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帝阁 第64章

作者:临安教司 标签: 玄幻灵异

赵珩垂眸看着他微皱着鼻头,连眉毛也微蹙,一副嫌弃的样子,不禁低喃道:“还是这么娇气怕苦。”

他俯下身子,微贴了裴朔雪汗湿的侧脸颊,探了探温度,道:“热退了不少,等他醒了之后再喝也无妨吧。”

跪在屏风外的医师连头也不敢抬,遑论看见屏风内两人的亲密模样,他只听见赵珩的声音便连连点头道:“王爷说的是,等贵人醒了之后,再用药也无妨。”

“下去吧,你就歇在府中,若是有什么麻烦之处,还得仰仗医师。”赵珩淡淡道。

医师知道自己这是被扣下了,背后竟在瞬时发了一层冷汗,他忙点头应道:“应该的。”说完,便退了下去。

赵珩定定地瞧着被半拥起的裴朔雪怔神€€€€汗湿的头发凝在裴朔雪的额间,苍白的脸也因室温有了一些血色,睫毛乖巧地贴在他的眼睑下,沾了药汁的嘴唇也泛着水光。

赵珩眸色微暗,慢慢低下头去,在离裴朔雪唇角还有一两寸的距离顿住,果不其然瞧见裴朔雪微微扑闪的睫毛,呼吸相闻之间,赵珩轻声道:“师尊既然醒了,为何还装睡?”

裴朔雪被看出来假寐,讪讪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藏青色的床帐,裴朔雪饶是醒了,仍旧浑身热痛,瞧了垂在床帐上的香包半晌,才定过神来。

赵珩端起放在一旁的药碗,试了试温度,舀了一勺,送到裴朔雪的嘴边:“药还是温的,再放就减了药性,师尊还是先喝了。”

裴朔雪知道如今不是在蜀州,他也不是能和赵珩抱怨药苦,发些脾气的身份,便忽略了赵珩递过来的勺子,接过药碗一口闷了下去。

透心的苦涩冲击了大半的神思倦怠,迫使裴朔雪清醒了不少。

“多谢殿下的看顾,只是臣的身份,按照礼节不该睡在殿下的屋中,臣等会就命府中人过来接臣,不劳殿下挂心。”口中的苦味随着说出口的话弥漫得更开,促使裴朔雪的声调拖得长缓,配上他一副病中仍冰冷的神色,着实像极了没心肝的模样。

赵珩早就习惯他醒来后便翻脸的表现,可听着他疏离的话,内心还是忍不住涌上一股暴戾的怨气,心想是不是裴朔雪只有一直病着,一直昏昏沉沉的,才不会这般推拒自己。

“那照着裴大人所认为的礼节,裴大人早前也不该辗转在本王的身下。”赵珩勾起唇角,伸手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讥讽问道:“裴大人读的圣贤书可曾教过大人如何侍奉在上位者的床榻之上?”

裴朔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白了几分,他移开被赵珩拢着的手,撇过头去,云淡风轻道:“那是一次意外。”

“是意外还是我蓄谋已久,裴大人当比谁都清楚。只是……”赵珩忽地伸手捏住了裴朔雪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你对我无意,我本想着借着瞿家娶亲的事能将你困在身边片刻,事前并未想到能真的做到那种地步。”

“是你纵容了我。”赵珩眸光微闪,逼问道:“为什么?你若是想要反抗轻而易举,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委身于我?”

“臣说了,那只是意外。”裴朔雪想起那晚赵珩的强势,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还被弄得受不住哭了,顿时觉得羞恼万分,话里也带了些刺:“而且殿下那晚的样子,瞧着也不是我这么一个身量的人能反抗的。”

“你明明最清楚什么样子能逼我就范,那晚只要你有一点伤害自己的举动,我都不可能再动你,可你却没有反抗,为什么?”赵珩望进他清浅的琥珀色瞳孔,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点不舍和爱意,“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哪怕只是一点?”

裴朔雪僵了一下,忽地绽开一个浅笑,“殿下真是多虑,若如此就算得上是有情分,在下也曾在东宫待过一。夜,殿下怎么就知道那晚没发生过什么?”

