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亓鹿
据他推断,应该是文宴不知用什么办法抓住了这只鲤鱼精,精怪多灵气,想来文宴也知晓封城气数将尽,所以才用逆转之法将鲤鱼精困于此处,用以维系此地的正常,因此那日在断崖,柳妄渊感知到的生魂就是这只鲤鱼精。
最近一次人族跟妖族的战争,爆发初衷不是妖族杀人,而是人族圈禁了妖族用以增强修为,非我同类其心必诛,有些人一旦狠起来,妖魔都得望尘莫及。
鲤鱼精见柳妄渊一点儿不受影响,惊讶地瞪大眼睛,紧跟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用力向前扑来,但是有铁链束缚,他都不能离开巨石方寸之间,腰侧的伤口再度涌血,少年嗓音十分沙哑,带给耳膜丝丝不适,像是浑身上下都被怨气包裹住,“救……救我……大能,待出去……后,我什么、什么都可以给你……”
“你有什么?”柳妄渊沉声。
“一座宝库……里面珠宝无数……都是你的……”见柳妄渊神色淡漠不为所动,少年急忙接道:“还有……我。”
黑暗中,柳妄渊轻轻勾唇,少年起初以为他是动心了,过了片刻才从中品出了几分不屑。
少年面露疑虑,不觉得柳妄渊是来帮他的,于是警惕地缩了回去。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柳妄渊沉声:“你不妨告诉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说也没关系,我完全可以搜魂。”只是搜魂之后,这条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鱼将会彻底变为蠢货。
“你是……”少年一听“搜魂”二字就情绪激烈,满含恨意:“你是文宴……派来折磨我的……咳咳咳!”
柳妄渊轻轻摇头,说他蠢还喘上了。
沉默中柳妄渊忽然开口:“我自有办法。”话音刚落,这里的禁制就被触发了。
感觉到身上施加的诸多法印有隐隐松动的迹象,少年震惊又欣喜,元婴期大能?!
何止,整个大陆的修为巅峰就在眼前。
“我是文宴的……棋……”少年迫不及待地说道。
然而下一秒,从甬道上方传来一阵闷响,素来平稳的脚步声略显慌乱,有人进来了!
少年想让柳妄渊藏起来,而视线一转,哪里还有这人的身影?走了?少年面露失望,而对于来人,他早已无话可说。
柳妄渊没走,一个隐身术法罢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文宴。
文宴眸色猩红,比之前见到的更加暴躁冰冷,他小跑进来,站定后四下环视一圈,确定没什么危险角色,这才将视线挪到了鲤鱼精身上,神色很纠结,也很复杂。
少年低着头不愿意看他,文宴有点儿被刺激到,上前蹲下,捏住少年的下巴,“刚才禁制被触发,你又在挣扎?”
“滚!”少年哑声。
文宴狠狠蹙眉:“怎么变脸了?刚开始同我那般要好,吃法睡觉都要黏在一起。”
柳妄渊眉眼一跳,他倏然意识到刚才鲤鱼精说的不是“棋子”,怕是“妻子。”
第二十章 一定要把人弄哭
开始有意思了,忘渊帝揣好手决定看这个热闹。
文宴说完,过了好久鲤鱼精才轻哼一声,他咳出些血沫,差点儿溅在文宴手上,男人触电般松开。
文宴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阿鲤不是他要找的,他算计自己,冒充了洛微,还在洛微身上下了咒术蛊毒,阳山村的河伯灾难也是因他而起,封城这么多人,他作为城主总得为大家谋一条生路,文宴越想越有底气,他猛地后退一步,低声吼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没错!”
阿鲤轻轻笑开,直至嗓子承受不住没了声音,半晌后开口:“你开始娶我,然后藏起我,是因为我是精怪,你不想让封城百姓恐慌;你……咳咳,你背弃我,要娶洛微,是因为他才是你要找的恋人转世;你囚禁我,每天对我百般折磨,断我鱼尾,剥我内丹,戮我族人,是因为……是因为我导致阳山村河水泛滥,民不聊生……”少年说着抬起头,微眯着眼睛看向文宴,期间充斥着浓烈的嘲讽,“是不是这么自我催眠的时间久了,你自己都信了?”
文宴双手捏拳,皮上青筋暴起:“我说错了吗?”
