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柴帽双全
他说话时,嘴里还冒着黑烟。
谢云澜:“……你没事吧?”
“我?”梦泽君像是才反应过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焦黑模样,不在意的一挥手,说,“这个不重要!”
他打了个响指,身上的一切焦黑破洞便都消失了,他恢复了原样。“昨夜的事,你都看到了吧?”梦泽君道。
“嗯。”谢云澜神色有些凝重,他问,“那烛火下的阴影是什么?”跟心魔有关吗?
像是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后半句话谢云澜没有问出口。
“我也说不好……”梦泽君斟酌着说,都没等他仔细看清呢,就被烛阴发现了,然后被烛阴困在梦境中追堵了一天。
“不过……”梦泽君看出谢云澜的想法,说,“按理来讲,烛阴有两盏魂火,其中一盏还是世上最为炙烈之火,就算是有能蛊惑神明入魔的强大魔物出现,他也是最不可能入魔的那一个。”
但那烛火下的阴影又如何解释呢?烛阴是最不可能入魔的神,可魂火下也不该有照不亮的阴影。
谢云澜和梦泽君相对着沉默了会儿,片刻后,梦泽君突然抬手在空中画了几笔,虚空中出现道道金芒,金芒勾勒出一个印记样的东西,他屈指一弹,这印记便飞到谢云澜掌心,眨眼间不见踪影。
“我授予你入梦之力,”梦泽君语气复杂地说,“希望你不会用到吧。”
“好了,我该走了。”他又抬起手指,像是想送谢云澜离开。
谢云澜连忙叫停:“等下!”
“还有什么事?”梦泽君停了下。
“凡人有办法战胜心魔吗?”谢云澜问。
类似的问题他其实问过沈凡一次,当时沈凡吃酒酿吃醉了,答起来却没有迟疑,梦泽君此刻答起来同样没有迟疑,答案却截然不同。
“可以。”梦泽君说,“天道赐予你们的魂火可以克制妖魔,但是你必须无比坚定。”
无比坚定……谢云澜没有要问的了,梦泽君打了个响指,梦境消失,一觉醒来,又到了白天。
谢云澜在涯州已经待了很久,涯州一事已经基本处理完了,心魔在梦中作乱的事也连同走私马匹的事一起报到了朝廷中,算起来,他们又该走了。
四只心魔只剩最后一只,他们离彻底收服心魔的目标已经很接近了,可谢云澜却感觉前路依然漫漫,危机重重。
他没有将内心的忧虑表现出来,只跟以往一样,问着沈凡他们下面该去哪儿。
沈凡照例扔了根树枝,可众人看到树枝的指向后都沉默了,因为树枝笔直地插在了雪地中,没有任何朝向。
“这是什么意思?”王泰摸摸脑袋,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沈凡迟疑地看了眼天空,这一回,天道没有给他任何指引。
“那咱们该往哪儿走?”王泰道,“侯爷,你说呢?”