饶是早就知道赵璜并未和他有过什么首尾,可亲耳听见裴朔雪主动和赵璜牵扯上关系,赵珩还是心中一涩,不由地收紧掐住裴朔雪的手,瞬时,裴朔雪的下巴印上红痕。

“若是他真的动了你,你觉得我还会放他好好地回胥阳?”赵珩压抑着情绪,声音微哑道:“赵璜再无回到平都的可能,说来我还要感谢师尊,要不是师尊当年在平都对其余皇子打压,让他们接连去了封地,如今都中的局面也不会于我如此有利。”

“可殿下也知道太子对我的心思,这份心思让殿下如鲠在喉,不是吗?”裴朔雪被掐得红了眼,仍旧倔强地抬眼看着他,“这样的心情殿下知道得最为清楚,当亲眼瞧着臣从殿下的府中出来的时候,殿下觉得太子会怎么想?”

赵珩的眸中染上了一丝不可置信。

“太子为人纯良,又带着些金阙玉楼中养出的不谙世事,若不是殿下逼他这一把,或许他还真下不了狠心对殿下、对岑家下手。”裴朔雪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殿下如此聪慧,这点难道看不出吗?殿下不是想知道臣为什么没有推拒吗?因为殿下就是我为太子准备的磨刀石,殿下对臣的执念越深,太子对殿下的恨意便更深,如此臣这个谋士才能在其中搅弄风云,为太子博得一番天地……咳……”

裴朔雪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珩狠狠地推了一把,倒在床榻上,他正要爬起来,便见赵珩恶狠狠地扯了外袍欺身上来,跪着压在裴朔雪的身上,让他不得动弹。

赵珩的重量压在裴朔雪的身上,压得他昏沉的脑袋愈发气血上涌,他猛烈地咳嗽着,将两颊都咳得通红,逼出些病态的血色来。

他狠狠地瞪着赵珩,眼中全是不屈和抵抗。

赵珩恨极了他这般模样,好似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只能远远地瞧一眼这人的背影,永远都触不到那片衣角,也永远都不能在他眼中看到柔和和温顺。

他一把扯住裴朔雪的头发,逼他扬起头颅,低头吻了上去,用一种近乎嘶咬的方式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裴朔雪抵紧唇舌不肯他更进一步,却使赵珩心中的暴戾因子愈发狂涨,他转而掐住裴朔雪脖子,裴朔雪闷哼了一声,在近乎窒息的压迫下微微张开唇,赵珩立时探了进去,搅弄出透明

的银丝。

裴朔雪眼角泪光一闪,被吻得逼出一滴泪来。

唇舌都被碾压得痛麻,赵珩却还没有半分要放过他的意思,裴朔雪只能艰难地在喘息之中挣得一点空气,泪眼朦胧中只瞧见晕开的烛光影子,影影绰绰地在眼角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赵珩才喘息着放开他,裴朔雪触到空气的一瞬立时大口呼吸起来,赵珩瞧着他露出的一截红舌,眸色陡然深沉,一时情动,却只是克制着贴着裴朔雪扬起的颈子,在上头留下一串湿润而缱绻的吻。

“那现在,你为什么不推开我呢?”赵珩埋首在他肩窝处,闷声道:“现在太子已经全无势力,我也不是你口中的‘磨刀石’了,为什么没有咬我?为什么没有推开我?”

裴朔雪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潋滟的眸子无神地瞧着明明灭灭的烛火,明明是一副缠。绵之后愈发惹人怜爱的模样,口中吐出的字眼却冰冷让人窒息。

“为了求殿下,让太子活下去啊。”

裴朔雪似叹非叹的一声落在了赵珩的心口,他猛地收紧双臂,将裴朔雪搂得更紧。

半晌,赵珩软了声调,话中竟带了一丝恳求:“师尊,是我还不够乖吗?在蜀州的时候,师尊想要什么我都想给师尊寻来,可还是觉得不够,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师尊,到了平都之后,我有能力给师尊想要的一切,什么奇珍异宝,什么时新吃食,我都能为师尊寻来,为什么师尊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呢?”

“师尊你说过,你想成为帝师。而现在你也当清楚,那个位置最后一定是我的,赵璜能给师尊的尊荣,我都能给师尊,师尊给我做帝师好不好?”

赵珩的气息扑在裴朔雪的耳际,几乎要将他的耳垂热化,心神竟真的恍惚了一下,差点就出声纵了他。

这般的感觉奇异又陌生,裴朔雪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去剖析这份涌上心头的烦乱。

半晌,裴朔雪木然道:“忠臣不侍二主,臣只做一人之师。”

“可是是你亲口要我叫你‘师尊’的!“赵珩吼道:“明明是我先的,明明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为什么我苦苦追求的,赵璜他什么都不做却能得到!为什么!”

