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我没有……”小姑娘瘪了瘪嘴,“我昨天根本没见过护士!”
“哦,是吗。”医生似乎并不在意实情,他接过女孩手中的笔,写下一个B。
陆汀看着那个选项:【有强烈的攻击情绪,无法自控】。
他皱了下眉,眼眸转动,停在女孩儿的脸上。
她很愤怒,也很恐惧。
医生将笔递回去,手掌摸了摸女孩儿的头顶,“好了,继续写吧。”
第二道选择题,是问女孩最近有没有呕吐症状。
小姑娘想选没有,医生再次夺过笔,替她选择了C,有。
接下来的每一道选择题,都是这样。
陆汀看得心里生起一股厌恶,这是什么狗屁测试,分明是一场“有病证明”!
小姑娘有个书写习惯,会在有意向的选项前点一点,所以距离她最近的陆汀看得很清楚,她的最初答案和医生的答案完全相反。
换句话说,小姑娘希望自己是个没有攻击倾向,身体健康的普通女孩儿。而医生,则希望她是一个具有暴力和危险性的精神病人。
林归:“医生和小女孩的父亲,或许并不希望她离开医院。”
女孩尚未成年,像这种关乎精神健康测评的试卷,一般会由家人陪同填写。而他们所看到的小姑娘却孤身一人,且在听到父亲两个字的时候无动于衷。
测试是否能出院,与健康无关。只是在确定,女孩的精神和心理状况很不稳定。
听林归说完后,汪彭泽一直垂着脑袋,不知想起什么,他猛地抬头“啊”了一声,“陆哥,你知道天晟资本的唐笑生吗!”
陆汀摇了摇头,“怎么?”转头看了眼正在用情绪和医生对抗的女孩儿,他猜到了什么,“他不会就是女孩儿的爸爸吧。”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汪彭泽丝毫不在乎这段话会不会被录进去,因为早已人尽皆知,“唐笑生是个典型的凤凰男,和周家小姐奉子成婚,借着老丈人的东风平步青云,逐步坐上了今天的位置。据说,他和周小姐的孩子并不是他亲生的,有人算过,时间不对。”
“你是说,唐笑生是个接盘侠?”
“反正后来圈子里是这样传的,说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周小姐,完全是冲着周家的财产去的。”汪彭泽砸了咂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的谣言流传出来不久后,周小姐就突然猝死了。而他们的女儿因为亲眼目睹母亲死亡,患上了心理疾病,一直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再后来就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故事很模糊,没办法和我们看到的完全重合。”陆汀问他,“这是多久之前的事?”
汪彭泽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八年前,那时候幸福医院还在正常运行,不过距离破产也不远了。”
陆汀:“你对幸福医院很了解?”
汪彭泽:“算是吧,我没来过,但是……”
陆汀看他欲言又止,疑惑道:“不能说?”
女孩儿以沉默和医生对峙,脸色越来越差,已经到了爆发边缘。林归看着那张五官小巧,却充斥着戾气的脸,启唇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汪先生差点成为幸福院的病人。而幸福医院并不是普通医院,而是精神病疗养院。”
陆汀露出惊讶的表情。
汪彭泽的脸白了白,指甲抠着机器的外壳,很用力,有两片指甲几乎要翻起来。
第97章
四人忽然沉默了, 陷入一种诡异而焦灼的气氛。
同样焦灼的,还有小女孩。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女孩儿上下嘴唇碰撞, 声音僵硬嘶哑, 她好像很痛苦,突然就蹲到地上,开始抓挠自己的胳膊。
指甲很长,带出一条又一条血痕。
医生仿佛是个睁眼瞎, 居然没有任何要阻止的行为。他漠然地坐在办公桌后,静静看着,看着。
直到女孩儿停止抓挠,想要朝他扑上去时,他起身从背后将女孩儿按在了桌子上。
“唐小姐,你需要冷静。”
唐小姐。
汪彭泽跳着脚喊道:“我猜对了,我猜对了!”
陆汀:“……你又不是你了。”刚刚被戳中的死人脸变得也太快了。
秦岳却好奇道:“老汪, 你还真差点进这种地方?”
这样丧心病狂的医生,让他严重怀疑幸福医院是否合规,会不会一直以来都是“医院”的旗号, 拿钱办事, 干着替金主折磨人的勾当。
这个社会,有钱什么买不到?
