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ghtfall
邓槐灵想象着对方在十一席会议上运筹帷幄的神情,又看向这个约会迟到手足无措的洛希,感到自己的恋人真是分外有趣。
他抬手将洛希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哑声道:“我在等我的主人领我回家。”
“我、我不是说这个,”洛希果然很吃这套,听见他的情话便别开了目光,结结巴巴地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坐在医院门口?”
“因为这里离你更近,你也会在第一时间看到我。”邓槐灵呢喃着,揽着洛希的腰肢,迫使对方继续向下,直到两人的额头相触。他蹭了蹭洛希的鼻尖,“自从你给了我那串钥匙,我一直想让你带我回家,睡觉也想,做梦也想……洛希,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情蛊?”
第七卷 《Sold Out》
第190章 胶囊列车,07:19 pm
“哪有什么情蛊……我也是一样的,睡觉做梦,都在想你。”洛希垂下眼帘,略微不自然地回应对方的情话。他还不习惯常常把对邓槐灵的爱意挂在嘴边,可是他愿意羞涩而认真地去说,哪怕说得磕绊,几次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在咫尺之遥内贴着邓槐灵的前额,对方的气息滚烫,缓慢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似乎在辨认猎物的气味,思考着要怎样将他一点点吃掉。
听见他生疏的情话,邓槐灵轻轻笑了一声。洛希尝试着抬起眼睛,便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的玩味,“槐灵,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脸红?”
“你发现了?很聪明么。”邓槐灵暧昧地低声说。分明是调情的语气,说出来的却是调侃的话,“我喜欢逗你,因为你脸红的样子像条煮熟的龙虾,外表通红但是里面雪白剔透那种,看起来很好吃。”
期待着邓槐灵说点浪漫情话的洛希霎时破功:“……这是什么比喻啊!我为什么不能是朝霞石榴花勃艮第红,非得是龙虾?你就这么饿吗?”
在他恼羞成怒地一拳揍在对方肩膀上之前,邓槐灵笑起来,将大束的白色鲜花塞进他怀里,挡下了他的攻击,“送给你。我在花房里一枝枝挑的,回家养起来,应该能开很久。”
洛希怔了下,抱住了满怀的花朵,一时间有些失语。花束扎得紧凑结实,数不清的洋桔梗宛如天边堆云,洁白繁密地盛满了他的怀抱,浅淡的清香令他头晕目眩。他低下头去,纤长的眼睫微微地颤动,珍惜地握紧了花梗:
“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花。”
他没有把邓槐灵送给Rosie的那次算上。那个新年前的雪夜,他在一副不受控制的躯壳内望向邓槐灵温存的眼神,闻到洋桔梗的香气,满心酸涩地告诫自己,那不是属于他的。无论是那朵花,还是那个人。
洛希已经记不得自己渴望邓槐灵的注意,渴望了多久,也许比他自己意识到的时间还长。他以为这一刻永远不会到来,但是现在,那个人就悠闲地坐在台阶上,抱着为他准备的花束,专心致志地等着他的来临。
“以后还会有更多次,只要你想,我可以每天送一束不重样的给你。”邓槐灵从台阶上站起,覆着刀茧的手指牵起了洛希的手,“你想要我的爱,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我会一直站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你只需要勾一勾手指,爱就会向你涌来。”
他隔着花抚摸了下洛希的脸颊,盛绽的花瓣和微微打开的花蕾填满了他们之间的缝隙,却没有一朵及得上那个眸光潋滟的领袖漂亮,“有关Rose的那段记忆,我看到了。我想对你说的是,我不会突然消失,也不会像那样离你而去;你已经拥有了我,就永远不必担心失去€€€€我向你保证。”
洛希漆黑的眼眸中似乎有许多晦暗的记忆掠过,却在邓槐灵的话语间,凝成了温煦而灿烂的笑容。他抬眸注视着对方,重重地点头:“嗯,我相信你。”
随即他用力反握住邓槐灵的手,黑戒反射的光芒晃了一晃,“我带你回家,好吗?”
