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柴帽双全
而两人旁边是同样惊慌失措的庆俞,以及神色淡漠到与这场景格格不入的沈凡。
“玉珍!”穆青云惊叫一声,慌忙去扶。
谢云澜对庆俞道:“快去请郎中!”
庆俞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跑出府了。
谢云澜又对红玉道:“怎么回事?”
“是他!”红玉红着眼睛,指着沈凡,“小姐刚刚还好好的,他突然走过来盯着小姐看,还非礼小姐!然后小姐就倒地不起了!”
“竖子岂敢!”穆青云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就要去抓沈凡的衣领。
恰好王泰听见动静赶过来,他不知前因后果,见穆青云要揍沈凡,连忙上前拦住:“穆将军这是做什么?这位可是侯爷请来的大师!”
“大师?”穆青云一把推开王泰,喝道,“你对玉珍施了什么妖法!还不快快解了,否则玉珍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沈凡瞥了穆青云一眼,他神情惯常冷淡,此刻则又比寻常显得更加冷淡一些,他看着谢云澜说:“我没有施妖法。”
“你胡说!”红玉道,“分明就是你摸了小姐的肚子小姐才变成这样的!”
“你果真非礼了玉珍!”穆青云怒的又要上前,谢云澜拦了一下:“让他把话说完。”
他看着沈凡:“到底怎么回事?我妹妹玉珍为何疼痛不止?”
“因为她肚子里怀的不是人,是妖。”沈凡说,“这些妖感应到我,想要逃离,却又时候未到,困于母体,便在她肚子里翻腾以致腹痛不止了。”
“胡言乱语!我看你才是妖!”穆青云更加愤怒,他转头看着挡住自己的谢云澜,“大哥这是哪里请来的妖人,竟敢玷污玉珍名节!”
谢云澜眉头紧锁,没任由穆青云动手,但也没帮沈凡说话,只道:“先把玉珍抬进屋,等郎中来看看。”
“大哥!”穆青云急道,谢云澜怎么能就这样放任一个非礼玉珍的无耻之徒!
“他不是那个意思。”谢云澜低声解释了一句,“他脑子……总之跟常人不太一样。”
谢云澜对此深有体会,他被沈凡摸过胸口,还被当成抱枕睡过一夜,沈凡确实不太懂人与人的距离和礼数,摸谢玉珍的肚子应该也不是非礼的意思,当然,沈凡说的那些肚子里是妖的说辞他也是不信的,只当又是这个小骗子在胡说八道。
“他做法害了玉珍,难道就这么算了?!”穆青云不依不饶。
“做什么法?”谢云澜皱眉道,“你也信这种东西?你等大夫上门看看再说。”
他说话的声音放的低,沈凡虽然没听见,但他看见了谢云澜今日对此事的态度。
他安静的看着谢云澜吩咐人将谢玉珍抬进屋中,从头到尾没搭理他一下,联想到之前种种他觉得奇怪的地方,沈凡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些什么。
一众人等都聚在屋子里,紧张的看着正给谢玉珍把脉的大夫。
穆青云等的着急,催促道:“大夫,玉珍如何?孩子如何?”
大夫沉吟片刻后说:“无碍,只是受惊吓后动了胎气,我给你开一副保胎的方子服用几日便可。”
穆青云闻言松了口气,谢云澜紧锁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他吩咐人给大夫送上诊金。
大夫收下诊金后又叮嘱了一句:“只是还需注意,这回运气好母子平安,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切记要让小姐安静休养,万不可再受惊吓。”
他说完便拎着药箱告辞了。
穆青云恨恨道:“都是那个神棍干的好事!大哥,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谢云澜蹙着眉没说话,像是有些为难。
“也不是大师的错……”虽然腹部已不再剧痛,谢玉珍的嗓音却仍然有些虚弱,“是我大惊小怪了,大师其实也没做什么。”
“玉珍!”穆青云连忙蹲到床前,握住谢玉珍的手,“你还叫他大师?我看根本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满嘴胡言!”
