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上仙三百年 第42章

作者:木苏里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甜文 玄幻灵异

乌行雪自然不知道他这活宝手下想了些什么玩意儿。等他某刻一抬头,就见对面三人闭着眼死成了一排。

“……”

他差点气笑了。

“笑什么。”萧复暄忽然开口。

乌行雪:“没什么。”

他从对面收回目光,将手炉朝袖里笼了笼,这才抬眸看向萧复暄:“先前听他们说,落花山市是几百年前的集市,如今已经没了。”

他第一次听闻这个地方,是医梧生说“凡间梦铃最早出自那里”,第二次听闻便是在云骇的诘问里。

他本该对那个地方全无印象,但不知是不是腰间挂着梦铃的缘故,提起“落花山市”这个名字时,他总会想到那种依稀但嘈杂交错的人语。

想必是个热闹的好地方,只可惜,现今已经成了魔窟照夜城的入口。

据宁怀衫说,那入口还是他当年亲手划进照夜城地界的。

乌行雪问:“那山市是如何没了的?”

萧复暄道:“突起山火。”

乌行雪:“山火?”

萧复暄“嗯”了一声。那是极久远之事,他回想片刻才沉声道:“那山市应当是三月初三开,传闻那年开市不久便起了山火,事出突然,火势太猛,无人来得及应对。”

落花山市每年都灯火连绵,热闹非凡。据说山火烧起来的时候,山外的人还以为像以往一样是山市上灯了。

那天十二里群山如火,就连山巅悬着的月亮都被映成了胭脂红。周遭百姓见了,指着那月亮说“那是红火的好兆头”。

后来整个落花台被烟雾笼罩,众人才惊觉不对,等到再赶过去,已经无人能进山了。

各家仙门试了诸多办法,引水入山,招云唤雨,那山火就是浇不熄。直到十二里落花台被烧得干干净净,再无东西可烧,它才慢慢熄止。

“那时候我尚未出生,但后来听过不少传闻。”医梧生睁了眼说道:“当时许多人觉得那不是普通山火,而是有人做了什么引得天道降刑。”

一听“降刑”二字,乌行雪便看向萧复暄。

倒是医梧生紧接着又说:“不是天宿降的,传闻说当年天宿上仙……唔,身负禁令,在极北之外呆了整整百年?”

身负禁令?

整整百年?

乌行雪其实不明白这禁令是何意,背着这禁令会有何等后果。但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眉心已经蹙了起来。

“一些限制而已,没什么东西。”萧复暄的嗓音沉沉响起。

乌行雪怔然抬眼,就见萧复暄神色有一瞬间的冷,似乎并不想多提。

医梧生倒是比宁怀衫他们识时务得多,当即转了话头道:“总之,后来落花山市就再没开过了,整个落花台被烧成了焦土,据说山里浸了太多的血,以至于河流进山是青白色的,流出来时就变成了赤红色,蜿蜒整个葭暝之野。”

“倒是每年三月初三,山巅上依然会悬一轮胭脂月,十二里落花台也还是会有火光闪动。”

最初仙门和百姓不知情,看见火光便奔往山边,但到了近处却发现山里并没有起火。

后来他们觉得是当年亡魂不能安息,便年年去布渡灵经,唱渡灵歌。连牙牙学语的小儿都会两句。

再后来被划成了魔窟入口,也不知是凶凶相克还是怎么,那落花台反而安分下来,数十年没再亮过火光了。

那里现如今的人来说,早已无甚特别。

所以医梧生真的很纳闷,为何修复梦铃要来这早就不复存在的落花山市。

但那毕竟是仙宝,仙人不会平白告诉你如何锻造如何修复,在许多人看来,这是个需要回避的问题。医梧生出身仙门,自然不会乱犯忌讳,一路下来憋得脸都犯了青。

万幸,车里有个不憋话的祖宗……

天宿上仙还对那祖宗有问必答。

祖宗问了医梧生最好奇的问题。

萧复暄答道:因为落花台有玉精。

祖宗甚至连玉精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

他默默看着萧复暄,等一个解释……结果等来了萧复暄的手。

就见那手指拨了一下他垂在座椅上的梦铃,捏着边缘看了片刻,淡声道:“它最初就用的是那里的玉精。”

乌行雪:“……”

车内驱灵灯没亮,晦暗不明。只有偶尔掀动的毛毡门帘会透进来一点雾蒙蒙的光。

萧复暄看不清乌行雪的表情,只见他眼眸半垂,手指勾着挂梦铃的线。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见乌行雪默默把那白玉铃铛揪了回去。

