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 第63章

作者:唐泽泉 标签: HE 强强 ABO 玄幻灵异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凌子夜那样的人,自然可以得到无数人前赴后继的爱,何必偏偏要来与自己抢任祺安的那一份。

外面的程宛蝶听见动静,很快打开门进来:“以微…”

程宛蝶搂住莫以微,给任祺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任祺安没办法,只能起身,默默退出房间。

玫壬光湖位于“未来之国”阿斯兰德的北地荒原,每年十一月底和二月初,雾蓝色湖面上粼粼波光与璀璨的极光交相辉映,是阿斯兰德最摄人心魄的一道风景。

北地荒原在阿斯兰德最北端,数十年前本是片寸草不生的荒地,而北荒研究基地众多研究员们离家甚远、默默无闻地潜心耕耘,才培育了异种植物、研发出土地药水,如今的北荒已经树木成荫、繁花遍野。

“放心吧,子夜很好。”戚星灼接到了任祺安的电话,向他交代着。

抵达阿斯兰德时几乎要遮蔽天空的大雪现在停歇了一下,但湖上袭来的凉风仍然像一把把冰刀胡乱刮蹭,凌子夜穿着厚重的大衣窝在棕熊怀里还是很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墨蓝色的天幕上铺着层层叠叠的蓝绿色流光,缓缓流淌、跃动,如雾如电,天边拉出几条紫色的光带,千变万化的紫罗兰色辉光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火红色流萤,闪烁的星辰在斑斓的画布上谱写璀璨的画卷,倒映进镜面一般的湖泊,绮丽虚幻如入世外之境。

“可惜现在来阿斯兰德,碰不上烛火祭。”凌子夜突然开口,抬头看向棕熊,“你很想去不是吗。”

棕熊顿了顿:“我好像从来没有亲口跟你说过,我想去烛火祭。”

“我就是知道。”凌子夜勾唇。

裴时雨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凌子夜又开口,问棕熊:“以后我们去的时候,你想许什么愿望?”

棕熊没回答,只是反问:“你会许什么愿望?”

“€€€€我希望你们可以自由快乐。”

棕熊看着他,他说这话时的模样逐渐与记忆中已经泛黄卷边的画面重叠,曾经棕熊问那位已故的朋友同样的问题时,他对棕熊说:“我要许愿我和你可以自由快乐。”

然而他在棕熊怀里笑着死去的时候,却变成了:“我会用尽我生命的最后一秒,祝福你可以自由快乐。”

“不是你们,是我们。”良久,棕熊才对凌子夜开口,“为什么要把你自己剔除?”

凌子夜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抚上他毛茸茸的爪子。

即便内部已经改造成了冰冷的机械结构,它的皮毛仍柔软温热。

“谢谢你愿意来公会。”凌子夜弯起眼睛。

“少煽情。”棕熊没看它,直视着前方,良久,才又淡淡开口,“€€€€谢谢你带我来。”

裴时雨安静地坐在湖边,突然抬手,手指拨动间,无数大大小小的水珠从平静的湖面剥离,飘向半空,逐渐汇聚成湖上一棵巨大的透明花树,在绚烂的夜幕下涌动着月芒星辉和五光十色的电斑光雾。

戚星灼手里也飞出无数灼灼燃烧的火蝴蝶,围绕着水树盘旋飞舞,晚风拂过,枝杈摇摇曳曳,水滴化作一片片晶莹剔透的花瓣抓着那清风飘飞,与火焰交缠共融。

他们俩在组织时但凡碰面,必然要一架打得你死我活,别人都觉得他们是水火不容,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裴时雨的水流可以缓解戚星灼发病时全身火焰灼烧一般的剧痛,而戚星灼的温度可以暖化裴时雨几乎要被低温冻结凝固的血液。

巨浪击灭烈火,热焰也炙烤激流,它们相克又相融、同生也共死。

凌子夜看着他们,忍不住扬起唇角。

戚星灼突然想起什么,看看时间,算着任祺安那边应该已经凌晨四点了,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任祺安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Ann无精打采地伏在他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拍他的腿,郁郁寡欢。