汪彭泽没空搭理他, 激动的在脑海中搜索,曾经有没有拍到过唐笑生的黑料, 然而并没有,那个人行事谨慎, 克制, 从不给旁人留下把柄。
女孩的脸被男人的大掌压得变形, 医生腾出一只手摘掉眼镜,粗鲁的捋起额前的头发,露出半遮的双眼睛。那双眼眸中没有医者的平和和包容,狰狞凶狠。
被压制着的女孩儿失去了痛觉一般,嘴里碎碎念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为什么不想我出去,他是我的爸爸啊,为什么,妈妈呢,我想要妈妈……”
“唐小姐,你妈妈已经死了。”医生在她耳边恶的说,“而唐先生也并非你生物学上的父亲,你是个父不详的野种。”
“我不是!我不是!”女孩儿疯狂的挣扎,脚后跟踢到某处,医生疼得额角的青筋凸起,惨叫着后退。
“我要见我爸!”女孩儿往外跑,被医生拽住头发拉回去,抓着她的手移向测试卷。
“别想跑,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可以把字签好看点,就当是给这个世界留点纪念。”医生阴冷冷地说。
“我不是疯子!我不是!我不会签字的,你把手放开!”女孩剧烈挣扎,眼神即悲伤又恐惧。她的家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那不是爸爸吗?小时候会把她放在肩头骑马,下班会到玩具室陪她玩耍,摔疼了会把她抱起来,对着伤口吹气的爸爸啊。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留在这精神病院中。
医生作为成年人,力量大她的十几倍,小女孩尝试几次未果后,扭头朝医生的手臂咬去。
那一口咬得鲜血往外喷射,医生胸前的白大褂一片血红。
“我要杀了你!”医生暴跳如雷,用力将女孩儿掼到地上,他弯腰,掐住女孩儿的两腮,然后拖着人去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把钳子。
“不,不要……”女孩退缩着,眼睁睁看着钳子探进口腔,感觉有冰凉的东西夹住了她的牙齿。
有时候,疼痛到了极致,或许就感觉不到了。
她知道自己的牙齿被拔了下来,知道牙根处不停往外冒血,但她的脸却平静了下来。
“你父亲把你交给我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出去,每周的测试不是在确认你的精神状况,只是在拖延时间。”
整洁的办公室,被血腥味萦绕着。
陆汀望向汪彭泽:“拖延时间,是为了拿到财产?”
“听说周小姐手里握着不少股份,死之前,她将股份转到了女儿名下。未成年之前,唐笑生只是代持。”汪彭泽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归,又转头看向陆汀,“我猜测,那段时间唐笑生应该在想办法将股份弄到自己名下。”
陆汀:“刚死了妻子,如果女儿也死,很容易让人怀疑。所以他就把人弄进了精神病院。”
汪彭泽挣扎地辩解:“谁说这里是精神病院了。”
林归一个眼神丢过去,“你的表情告诉我的。”
汪彭泽肩膀垮下去,“好吧,这里确实是精神病院。但不代表我也是,我是个正常人。”
“没人说你是。”陆汀看出汪彭泽的内心的抗拒,没有追问他的过去,然后就听见女孩儿再次嘶嚎起来。
两颗牙齿接连被拔下来,丢到了地上。
医生松开手后,小女孩儿爬过去捡起自己的牙齿,像是捡起什么宝贝,珍惜的捧着。她的哭声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大,而是隐忍不发,剩下的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出了血也不管。
医生打了个响指,外面又进来几个人,再次将女孩摁住。
“唐小姐,你的时间到了。”
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切下一块带血的软肉,女孩儿嘴里不断涌出血,粉色的舌头被一只手拂到地上,成了一块死肉。女孩儿疼得抽搐几下,晕了过去。
医生问:“其他人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医生看了眼表,“时间一到,就送他们入场。”
随着话音落下,女孩儿的身体被抬了出去。陆汀他们快速跟上,发现走廊两边的病房全都打开着,十九个病床停在各个病房门口,就像某种古怪的仪式。
病床推进电梯,一个接一个的送往一楼。
秦岳追到汪彭泽身旁,他向来不是个体贴的人,见汪彭泽表情没有不对,忍不住好奇问道:“老汪啊,你当时为什么差点被送进来?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不想提。”汪彭泽逢人三分笑,从来没有用如此死气沉沉的脸面向过任何人。
可是现在,他脸色阴沉,眼神诡谲,让秦岳意识到了自己的逾越。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抱歉,我不问了。”
汪彭泽示意他走到前面去,努力勾了勾嘴角,可惜做不到。
他吐出几口浊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摄像机上,透过这个屏幕去观察他人,让他有种所有人都生活在一方小小的天地,所有人都被束缚的错觉感。
心能很快平静。
“陆汀!”
现实中的电梯是坏的,没法坐,几人快速从楼梯下去,刚出安全通道,就撞见徐音音和徐乐乐。而那十九个病床,都不见了。
徐乐乐兴匆匆的跑过去,见几人目光四处扫视,疑惑道:“找什么呢?”
“你们没看见吗?”秦岳道,“刚刚有人推着很多病床,一个接一个的从电梯里出来。”
“没……看见。”徐乐乐之前被吓过,心头萦绕的凉意还没彻底过去,他回头看了眼徐音音跟贺总,又扭头朝周围看去。
吞咽了几下口水,他伸手抓住秦岳的袖子,“秦岳哥,你们都看见什么了?”
“很多人被切掉了舌头。”秦岳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不稳。
徐音音脸色微变,迅速望向陆汀和林归,见两人神色如常,完全不像是撞过鬼的样子。她又将注意力放在摄像师身上,汪彭泽的脸藏在摄像机后,什么也瞧不出来。
难道说,只有秦岳看见了?
她走上前去,“能详细说说吗?”
秦岳没那么多心思,将所见所闻全都说了一遍,为了让他们相信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他还把陆汀和林归,甚至是汪彭泽拉了出来,“不信你们可以问他们,大家都看见了。”
徐音音根本不相信,这四个人全都开了阴阳眼。唯一的解释就是,鬼现形了。
她心头一松,只要不是陆汀和林归有什么特殊能力就行。
“你说,你们追着他们一路下来,抵达一楼后就不见了?”徐音音绝对不会放过炫技的机会,当即摇晃铜钱,开始起卦。
从前每次起卦前,徐音音都会沐浴焚香,让自己从心灵到身体都是干干净净的。现在,她在对待起卦这件事上变得十分随意,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她愿意,双手合拢便可摇卦。
因为她知道,不需要靠庄重和谨慎的对待去让神明开心。
姑姑为了让真相公之于众,一定会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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