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酒吧营业中 第33章

作者:春日夏禾 标签: 年下 前世今生 玄幻灵异

  “不行,我们不能养狗。”

  “……”

  被他一句话戳中心事,岳沉舟忍不住气得咬牙切齿,蛮不讲理地哼了一声,暗道,关你屁事啊,欺师灭祖的小东西,管天管地,管老子拉屎放屁。

  孽缘,真是孽缘。

  两人在这边丝毫不给面子,自说自话地说起养狗不养狗,哪里注意到那只“博美”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

  万千星光之下,体型迷你的“凶猛野兽”终于看清了面前两人的样貌。

  它歪了歪脑袋瓜,呆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它缓缓抬起前腿,然后猛然扑向岳沉舟的方向。

  “岁师——!”它张了张嘴,竟然口吐人言,声音如同稚嫩幼儿,夹杂在寒冷的风里,天籁一般。

  “我好想你啊!”

  岳沉舟被这毛茸茸的滚球扑了一脸,忍不住伸出双手把它抱在怀里,也跟着惊呆了。

  那滚球在他胸口熟练地蹭了几下,快乐打了个滚,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像是浸了水的黑曜石,看向岳寒的方向。

  随后,落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寒主……”它抽着鼻子,俯下身子,把额头贴在岳沉舟的手心,团成小小的一团。

  “腓腓真的……在这里……等了你们……好久哇!”

第57章 可以忘忧

  村长把着方向盘,陶醉地哼着小曲。曲调时而豪迈,时而婉转,全凭心意来。虽然走调走得不成样子,在这样曲折蜿蜒的山间小道上却显得格外应景与动听。

  蓝色的敞篷拉货车后座面临时支起了两把凳子,开动的时候左右摇晃,发出咯咯的摩擦声,仿佛要散架似的。

  岳沉舟倒是浑不在意,回程少了个人,他总算能放开手脚,不用端端正正坐那把屁股颠成几瓣的破椅子。

  他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架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躺在车斗里,还时不时踩着村长的节奏点抖腿。

  似是被他的动作惊到,一团胖乎乎毛茸茸的糯米球自他的胸口抬起头,仿佛睡迷糊似的,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巴,又抖了抖一身蓬松的毛发,再次安心躺下,紧紧贴在岳沉舟的胸口。

  岳沉舟睁开眼睛。

  入目所及,碧空像是被清澈的泉水洗过一般,白色的飞鸟成群而过,划出弧线,消失在堆叠的森林尽头。

  心口传来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温热触感,绒毛透过轻薄的衣衫,软软地蹭在皮肤之上,蹭的人痒痒。

  他有了一种荒诞的,时空错位的错觉。

  很多年前刺鼻的血腥味和和烈火燃烧过后呛人的焦臭再次卷上鼻尖,让他几乎抱不住怀里几乎没有重量的小东西。

  独自一人,守着一间店,也已安稳度过千年的时光。实在没想到,不过是一次心血来潮的“咨询”,竟会牵扯出如此多的往事。

  天道……

  仿佛有什么人,用无机质的眼睛窥视着一切细节。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冷漠地伸出冥冥之中的手,推动了其中一颗生锈的齿轮。

  于是,蝴蝶扇动羽翼,天平倾斜颠倒,岌岌可危的高塔溃败不堪……曾经的一切因果际会,如同幽幽不绝的暗流,就这么穿过时光而来,酿成平静而诡谲的旋涡。

  岳沉舟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心口上下起伏一瞬,腓腓如有所感,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片刻之后,竟然吐出舌头,像一只真正的博美一样哈着气。

  “……”

  岳沉舟忍不住笑出了声:“本来就蠢,如今倒好,竟真当自己是只狗了。”

  当年的腓腓可不是这幅狗样。

  它虽不善战,好歹也是血统纯净的上古灵兽一脉。直到如今仍然频繁出现在各种天朝的神话传说之中。

  腓腓生来令人观之欣喜,更是能以人的负面情绪为食,就连帝星都曾夸过它“养之可以忘忧”。寒岳喜爱他,甚至允许他在寒境内生活——要知道,灵兽一族汲取山川日月之灵气修炼,是领地意识相当重的一族。