“没什么。”任祺安深吸一口烟,敷衍道,随即挂掉电话,打开了手机相册里的那张相框照片。

照片上的凌子夜看上去只有五六岁,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面容稚嫩,但已然能看出现在的凌子夜叫人一见难忘的美人骨相,只是年幼的他少了几分噬人的妖异雾气,多了一些不知忧愁为何物的纯然天真。任是谁,恐怕都只想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给这一种纯白无暇的天使。

任祺安是个普通人,不例外。

的确,凌子夜这样的人不会缺别人的爱。但任祺安只是想爱他,可即便任祺安已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此刻看着这照片仍难免一种无名的遗憾在心脏升腾。

他们仿佛应该一早见过。

作者有话说:

【陈奕迅《时光倒流二十年》

作词:林夕】

第77章 得不到多么好当得到不知怎算好

离开玫壬光湖之后,凌子夜一行人又往南去了阿斯兰德的水城纳格拉、亚联盟塞城,在亚联盟南江市碰上了去谈单子的宋典和梅比斯,南江市的和安镇四季如春、风景优美,他们便多住了几日。

这几天公会的事务处理了大半,松散下来了些,见不到凌子夜的任祺安却只觉得寝食难安,发过去的消息凌子夜都没回,他只能通过戚星灼了解凌子夜的动向。

不过从照片和视频看,他状态还不错,任祺安也放心了不少。

程宛蝶让任祺安暂时别再和莫以微提那些事情,任祺安也知道这些事情急不来,只能先缓和一下,陪着莫以微养病养伤。

过了几天,苍绫华和程宛蝶才陆续找莫以微旁敲侧击地谈过,他表现得却格外平静,事后的态度也很古怪,若无其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那天他们不曾有过交谈,任祺安不曾说过那些话。

而他是默然接受了事实,还是别的什么,任祺安无从得知,每每任祺安想和他好好聊聊,他都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你看看这个花园,都是蔷薇,我们想种点别的什么也只能去后花园。”只有小浣熊总是绞尽脑汁安慰他,帮他维持眼前虚妄的假象,“他找的那些omega都像你。”

“那凌子夜呢。”莫以微问,“他和我半点都不像。”

“是他一直对任祺安死缠烂打,任祺安才多看他两眼,你何必计较他?”

“他不一样,涣涣。”莫以微说,“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任祺安在谁面前显露那种卑微的姿态,包括自己。

他承认,自己手中唯一仅剩的筹码,就是和任祺安的那一点情分。

他再了解任祺安不过了。过剩的责任意识、一副看似冷硬的软心肠、偏执的念旧,自己并不是毫无胜算。

但他无法否认,他的确怕了。

任祺安固然偏执,可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为自己偏执,而是为别人偏执,恐怕就再难动摇了。

*

和安镇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晃眼的霓虹,只有砖木筑起的小楼,古色古香,小桥流水边点缀一些彩的灯,曲径转角铺不规则的青石板,缝隙挤出青绿的野草和春色的野花,弱小却蓬勃。

这里的小酒馆有驻唱歌手,会抱着吉他唱一些流行音乐,调酒师们的特调大多都是心血来潮的产物,但还是有图新鲜的人不踩个雷就不甘心€€€€比如宋典。

调酒师端上那杯由猩红色渐变到浅金黄的酒液时,宋典就觉得不妙,里面加的橙汁和红石榴糖浆喝上一口就要€€死人。

凌子夜还是习惯性地要了任祺安喜欢的那种植物学家琴酒,戚星灼和宋典跑去跟驻唱歌手点了几首歌,而棕熊则是被老板和几个游客缠着合照。

梅比斯早已醉倒在了桌上,手边还放着一张正面被扑向下的卡牌。

凌子夜支着脸,手指在桌上不安分地敲个不停,想翻开她手里的牌看看,但最后还是没有。

见凌子夜身边没有alpha,趁虚而入过来搭讪的人不少。

说是出来散心,他表面上显得充实又愉悦,可一种莫名的不安却始终笼罩在心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膨胀。