“当然。”邓槐灵抬起两人交握的双手,吻了吻他的指尖。
他便牵着邓槐灵走下楼梯,夕阳下他们仿佛出来散步的寻常情侣,身影挨得极近。洛希怀中抱着花,邓槐灵将自己被牵住的右手换成左手,腾出右手勾住了对方的腰,两人慢悠悠地依偎着前行。
军事医院的人造阳光延伸至门前台阶就渐趋黯淡,在医院之外更为昏暗和广袤的空间,是二区东1行政管辖领域的地下城。钢筋和水泥在裸露的层岩上生长,繁密如林的建筑纠缠交错,使整个地下城看上去像是一百年前昏沉潮湿的南美丛林,而公共场合上空悬挂的光源,则是丛林夏夜浮起的萤火虫。
同为地下建筑,这里要比塞西娜城的神明居和黑市庞大上千倍,也更加繁荣热闹。东1的民众挤满了城市的角落,洛希和邓槐灵几乎是一出医院就被裹挟进人潮中,只能紧紧抓住彼此的手不放,才没有在人群里失散。
正是傍晚,所有的人造光源一同转为柔和的橘红色,夕阳涂在一张张疲惫却又放松的脸上,结束工作的人们并肩而行,温馨得如同一幅油画。
自从洛希重回领袖的位置,二区十年来死气沉沉的面貌便被颠覆了。那位领袖在宣布独裁之后,并未像人们担心的那样施行暴政、奴役人民,而是一面将裁决官们的权力收拢到手心,一面雷厉风行地推进着刺激经济活力的政策,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就使二区初具了十年前经济强盛的雏形。
维克托在任时荒废的众多产业又恢复了正常运转,十二座地下城开放了数以百万计的岗位,繁荣的市场、活跃的交流渠道建立起来,投资有条不紊地在地下城之间流动,仿佛新鲜血液输入了奄奄一息的病体。
二区绝大多数的行业都恪守八小时工作制,因此这时便成了大量民众归家的时候,人们从各自的工作地点涌出,说说笑笑地返回家中。连路边的商店也熄灭了招牌,缓缓降下帘门,在塞西娜这是绝对不能想象的情景。
“我从小在地上生活,没跟师父来过几次地下城。”邓槐灵在拥挤的人流中搂紧了洛希,“师父说他不愿意抛弃太阳,做地下的虫豸。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地上有真正的阳光、溪流和山林,但是现在看来,生活在地下也不错。”
“如果是在维克托执政的时期,你师父的话倒也是真理。过去的十年间,这里的生活犹如地狱,上万人为了逃命,冒着强烈的辐射去地上定居。”
洛希的眼神黯了黯,“维克托强制民众为他日夜不休地出卖劳力,制造军火来抗衡派珀在东3的军火库,还定期抽调青壮年,将他们视作消耗品,参与对主城区的恐怖袭击……终究是我看错了人,才让这种事情在二区发生。”
“这些都是往事了,洛希,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邓槐灵用指腹抚了抚他的腰线,贴着他的鬓边说。
两人登上了路边宽阔的站台,在这里候车的行人比路上更多了,人声鼎沸中他们只能相互靠近,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你把二区治理得很好,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恢复十年前的样子。所以用不着后悔,你说对么,小天才政治家?”
洛希弯了弯唇角,罕见地因为别人称赞他的政治才能而赧然。每天有多如牛毛的官员在行政中心或线上会议奉承他,他都报之以冷淡疏离的笑容,却唯独不能坦然应对邓槐灵带着戏谑的夸奖:
“我哪里是天才,我……二区的繁荣,实际上和我没多大关系。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二区的民众用双手建造的,没有一片砖瓦是由我砌筑,也没有一粒小麦是出自我手。我只是坐在那里制定政策罢了,不从事劳作,还时常犯些错误,顶多算个普通人。”