“不可胡说……”谢玉珍想呵斥,但实在没什么力气,强撑着道,“这是哥请回来的客人,想必一定有不凡之处。”
穆青云:“有什么不凡之处?若非他如此无礼,你怎会受此惊吓?大哥,今日是运气好,才母子平安,若是运气不好,你的妹妹和外甥可就生死难料了!”
谢云澜神色微变,他沉吟着道:“此事我会处理的,你先让玉珍休息。”
穆青云对谢云澜这和稀泥的态度非常不满,夹枪带棒道:“玉珍,我们回家休息吧,这神棍还在府上,我怕他冲撞了你。”
谢玉珍的神智昏沉,也没听清穆青云说的什么,只听到回家二字,便点头应了。
回去就回去吧……谢云澜叹了口气,亲自将人送出了府,并且叮嘱道:“路上小心些。”
穆青云架着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云澜站在门口驻足望着,王泰小心翼翼观察片刻,见谢云澜神色还算平静,才凑过来传话道:“侯爷,大师有事要找你。”
谢云澜看他一眼:“他人在哪儿?”
“在正堂等着呢,等了许久了。”王泰说。
谢云澜到了正堂一看,沈凡果然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等的一旁桌子上的茶水都凉了。
桌子上除了茶水还放了糕点,沈凡就喜欢吃这些甜腻的点心,有事没事就拿一块放在嘴里,可这么长时间,桌上的糕点一块没动。
似乎是知道做错了事,他显得比平常乖巧许多。
谢云澜放缓了一点态度,他走到沈凡旁边的位置坐下,手指轻叩了两下桌面,问:“找我什么事?”
沈凡没说话,他看了谢云澜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骗子?”
谢云澜一怔。
沈凡当然是个骗子,这本该是心照不宣的事,他没料到沈凡会突然将此事挑明。
但谢云澜并不打算此刻就跟沈凡撕破脸,沈凡在长公主那里刚刚出过风头,他的计划也才刚刚步上正轨,他还用得着沈凡。
所以就像他先前没有因为谢玉珍的事向沈凡发火一样,谢云澜在一怔后面露笑容:“大师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相信我。”沈凡说,“你妹妹腹痛不止是因为妖胎作乱,大夫郎中开的药是救不了她的,等到妖胎长成,破体而出,就是她的死期。”
“我不是不相信大师,只是此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谢云澜正要辩解。
沈凡却又道:“还有之前,我让你去查心魔的踪迹,你每回答应我后便没有回声。”
谢云澜:“我确有在查,只是查起来确实困难,好不容易才查到的长公主府上……”
“在长公主府上,”沈凡打断他,“你派来给我打下手的人拿出一叠没有法力的符纸,让我说抓到了邪祟。”
沈凡当时便觉得王泰说的话怪怪的,为什么要用一叠废纸抓邪祟?他那时不理解,只拒绝了对方,此刻倒是明白原因了。
“谢云澜,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沈凡看着他,语气平静且笃定,“从头至尾,你都把我当成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屋内一时静到落针可闻。
谢云澜定定的看着他,他虽不想与沈凡撕破脸,但话已至此,却也没有再撒谎的必要了。
他突然笑了,不同于寻常虚伪恭敬的微笑,他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是带点轻蔑的:“你不是吗?”
屋内又是一阵寂静。
半晌,沈凡轻轻笑了一下:“或许吧。”
他起身要走,却又在屋门前停了一下,背对着谢云澜问:“我的栗粉糕呢?”
谢云澜心里正烦,随口道:“忘了。”
第16章
沈凡离开正堂后,在门口守着的王泰立刻跟了上来,问道:“大师,你跟侯爷说什么了?是小姐的事吗?”
“嗯。”沈凡淡淡的应了一声。
“大师,你先前说小姐肚子里怀的是妖,是真的吗?”王泰又问。
沈凡又“嗯”了一声。
王泰被惊的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道:“不会吧?好端端的怀的怎么会是个妖胎呢?”
