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柴帽双全
这已然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既然如此……伍锋握紧刀柄,调整呼吸,人类黑色的双眸与那双幽绿色的兽眸对视,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双方对峙着,兽眸在黑暗中闪烁,像是明灭的星火,在意识到伍锋不打算逃跑之后,柏空放弃了他最为擅长的攻击方式,从背后袭击是本性使然,但在如今褪下人类的伪装,可以尽情调动所有妖力的情况下,正面对抗他也不惧!
又一次眨眼,幽绿色的兽眸在黑暗中消失,下一刻再睁开时,那鬼火一样的瞳孔已然来到伍锋身前,连带着慑人的爪锋一起!
好快!
伍锋暗道一声,柏空现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数倍,这是人类根本达不到的速度!
伍锋没有时间反应,但好在多年战斗中他磨炼出一种本能,在柏空袭来前,他内心一寒,本能般的挥刀格挡,方才险之又险地挡住这差点就要撕开他胸膛的爪尖。
这爪尖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构成,坚硬且锋利,与金属的刀身相撞时,竟在黑暗中摩擦出几缕刺目的火花,若是普通的兵刃,或许会被这利爪直接拍断,好在伍锋的刀也是名家所造,尚能抵挡,可他的刀能挡住利爪,却挡不住这巨兽挥爪时恐怖的力道。
像是被一头重愈千斤的牛正面顶了一下,伍锋狼狈地退后,未等他站稳身形,柏空的下一次扑击又至,伍锋不敢再硬抗,他一个侧滚躲过。
柏空扑空后立刻调转身形,可未等他追近伍锋,黑夜中破空声又起,“嗖嗖”几下,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
伍锋不指望这能杀死柏空,他只是为了能拖延片刻,给他准备的时间。
可这些不久前还需要狼狈躲闪的箭矢,柏空此刻竟是看都不看,身后那如绸缎般飘逸的长尾化作可怕的钢鞭,在身侧一抽,竟是发出了如箭矢一般凌厉的破空声,甚至比箭矢离弦的啸声更快更猛,被弓弦灌注了巨大冲力的箭矢被这长尾抽动时掀起的劲风尽数甩落。
伍锋看到了这一幕,咬着牙暗“嘁”一声,箭矢不能挡住柏空,他故技重施,又一次在即将被柏空击中前,凭着生死一刻的直觉和灵活的身手侧滚躲过。
可他不可能一直这样闪躲,柏空似乎正在熟悉学习他的招式路数,并且以此改变自己进攻的角度,第一次他尚能完好躲过,第二次衣服却被爪锋掠过的劲风撕裂,若是再来第三次,怕是他就要被直接开膛破肚了。
眼看着柏空又要追来,发动致命的第三次扑击,但伍锋却并不如何惊慌,因为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突然站定,回头望着黑夜中疾追而来的白色巨兽,脸上露出一种猎物踩进陷阱的得意笑容。
他猛地一拉手中的引信!
“轰”一下巨响,像是不久前的炸雷,可那炸雷在天际响起,此刻的轰隆声却是在这废弃的小院中。
伍锋除了在院中四处布置了机关,除了弩.箭,还有埋在地上的一颗火雷,对付柏空原本不至于那么大的阵仗,他防得是柏空会带来的帮手。
这火雷威力巨大,常设置在城墙下,攻城的士兵踩中时,会连带着身边几丈的战友一起被炸成碎块,想来妖物再如何强大也是血肉之躯,柏空追击的路线是他特意设计过的,正在那火雷上方,柏空正面受了这一击,不死也残。
火雷爆炸后掀起满院的硝烟,伍锋拿着刀,嘴角嘲讽地勾起,畜生到底是畜生,身体再如何强大,却终究斗不过人类的智慧,他只等着硝烟散去后,给那奄奄一息的妖物再补上一刀,可等视线重新清明后,他却没有看见任何柏空的影子。
伍锋心内一惊,他立刻环顾四周,遍寻不见后,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转身,正看见那站在屋脊上,背倚圆月,正用那双森冷的幽绿兽眸低头看着他的白色巨兽。
火雷埋在地下虽然隐秘,但火药特殊的味道却是难以掩盖的,柏空不知道什么是火药,但他直觉这异味不对,所以一直留了一个心眼,在伍锋拉动引信前,就已经从地面跃起,借着硝烟的遮挡跳到屋脊上,绕到了伍锋背后。
他已经盯了伍锋许久,等的就是这一刻伍锋终于发现他,面露惊恐的时机,他从屋脊悍然跃下,像一道刺破黑夜的白箭!