“你自幼聪敏,因为儿时救了我,所以等可以化形后我便前来报恩,你用以找人的往生石为何会亮我不得而知,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你要找的,而阳山村的灾难更是同我并无干系,文宴,我自同你结亲后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你受伤中毒刮的都是我的鳞,我总觉得哪怕你移情别恋爱上洛微,至少我们之前有恩情在,但是我高估你了。”阿鲤轻轻喘息着,一派清冷模样,但眼底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
“文宴,我问过你……咳咳……”他偏头吐出一口血,将话补全,“如果洛微中蛊非我所为,阳山村灾难与我无关,而我就是你要找的……”
“不可能!!!”文宴厉声,也跟着斩断了心中一直肆意滋生的怀疑跟恐惧。
“你怕什么?”阿鲤笑了,“不敢想?不敢承认?是不是都行吧。”
阿鲤一字一句:“反正我们之间仇深似海,生死无解了。”
“仇深似海?”文宴重复。
阿鲤点点头:“你低头看看我的鱼尾啊,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文宴自始至终没有低头,脸色僵硬到有些扭曲。
阿鲤叹了口气:“走吧文宴,看到你我满心都是恨……你最好祈祷我能死在这里,否则一旦我出去,定将你一剑穿心!”
文宴恨恨盯着阿鲤,似乎有血泪将要涌出,他不相信阿鲤会这么说,明明少年曾经那么爱他,可又很清楚,阿鲤所言皆为实事实,他们之间仇深似海!
文宴转身踉跄跑了。
暗中看完全程的柳妄渊:“……”
这么精彩的吗?
“大能?”看到柳妄渊显身,阿鲤又惊又喜:“您……”他满腹所求,但是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确定柳妄渊会不会帮他。
“我帮你。”忘渊帝干脆利落:“但是,你也得帮我一件事。”
……
宿问清睡意昏沉,感觉到身侧的床榻下陷,他微微睁开眼睛:“帝尊?”
“在。”柳妄渊回答,说着将宿问清往里面抱了抱,然后就在他身边躺下。
宿问清:“?”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我都说咱们是伴侣了,不睡在一起惹人怀疑不是?”宿问清听柳妄渊来了这么一句,完全没跟上,谁能看到?惹谁怀疑?他都喝药喝出幻觉了?
紧跟着房门被人推开,室内一下子灯火通明,宿问清欲要起身却被柳妄渊按进了怀里。
文宴自几个提着灯笼的家丁身后缓缓走出。
柳妄渊打了个哈欠,没给文宴好脸色,“这么晚了,有事?”
阿鲤被封印成那样,根本没办法触发禁制,柳妄渊他们没来前风平浪静,此人修为又深不可测,文宴坐不住,他必须确认一下。
而不仅文宴来了,洛微跟洛星也在。
柳妄渊现在很怀疑阿鲤对文宴“自幼聪敏”的总结,他转头看看洛微那面色红润,大晚上还能频繁夜起的样子,像是身中蛊毒吗?
问清仙君这么逛一遭,能睡得天地不知。
文宴瞳孔轻缩,没想到他真的在,不是外力就好。
文宴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冲着柳妄渊等人第一次行了正礼,轻轻鞠躬:“抱歉了二位,府内又进了贼人,这里院落偏僻,我担心伤及二位性命,特来查看。”
不怪文宴想不到柳妄渊有更高深的修为,实在是封城不过是这片大陆的沧海一粟,同真正的修真门派相差甚远,元婴修为都可以成为一个小宗门的镇派大能,合道他们根本没概念。
“看完了吗?”柳妄渊将宿问清腰侧的被子往上拽了拽,“我们还要休息。”
文宴颔首:“看完了,多有打扰,明日设宴恭请二位。”
柳妄渊不吭声,驱逐之意明显。
众人正要撤去,洛星忽然冷冰冰地来了一句:“你们并未合籍吧?这样就睡在一起?”
柳妄渊来了兴致,“怎么,不跟我伴侣睡难不成跟你睡?合没合籍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说我们早就合籍了,就算没合籍也轮不到你,阴阳怪气给谁看呢?”
这句话如果是宿问清说洛星还能回呛一二,但偏偏是柳妄渊,他的心上人,洛星顿时招架不住红了眼眶。
嘿,还没哭,忘渊帝秉持着一定要将人弄哭的想法,继续道:“既然自诩名门,就要知道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老话说得好,宁拆一座桥不毁一桩婚,文城主没事干还是多普及一下礼义廉耻的事,教会身边的人别总惦记旁人的。”
可以,忘渊帝看着洛星眼泪“啪嗒”出来,转头跑出房间,心满意足。
“你……”洛微脸色大变,却被文宴往怀里一裹,一并带了出去。
洛星的意图太明显,他们叨扰在先,再有拆散宿真一对的意思,就太不占理了,饶是文宴也拉不下那个脸。
围观全程的问清仙君:“……”
怎么从前没发现帝尊这张嘴……这么能叭叭?