他们面前,白色的隧道里列车呼啸而至,侧门随着提示音洞开。车厢里穿过的风扬起洛希的发梢,他手里捧着花,和邓槐灵一起往车厢内部走去,人群在他们身后涌上列车。
这是二区最为普遍的交通工具,被称为“胶囊列车”。直径最宽的隧道犹如主动脉,连接着地下城的几个重要枢纽,从这些枢纽延展开去,隧道逐渐收窄,站点间的距离变短,列车车厢的数量也相应减少。在毛细血管的末梢,隧道里只剩下形似胶囊的一节小车厢,可以容纳七名乘客。
地下城的空间有限,地形也陡峭而复杂,没有供车辆行驶的道路,但通过这些白色血管,人们能够快捷地抵达任何一个地点。
洛希和邓槐灵在车厢里找到了并排的位置,在人群的交谈声中,列车平稳地启动,往前驶去,窗外滑过无尽的半透明白色。他们正在缓慢爬升,穿越整座地下城。
车厢微微摇晃,催人入睡。邓槐灵正想继续刚才那个天才与否的话题,便听到洛希声音微弱,困倦地说:“槐灵,我睡一会儿。五站之后记得叫醒我。”
接着邓槐灵肩上沉了沉,洛希的发丝柔软地磨蹭着他的脖颈,连绵的气息扑在颈窝。洛希借用着他的肩膀,却还记得交租似的,抬起头轻吻了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才安心地阖上眼睡去,呼吸均匀。
邓槐灵不由得笑了下,眉眼间尽是纵容。他清楚洛希并没有入睡,那束洋桔梗在对方怀里不偏不倚地靠着,要是真的睡着了,花束会因为松手而掉下来。洛希舍不得邓槐灵送的花被磕了碰了,于是卖了好大一个破绽给他,明目张胆地认定了他不会揭穿。
€€€€可他为什么要揭穿呢?洛希只不过想切身体验一下,乘坐列车时倚在恋人肩上睡觉是什么样的感受。邓槐灵愉悦地想,就让对方恃宠而骄地睡着吧,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他保持着肩膀不动,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车载屏幕。屏幕上正播放着二区的晚间新闻,是给所有和他一样乘坐胶囊列车、无所事事的人们看的。
新闻的内容不算新奇,大多都是邓槐灵在白天看过的资讯,尤其是当大部分新闻的主角正枕在自己肩上装睡时,那些风云变幻的奇闻轶事都显得平凡起来。他索然无味地移开视线,却听见了一条实时播报的新闻,是关于塞西娜市长大选的最新进展:
“……这是罗伯特€€迪兰人生第四次参加市长选举,如果他能在这次大选中继续胜出,就能成为塞西娜历史上第一位连续执政四届的市长。
“根据昨日的统计数据,迪兰与另一位候选人的选票数量相当接近,两人的票数在过去一周内交替上升。然而在今天下午六点的一轮计票之后,差距忽然显现,迪兰领先了总票数的0.5%,这是不小的优势,而且这种优势似乎还在扩大……”
洛希的睫毛颤抖了下,从邓槐灵肩头醒来,目光清明如刀。
第191章 花瓶,07:51 pm
“纸质选票已经在上周计数完毕,电子选票的统计也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全部完成。大选的结果,三天后就会公布。
“鉴于第一轮电子选票的统计趋势,迪兰恐怕会继续保持在电子选票上的领先直到大选结束,在往届大选的计票环节中,这是经常发生的事。如果罗伯特€€迪兰连任市长,将对二区有何影响?我们请到了几位来自东3的政治与军事专家,为我们解读这一结果……”
“罗伯特已经出手了。”洛希低声道。他也顾不上邓槐灵有没有发现他装睡撒娇,神情凝重地盯着屏幕,“前一周是操纵起来比较麻烦的纸质选票,他跟另一个候选人不相上下,说明真正的支持率对他有些不利。他要在电子选票上大做文章了。”
“其实你想靠在我肩上的话,可以不用找理由,靠过来就行了。”邓槐灵说,“对CyberRose来说,电子选票造假并不难,这个我能理解。但连二区晚间新闻的主持人都能看出来的作假,难道不会激起主城区的民愤么?”
