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也
白笙低下头,好似犯错的孩子般喃喃道:“我只想帮助师兄啊。”
沈怀君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别说话,不然我真瞧不起你了。”
言语中满是疏离,明显撕破了脸皮。
白笙猛然抬首,张大了嘴巴。
他的脑海里细细搜寻近日的事,除了顶替功劳之事和今日的反驳,难道自己还有其他地方得罪了沈怀君么?这沈怀君最看重清霄门的脸面,不应该待他这般冷漠啊。
他仔细想了想,垂下头委屈道:“我今日反驳师兄是为了大家好,师兄,秦明彻虽与我结成道侣,可他的心还被你系着,这难道要怪到我身上么?”
沈怀君气笑了:“秦明彻?你当我还在意他?”
白笙怔然,若真如此,沈怀君为何会这般厌恶他?莫非知道了天书的事?
沈怀君不愿与白笙多做纠缠,起身要走,可白笙拦在他面前,双眼泛着水光,神色委屈,好似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他靠近了白笙,望着这位曾经心心念念爱护的师弟,伏在他耳边轻声道:“白笙,以后莫要叫我师兄了,天道会惩罚你的过错。”
白笙猛然后退几步,大惊失色:“你?你说天道?”
原来沈怀君都知道,他知道天书的事!或许连自己在天书了里写了什么都知道!
沈怀君心里一沉,白笙修改天命,果然是用了禁术,可用何禁术?又是哪里获得?他却不清楚。白笙学艺不精,又不愿吃苦,哪里来的禁术?
而白笙满脸震惊,天书失效了,虽然紫雾灯几番宽慰他,可事实摆在眼前,天书已经失效,他掌握不了天命。
难道沈怀君知道天书失效,说话故意嘲讽他?
此时白笙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又愤怒自己的丑事可能被沈怀君知晓。
他望着沈怀君的背影,恨恨道:“师兄,天道如何惩罚我不知,但我知道,你这一身剑道是彻彻底底的废掉了。”
沈怀君的脚步一顿。
白笙仍不解气,继续嘲讽:“众修者相信你,是相信当年你能孤身入死谷,一剑制服魔蛾,可惜了,是还能提起剑么?”
空气氛围忽然陷入一阵安静。
沈怀君沉默半晌,开口道:“怎么?你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真面目?”
白笙一怔,正要再开口,可沈怀君已经拾阶而上,离开了凉亭。
*
客房内。
墨砚寒一手推开大门,兴奋道:“仙君,我回来啦!”
可房内寂静阴暗,似乎没有人。
“不对呀,侍女说大家都回来了啊。”墨砚寒奇怪,右手边是书房,陆族长讲究待客之道,客房内必设一方书房,可往往没人用,沈怀君也不用。
沈怀君去书房看书了?
墨砚寒想着,推开了书房房门。
楼阁外密密麻麻落满了魔蛾,魔蛾会顺着缝隙飞入屋舍,陆族长不得不关紧门窗,在缝隙处用黑布遮住,导致屋子里黑黢黢的,不得不用些东西照明。
屋里放着一盏夜明灯,沈怀君坐在书案前,轻轻抚摸着长剑景风。
夜明灯光线柔和,好似一道银光纱般淡淡地覆在沈怀君的侧脸上,而沈怀君的眉眼精致,眼梢到下颚是一条完美的流线,在柔和的衬托下,换如谪仙入尘世,世人不可欺。
沈怀君眉间起伏着轻缓的弧度,飘荡着一股愁绪,他眼睫微垂,润白的手指细细抚摸景风凌厉的剑身,似在哀叹。
墨砚寒怔住了。
他和这人相处良久,甚至偷偷亲近了一口,早已将这人的眉眼、腰身熟悉个遍,可沈怀君仿佛有股魔力般,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震动他的心弦。
恍惚间,他想到那段被镇压的日子里,侍卫上前念着沈怀君的日常起居,往往会说:沈怀君在书案前研读经文。
彼时他觉得很无聊,想着看经文有什么好写的?但今日瞧见了沈怀君,他忽然意识到,沈怀君在春花的簇拥下、夏日的灿烂、秋时的萧索和冬日的漫天飞雪里,静静研读经文,又是怎样的一番美景?
好气啊,自己竟然没看到,便宜了那些暗探。
墨砚寒陷入深思,而沈怀君抬头提醒:“砚寒?”
小鬼主惊醒,走上前:“哦,仙君回来了,仙君打算看书么?”
沈怀君摇了摇头:“不,我看看这把剑。”
“这剑陪了我三百多年,无数次浸染鲜血,伤痕累累,我爱护它,总担心它断掉。”
本命灵剑是剑修的命根子,自然十分重视。
可沈怀君苦笑着:“倒是我多心,上次柳斋告诉我,我如今的身子已经提不起它了。”
墨砚寒眨了眨眼睛,沈怀君身体日益虚弱,怕是没法再用剑。
“没事,仙君肯定会好起来的!”墨砚寒干巴巴地劝道。
沈怀君神色哀伤,擦了擦剑身,抬头问少年:“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满身大汗?”