  现代社会的人们在各种精怪志异中寻找关于它的只言片语,再借由想象力将它还原于纸上的时候,大概绝对想不到,在N省最最普通的某条山路,一辆半新不旧的货车后座,就坐着这只传说中会为人带来好运的吉兽。

  ……未来甚至还可能被堂而皇之地送进宠物店洗澡。

  也不知后来是受到了大战波及,还是修炼出了什么岔子,再次见面,它竟缩成了这般大小,看起来连口吐人言都不太顺利。方才岳沉舟问了几个问题,他都懵懵懂懂,记忆全无,只是不断磕磕巴巴重复着,他一直躲在这深山的山洞之中,等着岁师与寒主来找他。

  也好。没有什么比全然无知更幸福。

  岳沉舟不知怎的,缓缓地松了口气。

  ……

  羽山的阳光前所未有的明媚,照不亮距离千里之外的满室晦暗不明。

  半盏冷茶搁在墨色案几上,没有半点热气,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叫人心慌的浓香。

  厚重的遮光窗帘把所有唯一一扇窗户透进的光线阻在室外,屋子里灯火如豆,幽幽跳跃,竟都来自于四周噼啪燃烧的红烛。

  案几的前方坐着一个身影。他墨色长袍逶地,面容大半隐没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一个惨白而尖瘦的下巴,以及嘴角一丝缓缓流淌的鲜血。

  那血渍宛若鲜红蔻丹点染唇角,色彩触目惊心,反衬得那面颊没有一丝生气,仿佛连呼吸都不存在似的。

  他用枯瘦的指尖轻轻擦过自己的嘴角,涂开一抹血色。

  接着,蘸着血的手指蓦然从面前一划而过,还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指缝间洇出一团鲜艳的朱砂,洒进案几前方的黑暗中去。

  随后,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入了定一般。

  不知多久之后,烛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缓缓走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这显然是一个男人的身形,一头过长的乌发从肩侧倾泻而落,在暗色中宛若冰凉柔和的水,覆盖了整个赤裸的身躯,流淌到地面上去。

  他在案几边上缓缓跪下,哽咽着把脸埋进面前男人的衣袍中去。

  “主人……”

  白暨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双极为冰冷的眸子,眼角微微上翘,像是带了个钩子。

  那只小老鼠的自爆几乎要了他半条命,还差点损了好不容易炼出的枭阳。他先前从未想过,没折在时顷手上,却在这样的小妖身上栽了跟头。

  他抬起眼看向面前向他俯首的人,低低叹了一句,唤道:

  “鹤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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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看板娘归来

  莲鹤从一阵恍然中猛然惊醒。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记得自己身在何方。

  心跳如擂鼓一般咚咚响个不停,甚至连胸腔都开始隐隐发疼。她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解,手轻轻按住心口。这个动作让她的袖口落了下去,露出瓷白圆润的手腕,以及严丝合缝扣在腕上的红玉手镯。

  窗外有日光透过梧桐投下不规则的阴影,一时黯下去,一时又刺到了她的眼睛。

  街边的树冠已经染上萧瑟的秋意,马路上的车声隔着窗户传来,穿过不太干净的,落着泥点的玻璃,汇聚成喧嚣而忙碌的正午时光。

  公交车再度开出,伴随着打卡器有规律的滴滴声,机械化的甜美女声报站响起,瞬间把莲鹤的思维拉回了人间。

  她终于回过神来,很快把这无缘无故的心悸抛到脑后,急匆匆地站起,快步向车门处走去。

  ……

  短短大半个月,暑气已然散尽,空气中暮夏与新秋缠绵,酒吧街的人流量肉眼可见地大了起来,年轻的男女们聚集在一起,时不时有惊艳的目光落在那个沿着小路慢悠悠走着的女子身上。