这一回伍锋终于逃无可逃了,他同时也根本反应不及,伴随着身前身后传来的一阵剧痛,他被这白色巨兽扑倒在地,那闪烁着森寒光芒如金属一般锋利的爪尖正按在他的胸膛,可柏空却没有立刻杀了他。
白色的巨兽低下头,兽嘴里发出人类的嗓音,混杂着野兽危险的低吼。
“人在哪儿!”柏空幽绿色的兽眸紧盯着被踩在爪下的伍锋,他同时威胁地加重了一点力道。
伍锋胸口剧痛,胸骨在这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地响声,内脏被挤压出血,可他竟是硬撑着把溢到喉咙的血又咽了下去,他扬起一抹带着血色的笑:“想知道那乐伎在哪儿吗?你过来,再凑近我一点,我就告诉你。”
柏空眯着眼盯着他看了片刻,谨慎地低下头,凑近伍锋,待到一人一兽几乎首颈相交时,伍锋像是耳语一般悄悄地说:“来这里之前,我把他埋在地下了,棺木里的空气大概能支撑一个时辰,这京城那么大,你去找罢!”
“你这畜生!”他大笑着,趁着柏空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的同时,用手指牵动了埋在地下的引线。
伴随着两道熟悉的破空声,柏空瞳孔一缩,他下意识地从原地跳开,在跳到半空时他就意识到了不妙,可他却也回转不及,那两道本该射中他的箭矢径直没入了伍锋的胸膛。
伍锋闷哼了两声,嘴里吐出一大口淤血,随即头向一侧歪倒,渐渐没了声息。
柏空剧烈地喘息,是怒,也是惧,因为他直觉伍锋说得是真的,他把楚逸尘活埋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还剩余多久,而他除了知道这一点外,对楚逸尘被活埋的地点一无所知。
伍锋若还活着,他还可以想办法逼问,可此刻伍锋已经断气了,楚逸尘的下落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这样短的时间,这样大的京城,他几乎不可能凭自己找到楚逸尘。
在经历过一场分外凶险的生死搏杀后,这座荒废多年的宅院重新归于平静,白色巨兽在伍锋的尸体旁静静蹲坐了一会儿,突然对月长啸,啸声凄厉又哀婉,近乎一种呜咽。
第45章
楚逸尘再次清醒过来时, 入眼的是一片黑暗。
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揉揉酸痛的颈部,可却在抬手时发现,他的双手被绳索捆缚在了身后。
楚逸尘先是怔了怔,很快记忆回笼, 他想起了被伍锋打昏前发生的一切, 于是迅速从刚醒的迷茫变为了警觉。
他大致判定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况, 除了手被捆住,他的脚上也系着绳索, 嘴里还塞着布。
他似乎平躺在什么地方,黑暗中视线不管用,楚逸尘借着被捆住的手脚丈量出,这地方逼仄且狭小, 四四方方的,就像……一口棺木。
楚逸尘被内心冒出的想法一惊,他怎么会躺在棺木里?伍锋将他从教坊司劫走后,又发生了什么?
