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霞君
不过,宾利很快停下,谢云氤自然把这点小细节抛之脑后, 再度跟着傅斯隐下了车。
这一次, 前面是正常些的住宅区。
谢云氤站在楼下,却没动。
他忽然不想进去了。
见到了能如何?没见到……又能如何?
事情已经造成, 他也决意报警, 给予对方应有的惩罚。那么接下来, 似乎见面就成了没必要的事。
傅斯隐走到他身边。
谢云氤微微侧目, 斟酌开口, “傅先生, 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 傅斯隐忽然道:“你不想进去?”
“……嗯。”
谢云氤点头承认, “我觉得, 好像不进去也可以。”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栋楼, 明知道对方就在楼里,但或许是之前见过那个水军人的下场, 他还有一种说不出瑟缩。
很吓人啊。
傅斯隐察觉到他的退缩。
男人眸中幽深, 轻声说道:“是害怕吗?”
他若无其事,彷佛询问极简单的问题, 再度重复道:“害怕见到刚才那样的?”
“……”
谢云氤抿了抿唇。
良久,他低声道:“不是害怕。”
“是……”
“担心自己会心软。”
他并不是傻瓜。
方才那人的表现, 实在超过常识与认知——怎么可能因为怕报警,就惊悚成那个样子?
联想起之前傅斯隐对付记者所做的一些事。
恐怕,那个人也被那样对待了吧。
站在他的角度,他似乎应该感到痛快。但真的见到那人如此惊吓的模样, 他也忍不住有一丝不忍。
……也只是一点点不忍。
毕竟,傅斯隐是在帮他。
谢云氤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出来。
“我只是……”青年顿了顿,尽可能平静道:“不想让你为难。”
“……”
傅斯隐顿住了。
他一时半会儿,竟没能明白青年的意思。可转瞬间,他理解了。
男人哑然失笑。
青年似是怕他误会,飞快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说道:“你是在帮我,他们在害我,我总不能为他们心软……我相信你会处理好。”
“不如,干脆我就不要管了。”
他再度看回来,眸中全是清澈的信赖。
像柔软的幼崽,偏偏主动把自己拱进凶兽的怀里,还变相撒着娇——对傅斯隐来说,这几乎是最轻柔的讨好。
而理所当然的,他被愉悦到了。
天真。
但很有效。
傅斯隐唇角笑意加深,“我不会被为难。”
他声音沉沉地,极有安定的份量,“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谢谢你。”
谢云氤又一次对他道谢,默然两秒,重新组织语言,“其实,比起这个,我更希望那边早点出结果。”
跳梁小丑再怎么蹦跶,也改不掉既定的事实。虽说水军对他造成了一定困扰,但无论如何,调查结果迟早会出来。
到时候,真相大白,大家自然看得分明清楚。
谢云氤也笃定这一点,所以很理智。
像是进一步地示弱,他转了表情,笑嘻嘻说道:“不如我们出去玩吧?”
“不要在意这些烦人的事了……嗯,去吃好吃的,或者去哪里逛逛?”
他开始盘算。
“城东新开了一家中餐厅,听说师傅手艺很不错……城北的游乐园我还没去过,他们最近搞联动活动,是我喜欢的一个作品……还有这几天天气好,去海边也很有意思呀?”
……所以,世上有这么多美好的事,他干嘛要去在意那些讨厌的人?
看起来,青年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傅斯隐也没有继续的理由。
他们回转车上,却哪里也没去,最终,回到了谢家。
男人跟着他,进了门。
谢云氤并无抗拒,只自己软在沙发上。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
那位追求者性格偏激,被他拒绝过几次后,恼羞成怒,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
“还好,当时只是在排练,他的目标又只是我……”
在拿刀之人出现的刹那,所有人惊慌失措,连忙躲开。但同样的,这导致那家伙盯着谢云氤紧追不放。
短短的几秒钟,像几年那么漫长。反应过来后,众人试图帮忙。可碍于对方持有凶器,他们也不敢随意动作,怕更激怒了对方。
在警察来到之前,谢云氤慌不择路,跑进了道具间。
然后……
阻拦住对方的同时,他受伤了。
还是舞者最重要的腿部跟腱。
“医生说需要休养,具体能恢复成什么样子,他也不能保证。”
青年声音淡淡的,低低的,又相对来说,很平静。
“我不想让大家担心我,也不想耽误舞团的演出。就和团长申请休假……正好,我攒了几年的年假,都没有休过。”
这也是他接了综艺通告、香水广告、和那个电视剧客串的最主要原因。
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苦闷,选择用工作来缓和情绪。
不知不觉,他已将一切和盘托出。
而且,说出所有的感觉似乎并不坏。
傅斯隐轻轻问道:“你有关注过后续吗?”
“……有的。”
谢云氤想了想,“梁哥一直帮我关注着,说是在走流程了。不过调查需要时间,要……半年多才会开庭吧。”
他声线渐渐又弱了些,像是低声自语,“开庭……我不想去。”
谢云氤受伤这件事,暂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若是开庭了,必然又是一桩新闻,尤其是这种桃色新闻,不管怎么引导舆论,大家都会忍不住想入非非,往对他不利的地方去。
他之前绯闻就很多了。
都能脑补出届时的新闻标题——“震惊,追求不成反伤人!”“可怕,慎重婉拒追求者!”
他唇抿紧了,近乎僵硬道:“……我不想上热搜。”
不想再以“绯闻”的方式上热搜。
他是舞蹈演员,不是桃色专家,更不希望大众一提起他,就是那个“被追求者伤害、被迫转行的舞蹈演员”。
傅斯隐定定看着他。
青年此时眉眼低沉,陷入低气压中。他唇角苦涩扯了扯,无意识喃喃继续。
“我只是拒绝了自己不喜欢的人。”
“……他们却说,是你要求太高了,你太拿乔了,你还想要什么的,只不过得了便宜还在卖乖。”
那么多优秀的人追求,还不知足吗?果然是虚荣的人吧……诸如此类,和更难听的一些话。
“那个人家里也来舞团闹过。”
“说我收了礼物,拿了钱,还想要更多……说我是……”
主动勾引。
……谢云氤绝没有主动过。
可是没人相信他。
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受欢迎呢?搞不好是他很茶吧?很有手段吧?很会勾搭男人吧?于是谣言比真相跑得更快、流言蜚语比刀子更能伤人。
“他们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是我激怒了对方,对方才会下杀手。”
甚至说他活该,说他罪有应得,诅咒他永远也好不了。
谢云氤很怕。
当时,他连父母都瞒着,只一个人躲在家里,熬夜看运动医学、看肌肉结构、看复健资料……
他真的害怕自己再也不能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