沈凡都不知道,谢云澜更不知道,不过……年关将近,他想到分别时对谢玉珍的承诺,便道:“既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不如先去济州过年吧。”
“好啊,好久没见小姐了!”王泰第一个叫好。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沈凡沉吟片刻后,也同意了。
一行人便收拾行李准备上路。
韦承之也在收拾行李,却不是要与他们一道,他是要往关外走。
格桑的遗骨被曹金玉那伙人草草地埋在了后院的地下,韦承之可以另寻一块好地将其安葬,可格桑终究不属于这里。
她最大的执念便是回家,生前不能达成,死后韦承之想帮她达成。
他将格桑的骸骨火葬后装进坛中,准备前往关外,寻找格桑所在的部族,将其埋葬于故土的草野下。
临别前,他特意找上谢云澜,叮嘱对方小心云州王,依目前的种种迹象,袁奕有很大的可能谋反,他若谋反,谢云澜一定会是带兵阻止他之人,这会是他极大的阻碍。
而且沧州一事谢云澜便已经与对方结仇,两相叠加起来,袁奕难保不在举事前先对谢云澜下手。谢云澜点点头,他自然会小心。
韦承之把话说完了,本该告辞离开,可他犹豫许久,还是把那句可能不太合适的话说了出来。
“侯爷,那夜在梦域中,格桑除了讲她的过去,还跟我讲了一件事。”韦承之说,“关于沈凡大师。”
在他们前往深层梦境寻找韦承之时,格桑便对谢云澜表现出了畏惧,第二天他们想要在梦域中寻找格桑,格桑也一直不出现,直到韦承之与谢云澜他们分开才出来。
但格桑其实怕的不是谢云澜,而是一直跟谢云澜在一起的沈凡。
韦承之回忆着格桑当时告诉他的。
“他的梦里藏着不详的东西,”格桑颤颤巍巍地说,“他很可怕……”
韦承之道:“我不是怀疑沈凡大师,只是……此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让侯爷知道的好。”
谢云澜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韦承之拱了拱手,跟他告辞。
“侯爷,咱们也该走了!”身后传来王泰的催促声。
谢云澜也不再停留,他驾马去跟众人汇合,沈凡照例坐到他的马后,黄耀武带人在城门口送别,彼此敬了碗酒后,谢云澜驾马扬鞭,带着一众人等,踩着年关的末尾,在一片欢庆节日的喜乐气氛中,心事重重地赶往济州。谢云澜点点头,他自然会小心。
第83章
年关将近,官道比平常都要热闹一些,各地的商旅都在往家赶,这可以说是大夏最重要的一个节日,百姓们一年奔波到头,也就是为了能一家人一起过个好年。
济州城外三十里的一处集镇,集镇正好挨着官道,道路两边随处可见摆摊卖年货的小贩,街旁的商铺民宿也挂起了红通通的福字对联,映着屋檐上白色的落雪,好一副热闹的年景。
路过此地歇脚的旅客们坐在集镇唯一的一家旅店大堂中,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彼此也互不相识,但在这红红火火的新年氛围中,却也聊得热热闹闹。
“这济州我几个月没来,可真是大变模样了!”一名旅客边嗑着瓜子边感叹着说。
“可不是吗!”有人搭话道,“济州山匪太猖獗了,每年临近年关,那些山匪就要下山大肆劫掠,街上哪里有人敢摆摊?都紧闭门户,生怕山匪来抢!”
“对对对!我以前行商都特地绕开这边,宁愿多走几十里路,也不敢进济州半步!”
“今年怎么变了?”有人好奇道,“那些山匪哪儿去了?”
“因为济州新来了一位太守,这太守来济州不过半年,就将这群为祸多年的山匪一网打尽了!”
“这新任太守竟如此厉害?是哪位大人?”
“好像是姓穆?叫穆什么来着……”
“别管叫穆什么,我说他的大舅子是谁,你们肯定知道!”
“是谁?”
“宣武侯谢云澜!怎么样,是不是都知道!”
“我说呢!原来是谢大人的妹夫,那也就不奇怪了,区区山匪算得了什么,谢大人连元戎人都能打跑!”
“岂止啊,谢大人前些时日还降服了妖蛟呢!”
“我也听说了……”
众人聊着聊着,话题的中心便全转到了谢云澜身上,无人记得这位根除了济州匪患的太守姓甚名谁。
王泰从旅店二楼下来时就听到大厅中不少人在谈论自家侯爷,他回过头对着同样下楼的谢云澜感叹了一句:“侯爷,你可真有名啊!”
“套你的车去。”谢云澜把王泰赶走,又叫其他人去收拾东西准备赶路。
吩咐完后他又去敲沈凡的门,问:“起了没?”
“嗯。”房间内传来闷闷地应声,谢云澜便推门进屋。
沈凡起是起了,但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坐在桌边还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没睡够?”谢云澜道,“等会儿你坐马车上再睡会儿?”