楚逸尘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伍锋劫持他是为了要挟柏空获取想要的证据,他大抵会让柏空用证据来换自己, 柏空十有八九会照做的,这也是楚逸尘在当时听到伍锋的话后面色大变的原因, 那份证据至关重要, 几乎决定如今所有布局的成败, 伍锋要挟的如果是其他人,比如赵邺,他大抵都不能如愿得逞, 唯独柏空会不管不顾地来救他。
但是柏空给了证据伍锋就会放过自己吗?显然不会的, 他现在的境况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楚逸尘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但他体感不长,根据伍锋之前的话来判断,伍锋应该是想在今夜就做个了断,所以现在伍锋应该是去见柏空了,他没有带上自己,也没有直接杀自己灭口,反倒将自己关在棺材里,原因大抵有二:
一来,自己活着对伍锋而言是一种威胁,无论柏空给不给证据,他都是不会放自己回去的,所以也不会带上他去跟柏空见面,将他关在棺材里埋在地下便可以防止他逃跑,同时也能防止别人找到他。
二来,伍锋对他杀心未消,计划一切顺利的话,伍锋拿到证据后便不需要再回来专门处理他了,因为这棺材是密闭的,空气有限,时间一到,自己就会窒息而亡,而若是计划有变,伍锋也有时间回来,将他从棺材中挖出来,继续持有这个筹码。
楚逸尘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柏空是否从赵邺手里拿到了证据,又是去赴了伍锋的约,伍锋如果照他猜想的那样单独约见柏空的话,除了想要柏空手里的证据,他一定也想要柏空的性命,并且他绝对不会光明正大地跟柏空较量,一定会自己提前选定地点,做好布置,这样柏空就危险了。
楚逸尘心里着急,同时也清楚,无论是想要救人,还是自救,他都必须得找到办法从这棺材中逃出去。
他深吸口气,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在身后摸索着,解着手腕上绑着的绳扣。
为防他逃跑,伍锋系得自然是最难解的死结,楚逸尘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久,但等他终于将这死结解开,额头上已经累得布满细汗。
双手重获自由后,接下来两步就简单了许多,他拿掉嘴里塞的棉布,又努力在这狭窄的棺木中曲起双腿,用手解着脚腕上的绳结。
片刻后身上的束缚全部被解下,楚逸尘稍微喘了口气,但他知道,最难的是下一步,如何逃出棺木。
楚逸尘双手顶住上方的棺盖,他已然用了十足的力气,这棺木却纹丝不动。
棺盖大抵是钉死的,上面还不知道压了多厚的土层,别说是从来没有练过武的楚逸尘,就是让军中那些常年操练力气大如牛的士兵来推,都不一定能将这棺盖推开。
楚逸尘尝试片刻后便知道以自己的力气想推开棺盖是痴人说梦,于是他换了一个办法,双手握拳,敲击着木质的棺板,发出“砰砰”的脆响,他同时大着嗓音呼喊:“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楚逸尘心里清楚,伍锋想把他藏在地下,那一
定会是一个荒芜偏僻,少有人烟的地方,他昏迷前还在下雷雨,电闪雷鸣,雨声哗啦,可他醒来后至今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知道是雨停了,还是埋得太深,土壤将外界的声音都隔绝掉了,同时也隔绝掉了他求救的呼喊。
可他还是不断地敲,不断地喊,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伍锋不会放过他的,他要么在这棺木里被活活闷死,要么在不久之后被伍锋用另一种方法杀死,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期盼有人恰好从附近路过,并且听到了他的呼救后愿意出手相助。
虽然这概率可能还不到万分之一,但楚逸尘还是抱有那么一丝侥幸似的幻想。
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伍锋之前逼问他时曾扼住过他的咽喉,他虽然未死,但喉部似乎也受了点伤,说话时音量稍大便会传来钝钝的痛感,他强忍着这痛感喊了一阵,到后来实在无法忍耐,他的嗓子因为疼痛和缺水而变得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便只用手敲,两只手轮换,手心敲疼了就用手背,可即便如此,他的双手还是因为这持续的敲击而红肿出血。
他已经那么努力地求救,却没有等来任何回应,棺材内的空气越来越少,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死亡的阴影下,他不受控制地低泣。
哭泣只会加速消耗仅剩不多的空气,这是极为不明智的举动,但楚逸尘控制不住,任何一个人被活埋都不可能像平日一样冷静,初时他不过是用理智强压住被关在棺材里即将窒息而亡的恐惧,但渐渐的,随着他的嗓音嘶哑发不出声音,气力也即将耗尽,求存无望时,绝望便压倒一切,排山倒海而来。
又过一段时间,他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断敲击棺盖的手也停了,他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间的昏沉,眼前出现了种种光怪陆离的景象,据说人在濒死时会走马灯一般的回顾自己的一生,楚逸尘此刻就好像回到了幼时,那一年灯会,他在父母的搀扶下,走在繁华热闹的长安街上,手里拿着一盏漂亮又华丽的鲤鱼灯。
但走着走着,他手里的鲤鱼灯不知如何变成了兔子灯,拉着他手的人也不再是父母,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拉着他就跑,而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故太快没反应过来,懵住了,竟然也丝毫不反抗地跟着对方,他们跑过灯火辉煌的街巷,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楚逸尘一边跑一边在想,这男人是谁,这背影为何隐隐透出一股熟悉感,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对方?