  宝蓝色的丝绒修身旗袍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材,如云的乌发全部散在身后,随着步调飘荡出如水波纹,细细看去,仿佛还折射着不甚分明的光。

  她一身浓到化不开的古韵之色,比书卷气更多了几分妩媚,像是从画中走下来的一般,原应当与这喧闹不堪的酒吧街格格不入,却不知为何,看起来又说不出的和谐。

  从博物馆到酒吧街的这条路,莲鹤走了许多年,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数出地上哪块转头有些不一样的凸起。

  岳沉舟昨天联络到她,让她今日务必到酒吧来一趟,联系的方式极为简单粗暴——她当时正封闭五感睡在博物馆的展台上,突然之间识海被强行传音,岳沉舟懒洋洋的声音莫名在脑袋里循环了整整十分钟。

  ……那种感觉,活像你在家里好好睡着,被窝里突然被人塞了个喇叭,循环播放眼保健操音乐似的,直把人吵得怒火冲天,整个人恨不得立刻杀到罪魁祸首眼前来。

  然而就这么走到路口,她却又停下了脚步,愣愣发起了呆。

  时隔大半个月的时光,在她漫长的生命中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此刻却不知为何,居然有些近乡情怯起来。

  “真是……有什么好矫情的。”她抽抽鼻子,掩饰住鼻腔中酸涩的滋味,自言自语道,“要是被岳沉舟看到,还当我真有多稀罕当这累死人的调酒师。”

  话虽这么说,脚步却愈发轻快,拐过岔路口,竟再也不管什么高雅气质,逐渐小跑起来。

  那栋两层的小楼半新不旧,隐在在格外注重外观与特色的酒吧一条街里,几乎普通到会让所有人忽视过去。然而那灰色的墙面,刻意做旧的复古窗框,院子里死了一茬又一茬的盆栽,包括门前挂着的不伦不类的青铜风铃,都是她来到这里之后,一点一点拾掇出来的。

  岳沉舟那个万事随便的懒人,要真让他一个人打理一个酒吧,大约早就穷到去喝西北风过活。

  莲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刚想推门进去,却发现门口赫然挂上了“暂停营业”的字样。

  岳寒一手托着个盘子,另一手拿着支笔,正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微笑着冲着她点点头。

  屋檐下方,岳沉舟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脸色黑得像快炭。

  ……想象中令人社交性尴尬的重逢场景并未发生,莲鹤也不知心里是失落还是庆幸,忍不住抬手撩了几缕耳边垂下的鬓发,重新把腕间的云纹手袋抚正,迈着婷婷袅袅的步子走了进去。

  高贵到不可方物,丝毫不损半分妖怪酒吧“看板娘”的气质。

  岳沉舟哪里能体会到那些百转千回的姑娘家心思,他此刻正心烦意乱找不到发泄的口子,恨不得把陈建国抓起来狠狠揍一顿。便再也不管岳寒的脸色,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烟,啪嗒一下点了起来。

  莲鹤看他脸色不佳,倒是奇了,从身后带上院门,仰着脖子去看架子上的岳寒。

  这一看,不免愣了一愣。

  正午时分,日光如倾斜的洪流一般,自万尺高空泼洒而下。二楼的玻璃恰恰反射着光线,再照到岳寒脸上,勾勒出无比刚硬的金色线条。

  也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她甚至从那英俊而含笑的眉眼中看出了几分从前不曾有过的桀骜。

  这孩子……怎么,怎么好像……又成熟了不少?

  人类的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啊。

  莲鹤心头感慨,并未多想,伸手扶住梯子:“所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拆招牌?”

  她的目光转向岳沉舟,满腹狐疑:“不是吧岳师,我不过睡了一段时日,这酒吧就被你败光了?这么快?”

  岳沉舟现在宛若一个一点就炸的爆竹,眼刀狠狠剜了她一眼,不阴不阳地冷哼一声,手里甩出一张粉红色的纸:“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