第32章 劫期

大魔头先前还试图把梦铃塞给别人, 现在随身带上,他又变了心思。他往事半点儿不记得,倒是对这梦铃宝贝得很, 根本不给别人碰。

……

尤其不给天宿上仙萧复暄。

每碰一回, 大魔头的神情就十分微妙。明明先前他不想亲手拿梦铃时, 第一个塞的人就是萧复暄。

宁怀衫和方储一边装死,一边透过眼缝看得清清楚楚, 心说不愧是我们城主,果然阴晴不定心思难猜,翻脸比翻书快。

乌行雪不想因为一个小铃铛跟萧复暄这么反复拉扯, 面上倒没什么, 就是显得他们好像有鬼似的。

他索性闭了眼, 倚在马车壁上装睡起来。心里不禁自嘲道:堂堂魔头呢, 学谁不好,学宁怀衫和方储那两个傻子。

傻子的办法往往有些效用,乌行雪装了许久后, 居然真的有了点困意。

***

据医梧生说,如今世道太乱,各仙门都会在自家势力覆盖的边界上设立仙门禁制和结界, 就像封挡在大悲谷的一样,大大小小各不相同。

它们林立在城郊、山野、码头等地方, 层层叠叠,无法忽略。

曾经仙门中人,修为高的那些能御剑而行、能缩地千里, 从极北到极南, 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如今却不行。

倒不是他们修为退了御不了。而是那瞬息之下不知要强穿多少禁制结界、惊动多少仙门,一路上光是收各家封书就能收到手软。

所以这些年为了避免麻烦, 只要不是情势格外紧急,各家出行还是以特制的车马居多。

马车稍停一会儿或是倏然打个弯,便是又过了一道禁制。

一路下来,凭此就能估算途经了几座城。

从大悲谷到落花台,大约要走上一整天,过四座城。

乌行雪在困倦中感觉马车轻颠了一下,心里盘算着这应当是第三座,离落花台不算太远了。

他们出发时天色刚明,这会儿又近傍晚,或许也有离魔窟照夜城越来越近的缘故,寒气重了不少。

乌行雪居然真的感觉到了冷。

他手指掩在宽大的袖摆里,指尖轻搓着暖炉。炉里的热意其实很足,贴得久了,甚至有一些微微的烫,最适合这样的冬夜。

但乌行雪还是冷。

他起初以为,那寒意是顺着马车窗户缝溜进来的,后来意识到并非如此。那更像是从他骨头里滋生而出的,如同湿淋淋的冰水,顺着骨头缝和经脉四处流淌。

手上的暖意并不足以盖过那种阴寒。

他又试着运转气劲,转了好几个周天……

更冷。

没有记忆就是麻烦。杀人的时候眼都不眨,这种时候却百无一用像个废物。

乌行雪在心里自嘲了一句。

他懒懒睁开一条眼缝,想勾条毛毡厚毯来盖。却见萧复暄微垂着眼皮,眸光落在他身上,不知是在看他,还是藉由看他在出神。

“……”

乌行雪怔愣一瞬,又默默把眼睛闭上了。

毯子是拿不着了,动静太大。至于冷……

那就冷着吧,都混成魔头了,还能被冻死不成!

他在阴寒裹身之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彻底睡着前,意识还挣扎了一下,不忘把梦铃拢进手里,免得又被人触碰。

或许就是因为握住了那白玉铃铛,他囫囵之下做了一场梦。

***

梦里的他也很冷,如出一辙的阴寒气顺着骨头淌遍全身。但他却一身薄衣,连暖炉都没有拿。

他两手空空,站在某个偌大的庭院里,弯腰在一截青竹边洗手。

垒石边的青苔结了冰,可见那水应该是极冷的,他却无知无觉。只是垂眸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

“城主。”有人叫他。

乌行雪曲张了两下手指,这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转头看去。

就见方储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脚前是一汪深池,池边堆着雪,池里的水幽深而粘稠。

那水乍一看是黑色,然而泛起的泡沫溅到雪上却是一片殷红。

有一只手挣扎着从池里探出来,凭空抓挠两下。方储一脚蹬过去,那手又沉没回去。

片刻之后,再无动静。

方储在苔草上碾了两下鞋底的血,禀报道:“城主,这俩不懂事乱说话的已经料理完了,只是不知那些话传出去了多少。”

乌行雪从竹泵边的银架上拿了一条雪白布巾,一边擦手一边说:“我不记脸,这两个小玩意儿哪里来的?”

方储:“……小玩意儿。”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家城主张口闭口都是这类称呼,在不知情的人听来,还以为是什么昵称。然而那就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估计是帮自家主子探消息吧,不要命地探到了雀不落。

偏巧撞上他家城主恹恹的,心情不好,于是统统进了血池,连骨头都不剩。

当然,心情好可能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