墨砚寒犹豫着把手中的东西背到身后。
“到底是什么东西?”沈怀君来了兴致,特地绕到少年身后,发现少年手里攥着一根竹剑,打磨得十分精致。
“你要练剑了?”沈怀君惊喜,初学者都是从竹剑练起,砚寒明显是要从头开始练剑。
墨砚寒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脸色害羞发红
“难为你之前连功法都不肯背,如今肯练剑,莫非是转了性子?也好。”沈怀君笑道。
可墨砚寒听闻一愣,使劲晃了晃脑袋:“不是转了性子,是为了......为了你。”
沈怀君奇怪。
墨砚寒磨蹭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说起:“师尊之前感叹无人陪你钻研剑道,我就想着我修为高,不如就练剑陪陪师尊嘛。”
反正他是鬼主,若说剑道天赋低无法成为同道,起码也能成为陪练的!
沈怀君恍然抬头:“你、你当真这般想?”
墨砚寒重重点头。
沈怀君愣了愣,其实白笙讥讽他后,他心里一直不痛快,即便已经接受修为尽毁、身体愈发虚弱的现实,可心底难免生出难过,便是重修剑道,不知多少年才能重新展露景风的威力。
而少年的话如同一缕清风,扫清了盘旋在心中的阴霾。
便是修为尽毁又如何?有人愿意陪着他共研剑道,此生,倒也无憾。
少年忽然上前抱住了他:“师尊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咱们一起钻研剑谱。”
沈怀君望着少年飞速窜起的个头,唇角微微翘起。
“好,为师尽量。”
卧房漆黑,待着甚是无聊,因为魔蛾的出现,波舍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墨砚寒趴在桌案前呼呼大睡,沈怀君见状起身为少年披了件外袍。
“师尊,你在做什么灵宝呢?”少年迷迷糊糊地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啦。”
此时的白笙在卧房里转来转去,连方才秦明彻的关心都拒绝了,他神色不安,一脸的慌张。
“你别转了,我好晕啊,你在清霄门呆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被轻易抓到?”紫雾灯抱怨着。
“这不一样!沈怀君绝顶聪慧,他真抓到了我怎么办?”白笙低声急切道。
紫雾灯无所谓的模样:“你就跑呗。”
“跑?能跑到哪里去?难道回魅姬族么?”白笙脸上满是怒气。
紫雾灯不说话了。
白笙提心吊胆转悠了一个时辰,最后打开房门,沿着漆黑的回廊一直向前走,来到沈怀君的卧房外。
沈怀君的书房果然还亮着。
他瞧瞧将窗子拨开一道细缝,向书房看去,只见沈怀君手里拿着一只金杯,用朱笔绘上各式符文。
白笙不明所以,静静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聚气符,符咒绘在金杯上,功效增百倍。
以金杯聚灵......验魔气!
第53章
白笙盯着那只金杯,脚腕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手扶着窗棂微微颤抖。
自打进入清霄门三百多年来,根本无人敢质疑他的身份,更别提查验魔气之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瞒得过沈怀君的金杯,但沈怀君常年镇压魔族,熟悉对魔族习性,十有八九会查到自己。
“不行、不行!”他连连摇头。
他受尽千辛万苦成为清霄门的真君,绝对不可能在一件区区小事上前功尽弃。
可外边的魔蛾?
白笙回身,探头看眼密布在窗框上的魔蛾,一双飞翼诡异像极了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他一个激灵,收回了赶走魔蛾的心思。
他转身,重新将心思打到沈怀君身上。
屋内的沈怀君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发红泛起水光,聚气符太费精力,他不的不熬夜制作,不知不觉,脑袋倒在高高摞起得书册上,沉沉睡去。
墨砚寒苏醒时,便看见摞起得书册不稳,连同着沈怀君的脑袋一起滑落。
他手疾眼快,抬头接住了沈怀君的脸。
仙君阖着双眼,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他轻轻托着脑袋,将沈怀君抱在怀里,抱回床榻。
二人皆离开书房。
白笙在窗外瞧着这一幕,心中一喜,打算推门偷出金杯,可忽然那少年转回了书房,慢悠悠地拿起了书案的金杯。
“难道要打晕着少年?”他喃喃着,少年金丹修为,似乎不足为惧。
可他心中刚生出个念头,抬眼的瞬间,一道血红的鬼瞳与他直直对视,鬼瞳狰狞,一眼仿佛摄住了人的魂魄。
白笙猛然一惊,跌落在地,回过神再看向屋内时,少年和金杯已经消失不见。
“砚寒、砚寒。”沈怀君半睡半醒地呼喊着。
墨砚寒走回卧房,将金杯搁到床边,轻轻坐下:“仙君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