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残月折镜
转眼间月余过去,抬头望去,白雪皑皑,已经抵达了北境。
江离仰头看了半天,目光在群山之间寻找,终于在其中找到了望舒峰的踪迹。
以往望舒峰直上云霄,凌于众峰之上,一眼就能瞧见。
如今望舒峰倒塌,只剩下了半截山峰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被冰雪覆盖,埋没于众山之间。
江离问:“我们怎么进去?”
一路上来,沈霁云并未刻意隐蔽身形,他回北境的消息恐怕早就已经传回到了太忘宗。
太忘宗得了消息,自然会提前准备,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进去。
沈霁云望着前方的山峦,脚步一顿。
山峦叠嶂,云雾缭绕。
期间可见亭台楼阁,飞鹤衔枝而过。
在最外围,一轮半透明的光罩落下,将连绵的山峰笼罩其中。
隔得这么远,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肃杀的剑意。
江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剑阵……怎么破?”
沈霁云缓声道:“剑阵里,有我的一丝剑意。”
他伸手一展,光罩颤动,荡漾出了一道无形的波纹。
其中无数道剑影掠过,直冲云霄后,又朝着四周散开。
他右手翻过,其中一道剑影离开了队伍,悬在了手掌上。
原本剑阵天衣无缝,而现在其中一丝剑意逃逸,自然就出现了瑕疵。
沈霁云手执剑意,缓步走入其中。
江离跟在他的身后,竟然毫无阻碍地走入了光罩中,来到了太忘宗的山门。
江离挑了挑眉,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松:“他们知道剑阵里有你的剑意吗?”
沈霁云点了点头:“剑阵千变万化,延绵千年。就算知道,也一时间难以更改。”
江离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继续走去。
沈霁云在太忘宗多年,知晓每一条路通向的方向。如今选的小路偏僻,遭遇不到别人,一路走去,竟然畅通无阻,来到了望舒峰下。
昔日高耸入云的望舒峰,如今变得破败不已,半截山峰倒塌,落入了深渊之中。
沈霁云在悬崖边上驻足,手指舒展开来,想要唤回他的剑。
当日他离开望舒峰,留下了本命剑以镇压阵法,如今阵法破了,本命剑上也应当没了枷锁。
可不管他如何驱使剑意,都好像是泥牛入海,本命剑毫无反应。
他的眉心微微一拧。
江离:“怎么了?”
沈霁云挥出一道剑意,想要去寻本命剑的所在地。雪亮的剑意在半空中一转,竟然直直没入到了深渊之中。
“我的剑……”他低头,“在下面。”
深渊里。
黑雾涌动,传来阵阵鬼哭狼嚎。
隔着一段距离,可以看见一道道虚无的身影在拼命地向上攀爬。它们仰着头,在対上沈霁云的目光后,咧开嘴,露出了细密的牙齿。
更底下,死去的婴孩与断臂残肢一同翻涌,让人想到了……人间炼狱。
沈霁云:“我要下去。”
江离看了一眼深渊中的群魔乱摸,摸了摸手臂,顿时觉得有些凉,忍不住问:“这你怎么下去?下去寻死吗?”
看起来沈霁云与往日无异,一路上过来,也没有宵小敢于冒犯。
只有一直同行的江离知道,沈霁云的无情道破,先毁了三成修为,接着本命剑不再,又削了三成。
若是这样进入到深渊中,就算是望舒仙君也要饮恨。
沈霁云容色不变:“每逢月圆之夜,深渊中的动静就会停歇片刻。”他镇压深渊多年,対于深渊里的规律,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到时就可进入其中。”
他顿了顿,“你……”
江离:“怎么?”
沈霁云低声说:“我一人前去即可。”
江离扯出了一抹假笑:“该不会以为我想去这个鬼地方吧?”
沈霁云别开了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正要放下了心,就听见少年的嗓音轻快:“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你越不让我去,我越要去。”
转过身,対上了少年得意洋洋的笑脸。
沈霁云无可奈何:“……阿离。”
江离双手抱着肩膀:“你就这么一个人下去,是等着我给你收尸吗?”他嘀咕,“你舍得,我还不舍得。”
沈霁云一怔,随后眉眼间的寒霜消融,浮现了一抹笑意。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与江离并肩而立,望着眼前的风景。
……
于此同时。
暗中,有一双眼睛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女人娇俏的笑声响起:“嘻嘻,没想到他真的敢回来太忘宗,他不怕死的吗?”
中年人的嗓音沉稳,隐隐带着调侃:“既然能成为仙君,自然比普通人更不怕死一些。”
风烛残年的老人轻咳了一声,连话都说不利索,但他的在这些声音中威望最高,一出声,其他人就闭嘴了。
“咳咳……”他费劲地说,“既然他回来了,接下来就准备好……”
中年人:“是。”
女人:“早就已经准备好啦,就等着祭品自投罗网了。”
在欢声笑语间,杀意逐渐拉开了序幕。
深渊里,雾气汹涌翻动,里面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红光一闪。
一双猩红的眼睛睁开,冰冷无情。
在雾气的遮掩下,隐约可见一具庞大的身躯来回走动。
这是——魔种。
它被阵法镇压了百年,凶意与恶意早就到达了顶峰,一旦从深渊中出来,第一个面临毁灭的,就是太忘宗。
为了阻止这一切,他们自然要想办法上贡祭品熄灭魔种的怒火。
那么最优的选择,自然就是身为阵法阵心的……沈霁云。
第四十五章
转眼就至月圆之夜。
云雾沉浮, 月影朦胧。
一道月光照落在望舒峰的废墟之上,犹如冰铸世界,万籁寂静。
江离立于悬崖之上, 微微眯起眼睛。
望舒峰上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 安静到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与沈霁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日, 竟然都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足迹。
虽说他们进太忘宗时并没有惊动山门外面的剑阵, 但雁过留痕,总有人会发现剑阵被动过的痕迹。
可现在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蒙蔽着太忘宗的眼耳, 不让他们发现端倪。
或者说……发现了也当没瞧见。
这样子行事, 到底是在方便他们,还是另有图谋?
江离垂眸望向深渊, 只觉得这一行必定不轻易。
想到这里, 他的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意——就是因为这样才有趣呀。
他抬起肩膀,慢慢伸了个懒腰,随后灵气转动, 轻身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身影蹁跹, 如同鹞子一般,在石壁上的突起处停留片刻,就又更往下去。
最终,停留在了最下方的平台上, 距离悬崖底部还有一段距离。
一阵阴冷的风吹来。
江离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眉头一蹙, 低头望去。
今天是月圆之夜。
在月光的照映下, 那些翻涌的黑雾全都被驱散, 深渊终于露出了正面目。
下方怪石嶙峋,生满了奇怪的藤蔓。
风一吹, 藤蔓窸窣作响,隐约可见下方埋藏着的森森白骨。风声灌过白骨,发出鬼哭狼嚎之声。
下面是阴森可怖了一些,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大费周折地镇压的。
正想着,一道白影从上方落了下来,犹如一把利刃,笔直地插-在了身旁。
江离侧过身,避开了溅落的石子,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镇压在下方的魔种,生的是什么模样?”
沈霁云沉声道:“千变万化。”
他在望舒峰上镇压深渊上百年,不可能没见过魔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