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残月折镜
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到这一幕,也会心生怜悯。
就连沈霁云也不例外——不过,前提是小寡夫那早亡的夫君不是他。
沈霁云无动于衷,听江离说完后,方才出声:“你初来乍到,为何一见面,就知那人是沈家大公子?”
江离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说:“我听小厮说的……”
沈霁云眉梢一动,显然是不相信这番话。
月色冷清。
隔着一段距离,江离遥遥回望。
他总觉得这个白衣人有些奇怪,好似自己身上的所有伪装都被看穿了。
“多谢公子,我先走了……”
江离低垂着头,匆匆离去。
身影消失在了门后,随后“砰”得一声,房门紧紧关上,将一切的窥视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沈霁云凝视了片刻,缓缓挪开了视线,落在了地上的火盆。
火盆里的纸钱没有燃尽,还在冒着火光。
长袖一拂。
火光摇晃了一下,一层薄冰缓缓凝结,最终“呲”得一下,只余下一缕青烟。
沈霁云垂手而立,指尖一捻,看着落下的一点灰烬,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江离来沈家要做什么?
深夜出来,就是为了撞见沈家的大公子?
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不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霁云修无情道。
一向断情绝欲,无欲无求。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无法让他失态。
可偏偏在江离这里,已经三番两次扰乱心弦了。
沈霁云闭了闭眼,心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又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
就让他看看,江离到底要做什么。
……
一夜无话。
晨曦微晓,院落外面就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最近沈家有两家大事。
一是沈家老太爷大寿,二是出去修仙的大公子回来祝寿。
双喜临门,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准备着两日后的寿宴。
江离推开窗,往外看去。
越过白墙青瓦,远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丫鬟小厮捧着东西匆匆走过,忙碌不停。
江离靠在窗沿,眼睫轻轻一闪,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昨天晚上那个法子,能用一次不能用第二次。
要是他再主动出现在沈家大公子面前,就太过于刻意了,容易让人怀疑。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
江离关上了窗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静静地等待着。
一直都暮色四合,院落里终于有了动静。
昨天带他过来的小厮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像是在做贼一般,脸上十分心虚。
在看见江离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江离问:“有事吗?”
小厮:“最近咱们家在准备寿宴,人手不足,你过来帮忙。”
江离一听,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他没有不戳穿,也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吞吞吐吐:“我这样的人,可以帮忙吗?”
小厮扫过发间一抹白:“不碍事的,就打打下手,你来不来?”
江离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小厮:“你跟我来。”
江离跟着小厮的脚步,走出了别院,又穿过了一片竹林,逐渐走向了沈家主宅。
小路蜿蜒曲折。
越往里走,就越偏僻。
江离目光一闪。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不过……
他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荡荡的,不见白衣人的身影。
希望这次白衣人不要再出来捣乱了。
第五章
主院。
沈家大公子神情萎靡地躺在了长椅上。
自从昨天晚上落荒而逃,他就对那个小寡夫念念不忘。
在他看来,那种欲拒还迎、投怀送抱的,都是庸脂俗粉,俗物!
唯有这种忠贞不二的小寡夫,才有意思。
他想摸上门去尝尝小寡夫的滋味,但又害怕那个白衣人再出现,思来想去,还是使了个法子,把小寡夫给骗过来。
大公子半眯着眼睛,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口张望。
细碎的声音从围墙外面飘来。
一个细弱不安:“这是要去哪里?”
另一个人不耐烦地说:“你别管这么多,跟我来就是了。”
大公子顿时来了劲,直接从长椅上一跃而下。
他迎面而上,刚迈出两步,就又停了下来,伸手理了理鬓发和衣领,衣袖一甩,乍一看还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手一甩,不小心在怀里碰到了一件坚硬的东西,大公子动作一顿,拿出来一看,竟是那半块玉珏。
他拎着看了一会儿,一时找不到地方放,干脆就挂在了腰间。
人影晃动。
沈家小厮先走了出来。
昨天晚上的那个小寡夫落后一步,神情拘束忐忑。
日光明亮,倒是比昨晚看得更真切一些。
一抬头,澄澈的眼瞳倒映着霞光,盛满了氤氲的雾气。皮肤白皙胜雪,眉目精致,如同画中人。
大公子一手背在身后,不慌不忙:“小郎君,别来无恙。”
江离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要跑。
奈何小厮更快一步,机灵地挡在了后面,还反手关上了门。
唯一的退路被截断,无处可退。
江离努力远离着大公子,背靠上了坚硬的墙壁,手指捏着衣角,指节发白。
大公子微微一笑:“小郎君,这么害怕做什么?”他意味深长,“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江离的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公子越发来了兴致,拱手道:“小郎君不要误会,在下昨夜喝了点酒,头脑发昏行为不当,这才冒犯了小郎君。”
“如今请小郎君过来,不是想做别的,只是想要当面道歉。”
大公子彬彬有礼,和昨夜截然不同。
江离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相信男人的话。
大公子不慌不忙,斟了一杯酒:“我自罚一杯。”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将另一个酒杯斟满,“喝了这杯,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离咬住了下唇,没有动弹。
大公子转动着酒杯,冷不丁地说:“听管家说,你昨日刚来沈家,住处还合心意吗?”
话说的关切,但实则满是威胁。
明晃晃地表明了一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江离也知道这个道理,在挣扎了片刻后,还是慢慢挪动着,朝大公子走了过去。
大公子满意地笑了笑:“这就对了。坐。”
江离坐在了石桌的另一处,正襟危坐,时刻保持距离,不敢随便乱看。
大公子将酒杯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