他在主城区生活了十年,深知塞西娜不像媒体们粉饰的那样平静。群情激昂的游行队伍、鸣枪驱散队伍的警察,简直是这座城市固定的风景线。
他和洛希也曾见过浩荡的新年游行,各界人士举着言辞尖锐的标语,那天假如不是洛希一刀报废了政府的蛛形坦克,这些人或许都会被坦克轰杀。
洛希又靠了过去,把脸埋在邓槐灵肩上,轻声叹息:“罗伯特不在乎这个。塞西娜城已是他掌中的玩物,他想怎样玩弄舆论就怎样玩弄,民愤算不上什么威胁。眼下他唯一忌惮的是我,只是他还没有完全接管塞西娜的军事力量,腾不出手来对付我。”
“他似乎一直和军方有分歧。”邓槐灵想起来了,“我听说你把我救出市政中心的那天,罗伯特就是因为没能及时调动空军,错失了良机。”
“塞西娜的军队名义上听命于市长,军方高层却多的是顽固的将军。那些人的父辈,从建城那天起就是荣誉满身的高级军官,就连罗伯特也难以撼动他们的地位。”
军队是洛希曾经有志进入的地方,他很清楚里面的权力结构,“即使罗伯特建立了自己的特遣部队,还能随意支配战斗仿生人,但军队里仍然有上万的人类士兵,要是他们反叛,会很麻烦。”
“按照罗伯特的性格,他早该除掉那几位将军了。迟迟不动手,是在等着换届选举吗?”邓槐灵推断道。他从前不太关心政治,直到在洛希身边才多关注了些,不过赏金猎人的强大逻辑让他依然能轻松跟上洛希的思路。
“没错。在任期快要结束时动手,总是不太明智,可要是罗伯特赢得了这场大选,新的任期开始,一切就大不相同了。”洛希眯着眼,缱绻的眸色带了一点冷意。
他在邓槐灵的肩膀上挪了两下,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我总觉得,罗伯特还有我们都不知道的底牌。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一旦对军方出手,必定能够速战速决。”
“等到接管了军队,他就要对二区宣战了吧。”邓槐灵同样冷淡地注视着屏幕上罗伯特的身影,那位风度高雅的市长正在对人群发表竞选演讲,“他不会放过二区,更不会放过你。自从我看过了你的记忆,就觉得你们之间还会有一场更惨烈的战争……血色圣诞,远远不是一切的终结。”
有好一会儿,洛希靠着对方的肩头,没有说话。胶囊列车沿着半透明隧道的内壁飞驰,细细的风从车外溜过,如同尖哨。他慢慢地抬起了手,覆在邓槐灵的手上,他的手心火热,是无畏的滚烫而不是恐惧的冰冷。
“我们会赢的。”洛希感受着列车隆隆的震动,轻声说,“罗伯特不明白,我在这场战争中押上了什么样的赌注€€€€如果我输掉,就会失去二区的人民,失去我所有活着的朋友和死去的至交,最后,失去我的挚爱。”
“要是他试图和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玩轮盘赌,只会自食其果。”
*
“让后勤官买下这套公寓后,我还没有来看过。”狭长的走廊内,奶油色的顶灯在洛希身上洒下溶溶光芒,走廊外的天井里,人造阳光已经暗下来,对面的楼层透出了温暖的光晕,“地下城的公寓面积都很小,我买下了走廊尽头最大的那套,但也就比你在蜂巢里的住处宽敞一点,不是什么豪华的领袖别墅。”
两人一路从军事医院赶到这里,从搭上热闹的枢纽列车,到仅能容纳七人的最后一粒胶囊,总共花了半小时。尽管胶囊列车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得多,天却也全黑了,夕阳的光芒消失,他们经过走廊,正好碰见结伴去食堂用餐的家庭,长廊里回荡着喧闹声。
“无所谓。”邓槐灵绕开了一个横冲直撞的男孩,毫不在意地说,“多小的地方我都可以住,有张床就够了。”
洛希的眼神有些不自然:“那个,其实只有一张床的说法……不太确切。我临时让人送了条睡袋过来,如果你介意跟我睡一张床的话,我可以睡地上。”
“睡地上?为什么?”邓槐灵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恋人,感到不解。他回忆起睡在猫坐垫上的Rosie,洛希该不会是突然撞坏了脑袋,还以为自己是他的仿生人吧?