沈凡没回话,自顾自往前走,他去的不是自己住的卧房,而是卧房旁的一间厢房。厢房里摆着几口箱子,有长公主送给他的黄金谢礼,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摆件,都是沈凡命下人买了之后又不想要了便都堆到了这里。
他在这些杂物里搜寻,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的王泰跟进来,见状问道:“大师,你找什么呢?”
沈凡还是没说话,就闷着头自己找。
王泰也没继续追问,他此刻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刚才那个问题上,他摸着下巴,自说自话道:“怎么会是妖胎呢?小姐这一胎来的那么不容易,她跟穆将军成婚后一年多都没有受孕,还是几个月前去观里拴娃娃拴回来的。”
“拴娃娃?”沈凡终于搭理了王泰一下。
“对啊,大师不知道?”在沈凡点头后,王泰解释道,“就是去观里请一尊泥娃娃像回家供奉起来,未受孕的女子便能很快求得子嗣。”
“她去的什么观?”沈凡又问。
“自然是长生观。”王泰道,“有国师坐镇,长生观如今是京中香火最旺盛的庙观了,虽说名字叫长生观,但长生观最出名的其实不是让人延年益寿的仙丹,而是送子,我听说去长生观拴娃娃的女子,无论先前是因为何种原因怀不上,将娃娃请回去后很快便都怀上了,灵得很。”
“又是长生观……”沈凡喃喃道,他手里拿着刚刚才从角落里找到的白幡,这是他来侯府前用来招揽生意用的,到侯府后有谢云澜帮他找心魔,沈凡便直接将这白幡丢了,如今费了那么大一番功夫又翻出来,可在听王泰说完后,他又一次将其随手丢在了地上。
他在原地思索片刻,转身就走。
王泰又一次跟上去,他反正在府里闲着也没事,就跟着大师到处转转,给大师打打下手献献殷勤。
可跟着跟着他看出不对了,沈凡是个娇贵性子,能让别人动手自己绝不动手,这么多天窝在侯府里吃喝都有人送到面前,他除了去长公主府上除魔那次外连院门都很少出,更何谈出府,但沈凡眼下是径直往府门外走的。
他虽然没有带着行李,但他本身也没有什么行李,王泰从这反常的举动看出了一去不回头的架势,他连忙道:“大师,你要去哪?”
“长生观。”沈凡说。
“那你去了还回来吗?”王泰小心的问。
沈凡:“不回来。”
这还了得?!眼看着沈凡已经走到侯府门口,王泰连忙将其拦下,又对门口守着的小厮道:“快去喊侯爷,大师要走了!”
小厮道:“可侯爷已经出门去了。”
“出门了?”王泰一愣,“什么时候?”
小厮:“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都快天黑了侯爷突然出门干嘛?王泰心里正奇怪着,就见沈凡在他跟小厮说话的功夫已经绕过他走了,他连忙追上去:“大师,是不是侯爷刚才说了什么话惹你生气了?”
“没有。”沈凡淡淡道。
王泰不信,沈凡的反常都是从方才跟谢云澜在屋中说完话后开始的,侯爷的脾性他再了解不过了,肯定是不小心把真面目在沈凡面前露出来了。
“大师,我跟你说啊,侯爷他五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昏迷了三天三夜都不醒,大夫都说可以着手准备后事了,但是老爷夫人不肯放弃,郎中不管用,他们就求神拜佛,请了各种法师到家里来给侯爷做法,也是巧了,这些法师做完法后侯爷还真的醒了,烧也慢慢退了。”
王泰一边跟着沈凡走一边说道:“老爷夫人便对这些法师的话深信不疑,侯爷病愈之后也要每天让他喝一碗符水,要连续喝个一年才能完全去除病根。其实那法师哪有什么法力?完全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侯爷自己命硬挺过来的,跟他做的法没有半点关系,我那时候与侯爷偷偷看过那法师画符做法的过程,根本就是瞎糊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