或许他太自信了,在这种本该在任祺安面前强化存在感的时候一走了之,忘了旧情可能会复燃,旧爱也会被复拥。

在他忙着任性耍脾气的时候,或许有人早已用曾经的情分和楚楚可怜的眼泪在任祺安心里的秤上加重了砝码。

他这个趁虚而入的替补只顾着自以为是,忽略了自己的位置也可能被别人趁虚而入。

凌子夜无心招架那些人,索性拿起酒瓶回了他们住的民宿,拉开顶楼小花园花架下的实木椅继续喝,图个清静。

和安镇的建筑都不高,从这里能没有遮挡地俯瞰大半个和安镇,凌子夜点了支烟,望着如星辰一般闪烁的金色灯火和稀稀落落的行人,听着隐约的乐声和陌生的方言,享受虚假的平和安宁。

“和你们一起出门实在是聒噪。”喝了没一会儿,裴时雨也走了上来,在他旁边坐下,“还是这里清净。”

“太清静了,没生气。”凌子夜心不在焉道,“你来了就好一点。”

“是吗,可你好像是那种在热闹里也能隔离出一寸寂静之地的人。”裴时雨说,“就像我们大家,其实都并不了解你。”

凌子夜垂下夹着烟的手,没看他:“如果你想了解我,可以去找月岛薰要一份我的完整资料。”

裴时雨笑笑:“完整…吗…?”

凌子夜沉默着,猝不及防被烧到尽头的烟烫了一下指尖,条件反射地松了手,随即握住桌上的酒杯,用力扣紧。

“你知道吗,你太美了,只要见过你一次,就没有人能忘记。”裴时雨说,“就算失忆,那记忆也总有一天会复返。”

凌子夜动作凝滞住,只有手心紧握的酒杯里酒液摇晃不止。

“凌子夜,你到底是谁。”裴时雨冷声问,“你根本没有被登记在联合军团的任何一份受害者名单里,为什么会出现在组织,还是组织上部的高层。”

凌子夜没抬眼,只费力地开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继续装。”裴时雨说,“反正我没证据,就算我说了,大家也会选择相信你,不是么。”

“星灼会相信你。”凌子夜掀起眼看向他,缓慢地勾唇。

裴时雨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盯着他,他脸上没露出半点自己预期中的恐慌情绪。

凌子夜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你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在这里和我心平气和地谈,不就是还想给我机会,听我狡辩些什么吗。

“我不想听。”裴时雨说,“我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凌子夜不管他想不想听:“我不会伤害你们。”

“欺骗难道就不是一种伤害吗。”

凌子夜沉吟片刻:“只要你不说,就没有人会受到伤害。”

“你是在威胁我吗。”裴时雨拧起眉。

“你可以这么认为。”凌子夜说,“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没等裴时雨说话,凌子夜又扯起唇角:“我求你。”

裴时雨抿紧了唇,凌子夜又撑着桌面站起身,缓慢地屈下膝盖,跪到他脚边攥住他的裤腿,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断线一般流落:“不敢站出来救你,是我有罪,我太害怕了,直到现在还会做噩梦…是我懦弱…”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说出去。”

“我求你,不要。”

“€€€€我绝对不能失去任祺安…”

他梨花带雨的模样一时间令人晃神,裴时雨呆怔几秒才咬紧牙一把将他拽起来,试图醒醒他的酒劲:“你是真的搞不清楚重点吗?”

凌子夜愣愣地摇摇头,木僵几秒,突然泪流满面地笑出了声,笑个不停,笑到脊背弓曲,要扶上桌沿才能站稳。

然后裴时雨才发现他不是醉了:“……你疯了。”

“我没办法不疯。”凌子夜突然从乱发间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泻出孤注一掷的狠意,“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任祺安,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在一起,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阻止我€€€€”

“€€€€够了。”裴时雨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