他们来到了走廊尽头,门前果然整齐地叠放着一个睡袋。洛希想要把睡袋抱起来:“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介意……”
“我不介意。”邓槐灵没等洛希说完就扯过了对方的手腕,径直踢开门口的睡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走廊上的光线模糊地映入门内,勾勒出黑沉沉的安静轮廓,家具们在阴影里沉睡。
他直觉洛希心里团着些话没说,那些还没出口的话使他的恋人逐渐紧张、升温,像一包缓慢受潮的生石灰。黑暗里看不到洛希的表情,邓槐灵示意对方在原地等待,自己进入公寓摸索到了开关,继而满室大亮。
一套简洁明净的公寓呈现在他们面前,确实如洛希所说,面积只比邓槐灵原来的公寓稍大,布局也相差无几。然而装潢却比原先的住处精致多了,虽然用料并不奢侈,只是贴了颜色温馨的墙纸和地板,摆着低廉而结实的家具,却忽然使人有了“这是家”的感觉。
在邓槐灵拿到钥匙以后,洛希发给他这套公寓的布局示意图,问他意见。那是洛希在休息时间亲手画的,图案歪歪扭扭,空隙处填满了细密的标注,用来给布置这间公寓的后勤官作为参考。邓槐灵当然没什么意见,他怎样都可以,他只是略感意外,洛希比他预想得更加热衷于规划他们的生活。
他走进每一个房间,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成对的,成对的条纹盘子和刀叉,成对的情侣睡衣,沙发上并排放着两个抱枕,门边横眉竖眼的河马和鳄鱼形拖鞋,无论河马还是鳄鱼表情都有点憨傻。
进到卧室,邓槐灵随手拉开床头柜的第一格,看见里面的东西后忍不住扬起唇角,这大概不是后勤官自作聪明€€€€没有哪个官员会擅自揣测领袖的性生活,除非嫌命太长。抽屉里的东西应该是洛希列出清单,派后勤官去采购的。
这就是他们的新家了。邓槐灵合上抽屉,回身去看洛希,对方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灯前,把手里的花束剥开,将洋桔梗插进盛水的花瓶里,低垂的睫毛上挑着一点亮光。在家里没有外人,洛希脱掉了外套,解开长发,衬衫隐隐透露出线条流畅的后背,乌黑的发丝贴着蝴蝶骨流泻。
感受到邓槐灵的视线,洛希手中的动作一顿,险些把花瓶打翻。邓槐灵趿拉着河马拖鞋出去,注意到一只鳄鱼拖鞋的头点着地板,小幅地转着圈,显然它的主人心情十分忐忑。
这种忐忑还表现在紧咬的嘴唇和耳后的薄红,洛希抬起头来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眸闪烁,唇间似乎衔着难以启齿的话。
“怎么了?”邓槐灵盯着对方潮红的耳垂,不由得感到饥饿,明明在医院里才吃过晚饭。他的喉咙发涩,声线低哑,“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吗?”
“本来这些话,去医院看你的那天我就想对你说,只是当时没敢。”洛希强迫自己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对邓槐灵那双捕食者的棕眸不闪不避,真诚地说,“但是槐灵,我还是觉得应当和你说清楚,二区的同居,并不仅仅是同居这么简单。”
邓槐灵怔了怔:“不是么?我以为……”
“我知道你不熟悉这里的风俗,所以不说清楚,终究对你不太公平。”见到对方惊讶的反应,洛希的眼里的光稍稍黯淡下来,“二区的传统,两个人搬到一起住就算是组成家庭了,和婚姻的效力基本一致。”
“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组成家庭?”
说到这里他酝酿的冲动和勇气已然耗尽,泛白的指尖紧扣着掌心,低垂了眼睛。他不敢再与邓槐灵对视,生怕眼睁睁见证着对方说出拒绝的话语,或是一句戏谑的嘲笑,尽管他知道邓槐灵绝不会那样对他,可是在这种确立终极关系的大事上,他仍然免不了胆怯。
洛希沉默地等待着邓槐灵的宣判。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
“原来那天你不是邀请我同居,是在求婚啊。”邓槐灵冷静地说了句听不出语气的话,“难怪,你的脸那么红。”
洛希愣愣地抬头,他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可是下一秒他就明白了€€€€眼前有阴影覆了上来,对方扣住他的后脑,粗暴地吮吻着他的唇瓣,他被蛮横地往后推,不得不仰头坐在了桌沿,撑在桌子上的手滑脱,咣当打翻了花瓶。
花瓶连同刚插好的洋桔梗落在地板上,碎片和水铺了满地。洛希却无暇顾及这束他守护了一路的花,他气息紊乱地回应着邓槐灵的亲吻,从唇瓣到颈侧,再到锁骨,都充盈着对方的气息,就像孤僻的野兽执意要在他身体各处留下气味作为标记。
邓槐灵喘着气咬了咬他的耳垂,说:“我还以为我们早就结婚了。不然你觉得,黑戒是什么?”
第192章 夜市,11:52 pm
“黑戒……也不算是结婚戒指,”洛希艰难地说着,句子被喘息截成零落的词语。他被按倒在桌子上,只能扬起无力的指尖抵在邓槐灵胸前,比起推拒,更像是蜻蜓点水似的引诱,“那是当初你在出任务的时候送给Rosie……”
他在意乱情迷中止住了话头,在仿生人的话题上他们早已达成了理性的共识,只是他情感上没法把Rosie和自己看作一个人而已。洛希已经不再在意这件事了,他不希望扫对方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