“跟画本子学的。”柳妄渊语气得意:“不错吧?”
宿问清:“……”不愧是帝尊呢。
第二十一章 陷害
等文宴一众人离开,柳妄渊也没任何下床的意思,他转而从纳戒里拿出来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头,正泛着幽绿色的光芒,“来,给你看看。”
印刻石,能够记载一些画面,随着柳妄渊话音一落,之前在地下监狱中发生的一切再度重现。
宿问清一边看一边想着自己跟帝尊这个姿势会不会太亲密了一些?几乎在对方的怀里。
可看到阿鲤自剖心意的那一段,宿问清“嗯?”了一声,实在不能想象文宴顶着一张正人君子的皮囊,背地里能干出这事,而他笃定阳山村的一切皆为阿鲤所为,想来凭借的也不过阿鲤是一条鲤鱼精,在凡人眼中妖精就是妖精,只会害人。
等看完,柳妄渊问道:“是不是很精彩?”其中并没有柳妄渊再度显身,跟阿鲤达成交易的画面,对此除了他们,其他人一无所知。
“帝尊……”宿问清轻声,“您也睡吗?”
柳妄渊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也不觉得两人贴这么近有什么不妥,闻言还认真思考了一番,最后说道:“我一路上没休息过,的确稍觉疲累,那就睡会儿吧。”
修真者不是神,即便是神也需要一些时间让神魂得以放松,宿问清信以为真,立刻往床里面挪了挪,腾开些地方:“帝尊请。”
柳妄渊:“请……”
可宿问清自重创后极易畏寒,睡着后没多久就往唯一的热源涌来,柳妄渊一直睁着眼睛耐心等候,没过多久,男人在黑暗中勾唇笑了。
翌日清晨,宿问清听着一阵飒飒雨声睡醒,敏锐嗅到了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鱼腥味,糜烂、压抑,混合着血腥气。
帝尊既然看到了就不会一点儿不作为,当然不是为了打抱不平,看热闹的成分居多,总之压住鲤鱼精的禁制明显松动,才会渗出这种味道来,宿问清虽然没亲眼所见,但他心思谨敏,觉得文宴不会坐以待毙,果不其然,中午时分有穿着道袍手拿法器的人陆陆续续涌入。
柳妄渊半个时辰前说出去一趟,这阵子都还没回来。
他不在,自然是有客拜访的好时机。
洛微携着洛星,带了一堆礼品前来道歉,诚然宿问清并不觉得会被两个凡人冒犯,他虽不像柳妄渊那般看世人如蝼蚁,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入眼。
洛微一副清正做派,先代替洛星为昨晚的口无遮拦聊表歉意,然后说他弟弟本性善良,没什么恶意,零零总总一堆,宿问清一杯茶都喝完了,等洛微神色尴尬再无可说的,这才接道:“无妨。”
他表现得过于从容,甚至有股“轻视”,至少在洛微看来如此,好像不管他如何手段都是不入流的,比起怒骂来更让人觉得难堪,洛微从小带着弟弟过苦日子,一贯不喜欢这种姿态。
洛星脸色一冷正欲说什么,被洛微往后一拽,只得忍住。
“宿公子不生气了便好。”洛微目光四下一扫:“柳公子呢?”
宿问清:“有事出去了。”
“这样,看你们形影不离,感情实在令人羡艳。”
宿问清对于这种试探原本不想搭理,可洛微这话叫他心神一动,有些话自然而然地说出:“是吗?洛公子跟文城主也不遑多让。”算是间接承认了。
洛星一口牙恨不得咬碎,自洛微带他入住城主府,世间所有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从前所求不过一个温饱,现在的要求倒是越来越高,洛微曾经带不少世家的公子小姐给他看,但洛星不屑一顾,总觉得这不好那不行的,配不上自己,柳妄渊是他一眼相中的,甚至喜欢得有些不可自控,偏偏多出一个宿真,挡在中间让他食不下咽。
窗外细雨密集,洛微出神地多看了一眼,记得阿鲤被文宴囚禁于地下,也是这样一个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