随着跑得距离越远,他内心的疑惑也在不断加重,就在他想要挣脱男人的手,停下来询问对方时,男人突然一个回眸,满城灯火映照进他的眼睛里,刹那间,像是亘古不变的亿万星河于此刻倾落,也像是花火升到穹顶绚丽盛放,有什么东西在楚逸尘心中怦然炸响。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在这虚无幻境中,楚逸尘突然清醒了,是了,他怎么会忘记他呢?这个人……这个人是……
“柏空……”他窒息濒死的身体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好似从中汲取了什么力量,迟钝的思维获得了一刻的清明,他恍惚间听到了声音。
是脚步声,很重,像是有一头巨大的老虎在地面上快速奔跑,大地都在他的足下震颤。
可楚逸尘迟钝的思维无法分辨这脚步声的蹊跷,他像是坠崖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再一次地握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地敲击棺盖。
但这只是对他而言的重,事实上,他仅剩的这点力气不比一只刚出生的奶猫大多少,能够发出的声响也是微乎其微,更何况上方还有土层隔绝,可以说,如果来到这附近的是任何一个正常人类,都绝对听不到这道声响。
但柏空听到了,那只正在附近徘徊,低着鼻子四处嗅闻的白色巨兽耳朵突然一抖,他顺着声音的来向跑去,但那
声音太轻微,而且只响了一声,即便是他也分不清那声音到底在哪儿。
正焦急时,他突然注意到有一处的土壤比其他地方都要松散,像是不久前刚被挖开过。
柏空于是立刻开始刨土,他两只前爪一起用力,土尘飞扬,他犹嫌不够,又用鼻子嘴巴去拱。
刨了大约三尺深后,“砰”一声,他的爪子接触到了什么硬物。
棺木在月色下显露出漆黑的一角,楚逸尘推不动被钉死的棺木,但对柏空来说却不成问题,他将土层又刨开了一点,然后用爪子直接将棺盖翘起,重重地丢到一边。
楚逸尘黑暗的视线重现光明,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看清柏空的模样。
来人其实一直没有说话,但他就是直觉般的觉得这是柏空,只有柏空会这样拼命不顾一切地来救他。
可他勉强聚焦的瞳孔中,映照出的却是一张奇怪又陌生的脸孔,陌生中还夹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怎么是毛茸茸的……
这是楚逸尘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第46章
楚逸尘感觉周身有些摇晃, 不是那种剧烈的颠簸,而是另一种更为舒缓的,像是幼时被母亲抱在怀中轻哄着入睡那样, 给人一种全身心的放松感。
可他母亲早就去世了,而且他眼下的姿势也不是被人抱着, 他似乎正趴在什么宽阔坚实的东西上, 像是某人的背脊。
在意识到自己被人背着时, 楚逸尘心内的警惕将他强行从昏睡中唤醒, 但当他借着月光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内心那点刚刚升起的警惕就又消散了。
是柏空啊。
他松了口气, 同时将搭在柏空脖子上的手揽得更紧了一点。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动作,柏空将托着他腿的手往上抬了点, 让他能够趴得更舒服一些。
楚逸尘昏昏欲睡,今夜他消耗了太多精力,而且滴水未进,他很想继续睡过去,但还有许多事没解决的忧虑又让他强行打起精神。
彻底清醒后,他先是一声不吭地盯着柏空看了一会儿, 然后又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柏空光滑无毛甚至连胡须都没有的面颊。
“怎么了?”柏空不解地回过头, 楚逸尘摸得他有些痒。
“刚刚是你把我从土里挖出来的吗?”楚逸尘用沙哑干涩的嗓音问。
喉咙太痛,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但柏空还是听明白了,并且因为这问题中潜藏的深意而心虚紧张, 耳朵都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
刚刚太着急了, 把人刨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要先变成人形, 直接就用原形那张毛茸茸的兽脸探进棺材里, 被楚逸尘望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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