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残月折镜
莫长老呕出了一口鲜血,但丝毫不敢懈怠,很快就又爬了起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宗主。”他毕恭毕敬,看不出一点怨言,“现在当紧的,还是掩饰深渊里的那些东西。”
深渊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诡异邪恶,一直以来,都是望舒峰上的阵法运转,将其镇压在深渊中。
如今阵法破、山峰倒,眼看着就要瞒不住了。
若是深渊里的东西现世,太忘宗的名声不保。
宗主冷哼了一声:“还要你说?”
莫长老头埋低:“我只是为了宗门着想……”
宗主阴恻恻地说:“若你真的为了宗门着想,就应该以身镇深渊,而不是在这里尽说些废话。”
莫长老的脸顿时绿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片刻,宗主再度开口:“望舒峰倒,阵法已破,说明……望舒仙君的无情道破了,不中用了。”
莫长老面露惊愕之色。
他算是一路看着沈霁云成为仙君的,沈霁云此人,意志坚毅,冷面无情,是最适合修无情道的人选。
要破无情道,唯有动情一途。
又是怎样的人,能破了沈霁云的无情道?
莫长老想不通,当然也不需要他想通。
宗主说:“既然无情道破,他必定深陷魔障,传话出去——望舒仙君入魔,一剑摧毁望舒峰,叛宗门而出。”他顿了顿,“深渊里的那些东西,自然也是望舒仙君弄出来的。”
“我们太忘宗自然是要大义灭亲,全力击杀望舒仙君。”
莫长老:“这……”
宗主:“还有什么问题吗?”
莫长老对上了宗主冰冷的视线,将想说话的咽了回去:“没有。”
宗主:“那便把话传出去吧。”
莫长老:“是。”
第四十三章
江离远在千里之外, 并不知晓太忘宗发生的变故。他立于沧海之上,见神龟发出一声鸣叫,驮着天涯海角楼再次潜入深海。
海面旋涡扭曲, 像是要将一切都吸入其中。
不过片刻, 神龟与天涯海角楼都不见了踪影。想来再次出现于世间, 也要百年以后了。
而百年时间, 沧海桑田,又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江离收回了目光,再度投向了身旁之人。
沈霁云容姿神俊, 腰背挺直, 目光深深,像是在等一个回答。
江离抬手拭过鼻尖, 不知该如何接下方才的话头。
在一片寂静中, 沈霁云的脸色突然一变。
江离还以为是要对他动手了,顿时紧张了起来,可等了半晌, 只见沈霁云转头看向了北侧。
北方, 乃是北境所在之地。
隔着遥遥天际,似乎能望见北境的皑皑冰雪。
现在北侧苍穹云层厚重,层层血染,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沈霁云发出了一声闷哼, 伸手按住了胸口, 脸色煞白。
江离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沈霁云缓缓摇头, 缓声道:“太忘宗有变。”
他人不在太忘宗, 但剑留在了望舒峰上压阵。
如今剑意冲天而起, 显然是阵法出了差错。
江离也望向了北侧。
相比与沈霁云的凝重,他倒是显得轻松不少。
一来, 不是他的宗门出了事,二来,南海与北境相隔遥遥千里,就算是真的造了灾祸,连头七都赶不上了。
出于礼貌,他还是宽慰了两句:“太忘宗乃是天下第一宗门,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大事。”
太忘宗传承千年之久,底蕴丰厚,门下弟子众多。就算是有不长眼的人想要打进去,光连门外的剑阵都够他们喝一壶了。
沈霁云的脸色沉沉,并未因为这话而放松下来。
是,太忘宗这样显赫的宗门,外有剑阵,内有弟子无数,若有敌人想要从外面打进来,实在是难于登天。
可……若是里面出现了问题呢?
沈霁云想到深渊下面那些邪异可怖的东西,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起来。
江离蹭了蹭鼻尖:“你着急也没用,现在也赶不回去,不如,先去城里看看动静。”
沈霁云这才有了些反应:“……好。”
……
南海边上就是海珠城。
之前海珠城的城主被魔种感染丧命,海珠经历了一番混乱,如今已经安定了下来,只是街上看起来比往日要萧瑟一些。
进了城,听着耳边的喧闹红尘声响,江离不由松快了起来,笑道:“我们去酒楼里看看。”
不管是什么情况,酒楼里的消息一向是传递得最快的。
上至天潢贵胄,下至三教九流,就没有包打听、万事通打听不到的消息。
江离进了酒楼二楼雅座,叫了一盏果子酿外加几碟小菜,坐下来准备慢慢品。
酒很快就上来了。
清澈的酒液一倒入杯中,就散发出了一股馥郁的香气,抬杯一品,口齿生香,回味无穷。
“好酒。”江离赞了一声,问,“你不来一杯吗?”
坐在对面的沈霁云的缓缓摇头。
江离舌尖一卷,舔过唇边的酒渍,这才记起,这人是不喝酒的。
身为剑修,关键就是要手稳,若是喝多了酒,握不住剑,岂不是一个笑话?
江离心中了然,也不再劝,正打算仰头饮尽杯中之酒。可刚动了一下,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嗯?”
他奇怪地看了过去,手中的酒杯直接被人抽走。
沈霁云握着酒杯,借着喝剩下的残酒,一饮而尽。他不常喝酒,酒一入口就眉头紧皱,咽喉上下一滚,生生压下了酒味。
江离一手撑着下颌,调笑道:“你这不像是喝酒,倒像是……跟酒有仇似的。”
说完,他自己都被这形容给逗笑了,乐不可支。
沈霁云淡淡瞥了一眼,继续将酒满上。
往日他不喝酒,只觉得酒是误人的蠢物,可现在一尝,倒也品出了些许的快意。
两杯薄酒下肚,沈霁云的目光逐渐维持不住冷静,他一手撑着桌面,因太过用力,手背青筋迸现。
江离笑骂了一句:“你要喝酒说就是了,抢我的酒做什么?”骂完了以后,他又唤来小二,“再上一壶酒。”
小二脆生生地应了下来,下了楼去。
不消片刻,又有一壶酒摆在了江离的面前。
这会儿应当没有人来抢了。
他瞥了一眼沈霁云,不慌不忙地倒酒。
经过这一个插曲,酒楼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喝酒、划拳……好不热闹。
江离侧耳听了一会儿,这些人讨论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没听见什么关于太忘宗的消息。
指腹一动,轻轻转着酒杯。
江离心想,太忘宗应当没什么大事,若是真的出事了,怕是整个修真界都在传这消息了。
他原以为沈霁云会放下心来,结果等了一会儿,身边没有一点动静。
江离转过头,露出了讶异之色。
无他,沈霁云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像是喝醉了。
江离:“?”
这么点酒就醉了?
他掀起衣角,凑了过去:“沈霁云?”
没有反应。
他又戳了戳那人的肩膀。
依旧没有反应。
江离见状,胆子不免大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捏这人的鼻尖。只是刚动了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就被人先一步捉住了手。
紧接着,就被困进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江离:“你没醉!”
耳边传来一股炽热的气息:“不,我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宛如叹息:“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