沈凡摇了摇头,他其实不是没睡够。
一路从涯州过来,初冬变成深冬,天气越来越冷了,龙跟蛇其实很像,他们都是变温动物,蛇有冬眠的习性,龙不用冬眠,他们可以用神力维持体温,但在天冷的时候,他会变得很懒,不想动弹。
唯一缓解的办法就是靠近热源,例如火炉,又例如人的体温。
马车里有备着手炉,但沈凡觉得太小了,所以出发时他又选择了谢云澜的马背,从后面抱着谢云澜的腰,将脑袋搭在谢云澜肩膀上,身体也紧贴着谢云澜的后背,舒服地像是抱着一个人形火炉,而且这个火炉好像还在升温。
谢云澜努力维持着平静,他偷偷抓了把雪让自己冷静点,回头说了一声“坐稳”,随即扬起马鞭,带队出发。
离新年还有半个多月,他们时间很充裕,但谢云澜还是不自觉把马赶得快些,半年多没见到谢玉珍和穆青云,他十分想念,也不知道谢玉珍身体养得如何,京中将妖胎堕了后,谢玉珍身体还没养好便踏上了路程,路途颠簸,济州又如此清贫,就连气候,都比京城更冷一些。
他离开涯州前特地去收购了一些补身的药材和上好的皮草,准备此行给谢玉珍带去。
穆青云他倒是完全不担心,此行一路走来他已经见到了穆青云的功绩,济州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山匪绝迹,百姓们安居乐业,随处可见热闹的年景。
三十里路并不算长,不到半天功夫,他们就已经远远望见了济州城门。
临近城门时,有一队人马出城来迎,谢云澜一眼瞧见为首之人,是穆青云。
“大哥!好久不见了!”穆青云笑着招呼道。
“青云!”谢云澜同样笑着回应,“你怎么知道我今日要来?”
他前些日子便给穆青云递了信,说会来济州过年,但没写具体的到达日期,毕竟有沈烦烦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在,他也估不准路上要耽搁多久。
“我算算日子,大哥差不多就这两日到,特地叫人在城楼上盯着,瞧见是你便立即回府通知我。”穆青云带着谢云澜一行人进城,边走边道,“大哥这半年的事迹我在济州都听说了,沧州和涯州一事何其凶险,大哥还能将妖蛟降服,当真厉害!”
“多亏有沈凡帮忙,我不过一介凡人,没了他我也办不成什么。”谢云澜笑道。
他说起“沈凡”两字时极其自然,他一路上都是这么叫的,王泰他们也听习惯了,但是听在穆青云他们耳中,则显得尤为亲昵。
穆青云记得在京中时谢云澜还一口一个“大师”的,现在看看两人,沈凡坐在谢云澜马后,双手环腰,脑袋还懒洋洋地搭在谢云澜肩膀上,若不是性别不对,说他们是情侣他也信。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是他,穆青云带来迎接的队伍中,还有一人也朝沈凡和谢云澜身上多看了两眼。
谢云澜一向敏锐,他立刻注意到了此人,是个生面孔,穿着一身文士长衫,三十来岁,跟韦承之差不多,脊背却有些佝偻,倒吊的眼角无端让人联想到草原上那些徘徊在尸体旁的秃鹫。
“这位是?”谢云澜以前没在穆青云身边见过此人。
“哦,这位是殷妄先生。”穆青云介绍道,“济州人士,他对济州本地的风土人情十分了解,这半年来帮了我良多。”
“见过侯爷,见过沈凡大师。”殷妄拱着手对谢云澜和沈凡各笑了笑。
谢云澜点点头便算是回应,光看面相此人有些阴翳丑陋,但是能力应当不错,不然也不会短短半年就成为穆青云的左右手,还辅佐其将济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他没再关注此人,转头问穆青云:“对了,玉珍呢?”
谢玉珍知道他来,一定会是迫不及待地到城门迎接,如今却没有见着,谢云澜不由有些担心,谢玉珍身体是不是还没养好?
穆青云的神色应证了他的猜想,穆青云刚刚脸上还带笑,此刻提到谢玉珍,却有些愁闷,他叹着气道:“大哥,玉珍病了。”
“什么病?”谢云澜立刻问。
“是风寒,病了有个把月了,一直不见好。”穆青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