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霞君
二人惯例上了车,开往拍摄地点。路上无话可说,谢云氤提到季明昀的生病,匆匆几句话带过,刚要说别的,忽然瞧见傅斯隐侧目看过来,一双黑眼珠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他眼眸中好似深海。
像之前那样,那双眼睛又深、又暗,似无底的海中漩涡,对上了,就会牢牢吸引住全部心神,彷佛沉沦。
谢云氤茫然与他对视,瞬间恍惚了下。
“……傅先生?”
回过神来,谢云氤耳根微红,忍不住反问:“……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他提到了季明昀,傅斯隐不高兴了?
回想起之前的“吃醋”,他干咳一声,连忙解释道:“季明昀和我聊了聊,应该不会再……”
不会再做什么了。
然而,傅斯隐却还是看着他。
他眼眸起初是幽邃的,寂暗一片,像深不见底的海沟,无光无声。可现在,他凝视谢云氤的眼眸,分明如同星空,广袤无垠,但不再死寂。
渐渐地,他眸中有笑意。
“我知道了。”
傅斯隐如此道:“我很高兴。”
高兴……
谢云氤脸上一红,嘴上半开玩笑道:“你高兴什么?”
“我高兴……”
男人微微靠近,密闭车厢内,有什么正在酝酿、流动,交织成无声亦动人的旋律。
他近在他耳畔了,悦耳的男低音沉沉说道:“我很高兴,你在意我的感受。”
因为在意,所以证明谢云氤对他并非毫无感觉。
证明谢云氤对他……亦有动心。
谢云氤心里某点被戳中了,说不出话来。
青年想别过脸,躲开对方微凉的呼吸交缠,但下一秒,口袋里有什么忽然灼热滚烫,紧接着一阵淡淡异味散去,消逝了。
谢云氤一怔,低头看了下。
今天拍摄和昨天相同,所以他穿得是外套是同一件,没有换掉。此时此刻,在口袋里的只有昨天那奇怪中年人给的名片,和那张免费赠送的平安符。
谢云氤分别查看,只见名片还在,平安符却不见了。指尖探入,只摸到一手灰烬。
……这是烧没了?
他吓了一跳,急忙翻倒口袋,把灰烬全部倒出——还好,衣服没事。
然而……
在看到那张烧尽了的平安符时,谢云氤身侧,傅斯隐眸中翻涌,似海上风暴正在酝酿。
紧接着,彷佛不经意般,男人轻声问道。
“……这是哪来的?”
第46章
“昨天别人给的。”
谢云氤注意力还在那堆灰烬, 随意答道:“去医院探望季明昀的时候,就遇到了。”
说着,他几句话把中年男人描述了一遍,顺手又把那张名片塞进别的兜里。
“……看着倒不像是骗子。”
确定衣服确实没事, 人也没事, 只是平安符烧了以后,谢云氤抬头笑道:“对了, 你是不是也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事?能看出来什么吗?”
“……”
傅斯隐默然。
他久久没有开口, 谢云氤诧异反问:“傅先生?”
此时此刻, 男人面上并无表情, 看不出喜怒, 但一双眼眸沉沉的、幽幽的, 却像蕴含了千言万语。
……和许多谢云氤不知道的事。
一刹那, 谢云氤脑海中也转过许多念头。
平安符……好像是保平安的啊?
那平安符烧了……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寓意啊?
谢云氤思来想去, 忍不住念头漂移, 渐渐转到某些方面, 不由慎重开口:“傅先生?是不是这符有哪里不对?”
是不灵验?还是太灵验?
他一时紧张,小心翼翼看向傅斯隐, 等他的回复。
……待得男人思绪回拢, 瞧见的,便是青年黑亮眼眸直勾勾地, 一心一意盯着他。
尚未理清心念,傅斯隐唇角已有了弧度。
“不是坏事。”
既想看到那双漂亮眼眸只专注于自己, 又不希望它流露半分的惊惶之色,最终,男人首先说出的,是安抚的话。
“只是一点小把戏罢了。”
……对他来说的小把戏。
平安符是真的, 但很可惜,他就是最大的“邪”。那么自然而然地,在稍一接触时,这点微薄的“正气”,理所当然就被冲撞磨灭掉。
“小把戏吗……”
谢云氤语气居然有点点失落——他却是误会了,以为傅斯隐的意思,是这平安符就是忽悠人的。
傅斯隐看出他的误会。
他当然不会纠正这点错误,反而巴不得谢云氤一直这么以为。
谢云氤倒干净那点灰烬,重新穿好外套,想了想又问:“那,世界上有没有那种大师啊?”
“……有的。”
傅斯隐轻描淡写道:“确实也有一些,只不过比较少见。”
“少见吗?”谢云氤有点困惑,“好像最近也遇到了很多古怪的事。”
酒店的怪异、拍摄外景地的湖中黑影、和一些可疑事件……他已经遇到这么多次了,要是大师很少,那普通人都该怎么办呢?
而另一方面来说,要是那天那个疯魔的老太太也算的话,那他遇到两次了。
这频率,可比过去多年多得多。
“你会遇到,是因为特别的原因。”
傅斯隐声音淡淡的,身体却又靠近他些许,似是要承诺誓言,那话语落入谢云氤的耳朵,却变重了、下沉了,一直探进心底。
“不用担心,有我在,它们不能伤害你。”
它们当然不能伤害到他。
青年已打上他的烙印,任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傅斯隐挪开视线,在车内残余的丁点儿灰烬处微微一顿,随即重新看向谢云氤的手腕。
手腕上,那颗红痣经过一段时间的消磨,变得黯淡许多。
于是男人眸光微敛,若有所思。
“啊,对了。”
谢云氤忽然想起细节,恰好抬起手腕,拉开袖口,把那颗红痣给傅斯隐看。
“当时那个人还问我这红痣的事。”
事实上,要是李其言不提,他几乎快忘了自己身上还长了这么个东西。
袖口卷起来,细瘦手腕白皙光洁,衬得那颗红痣愈发醒目。谢云氤自己看了眼,也觉得有点变化。
“好像小了一点?”颜色也没那么红了?
不看还好,一看,他还真有点好奇。
于是,他忍不住问傅斯隐,“傅先生,要不,你也帮我看看?”
傅斯隐喉结动了动。
男人眉目平静,抬手捏住他的手指,固定住他的手臂。
而后,微微靠近,细细地、一寸一寸地……看。
像是凝视。
他幽深的眸愈发暗沉。
随着距离的拉近,青年愈发以不设防的姿态,全身心信赖他似得,与他近乎贴在一处。
密闭的车厢内,本就空间不多。二人并肩坐着,又偏偏像是互相倚靠,乍一看去,更显亲密无间。
于是……
当保姆车停在电视台摄影场地的停车场,董晓兴冲冲过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傅斯隐与谢云氤四目相对、手臂与手指交缠的状态。
好似自成领域、外人完全插不进去。
董晓:……
完了,他好像不该过来开门。
而且,他好像应该在车底。
……然而门都开了,来都来了。
董晓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云、云哥,地方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