺总作为旁白提问:“刚刚为什么一直在跑,嘴里还喊着‘别追我’?徐音音,是有什么要害你们吗?”
徐音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的确撞鬼了,但仔细一想又都是模糊的虚影,那些虚影不断增加,将整个屋子挤得满满的。她和弟弟逃跑的时候,甚至被什么给抓了一下。却没有真的受到太大的伤害。
下意识的,她踩在地上的脚微微一动。
贺总示意摄像师拍徐音音的腿,一愣,徐音音的右边脚踝上,有一圈像被人用力抓出来的淤痕。
贺总叫来二号摄像师,“你跟着他们拍摄的时候,就没发现不对劲?”
摄像师紧张地吞咽两下唾沫,垂着头说:“发,发现了。”
贺总两眼放光,让他搬了张凳子过去,坐到龙凤胎身旁一起参加采访。
贺总:“说说,都发现什么了。”
摄像师看了眼徐音音的脚踝,又抬头去看她和徐乐乐的脸,落在膝盖上的指尖颤了颤,声线不稳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要将视线从摄像机的显示屏上离开,否则会看到很恐怖的画面。”
他当时一直跟在徐家姐弟俩屁股后面跑,身后不断有冰冷的气息追上来,但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不断地自我暗示:是错觉,背后什么也没有。
大概是回忆中的画面太过诡异,二号摄像师猛地两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描述不出来,贺总,求您别让我说了。”
一个两个都表现得如此怪异,贺总就算是个傻子,也不得不承认,这地方恐怕真的不干净。
可是他和康成明那边的合约里明文规定,录制地点的由甲方选择,而且录制时间必须周末两天,少半个小时都不行。
贺总心里发毛,可一想到如果不照做就要赔偿双倍违约金,咬咬牙,硬是将心里萌生的退意给摁了回去。
又问了龙凤胎几个问题,他冲陆汀几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陆汀和林归坐在一起,秦岳和汪彭泽坐在一起,左边两人情绪平稳,仿佛之前的混乱只是轻描淡写的小插曲,不足一提。右边这两人就显得神经质许多,眼神中藏着显而易见的后怕。
贺总:“跟拍秦岳的三号摄像师说,在那间屋子里看到了很多人,你们也看见了吗?”
前面接受采访的人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再是顾及打草惊蛇也没用。陆汀索性将看到的全说了出来,每个细节都描述得很详细。
汪彭泽:“陆哥和摄像师说的都是真的,那些人的舌头都被拔掉了,有两个还来抓扯我们,好像希望我们留下来听他们的诉求。贺总,这节目不能再拍了,再拍下去铁定出事。”
贺总淡定的对副总说:“把最后一句掐了,不能播。”
汪彭泽气得吐血,刚要站起来理论几句,贺总就幽幽吐出三个字:“三百万。”
等候在一旁的其余嘉宾愣住了,是啊,他们来的目的可不就是这三百万吗?如果节目不继续录下去,说好的奖金肯定泡汤。
可是钱哪里有命重要?
贺总劝说道:“这座医院废弃这么久,长满了乱七八糟的植物,谁知道那些植物的气味有没有,会不会致幻。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些,说不定是幻觉呢。”
“不可能。”徐音音手里捏着占卜用的铜板,汗湿的拇指不断地摩挲着铜钱光滑的边缘,很用力,在指腹上留下暗红的凹痕。
徐乐乐看了眼姐姐,也跟着说:“贺总,我们知道你对节目倾注了不少心血,可我们不能拿命去给你博收视率吧。”
“我们的合约是公证过的,违约需要负法律责任。”贺总蹙眉,“不只是你们,我头上也顶着压力,不拍下去我要付的违约金比你们高十几倍。”
他看了眼没说话的其他人,放软了语气,“各位好好录下去,坚持到最后,你们分走奖金,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皆大欢喜。”
“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走?”贺总脸上的笑容消退,走过去挡住两人去路,“走可以,先把违约金支付了。”
违约金的计算方法,是四组嘉宾平均分得三百万的两倍。
也就是说,任何一组嘉宾违约离开,都要支付一百五十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上一篇:向导不哭
下一篇:饭票天天逼小魅魔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