“你觉得赵璜他天潢贵胄,觉得他温润如玉,谦和纯善,可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赵珩痛苦道:“若不是师尊当年给陛下进言,说我有碍国运,我怎么会被母亲送出宫中,自小无父无母教养,受尽了冷眼。若不是师尊当年说要收我为徒,答应了会一直陪着我,我又怎么会变得敏。感多疑。若不是师尊步步紧逼,想尽法子逐我出都,捧出一个赵璜与我作对,我又怎么会失了岑慎,又险些失了岑家满门?”

“若我未被送出宫门,我也能像他那般天生贵气,若我未曾被师尊丢弃,我也可与他那般温和有礼,若我未曾被挚爱之人步步紧逼,我也能同他那般心思恪纯,明明是师尊你让我变成了如今模样,如今却又觉得我没有赵璜好,不堪大教……”赵珩哽咽一声:“那师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早早地在清玉山上就要了我的性命,我们也不会到了这般田地……”

赵珩隐忍的哭泣声闷在肩膀处,听得裴朔雪心中空落落的。

半晌,他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主动环上了赵珩€€的腰。

“我确实亏欠你良多。”裴朔雪道:“可说要补偿,也就只有这副皮囊,你要,就拿去。”

“只是,我对做过的事从不后悔,而我能给你的也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现在)裴裴:我从来没有后悔

(以后)裴裴:对不起,我打脸了

€€€€

开新文啦,走过路过点一点收藏鸭~娱乐圈文CP1066586 强制爱变反强制爱,双初恋变破镜重圆

第95章 识情字

赵珩从他身上退去的时候,裴朔雪已经累得不能动弹。

赵珩向来狠戾,就算在情事上也是强势居多,这次更是像是发泄一般,将裴朔雪里里外外折腾了个遍。

本就有些发热的内火和赵珩挑起的欲。火似潮水一般卷席了他,沉沉浮浮之间,裴朔雪几乎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可稍稍喘息之后,裴朔雪又从濒死中缓了过来。

如今正是赵珩巩固权势的时候,事后温存了没多久,赵珩便被人叫了出去,此时屋中床上挂下帘帐,雾蒙蒙的一层灰黑,正是能安心休息的样子。

裴朔雪歇了一会,勉强尝试着起身,自床沿处探出一只手去够赵珩方才喂他还剩下的半盏茶,再从床隔间捻了一张纸出来,熟稔地叠了一只纸鹤。

裴朔雪手上无力,叠出的纸鹤也歪头耷眼的,不细瞧还以为是只王八。

他也没心思再去整整,就这么往茶盏中一丢,而后便咬着牙躺了回去,闭目凝神间听见冥王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你都好久未曾找我了,我瞧着人间帝王帝王的寿数也差不多了,看来你又快结束了。这次之后又能窝在山中好些时日,是不是想都觉得惬意?”

“栽了。”裴朔雪的声音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一般,吓得冥王一瞬沉默。

“你……这是病了?”半晌,冥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应该啊,你只是顶了那个短命鬼的身份,又没用他不堪的身子,怎么会病?神仙也会水土不服?”

裴朔雪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要是真的水土不服还会等到现在?又不是没用过其他人的脸在人间行走。

“那是你的灵力又衰弱了?”冥王见他不回,兀自说道:“说来也怪,众神灵力皆能看出偏向,分属五洲各不相同,所以他们会更去选择适合自己灵气滋养的洲地修炼,可你的灵力,好像和五洲都搭不上边,而且近些年来日渐衰弱,看着都快……枯竭了。”

裴朔雪缓过一些力气,声音终于没那么缥缈,听着稍稍落到了实处:“放心,死不了。赵珩下一世的命簿写好了?”

“差不多了。”冥王回道:“出身世家,兄友弟恭,家中和睦,弱冠前遇良师益友两三人,弱冠后与一才貌双全女子成亲,两人寺中定情,一眼便定终生,二人不曾生过龃龉,相伴到老,膝下儿孙孝顺,百年喜丧,笑而归天。”

冥王顿了下,道:“这样好的命格,若不是你要,千百年都出不了一个。”

裴朔雪默默听着,心中涌出一点难以言语的情绪来,“就先这般吧,以后想起什么再添。”

“你这是要对他下手了?”冥王问道:“我劝你还是早下手为好,省得临到头出什么变故。”

“我应当……”裴朔雪罕见地犹疑了一下,轻声道:“不会直接朝他下手。”

冥王惊道:“为什么?”

裴朔雪没说话。

冥王陪着他静默了一会,然后道:“你对他不会……生了旁的心思吧?”

“我与他有过肌肤之亲。”裴朔雪平铺直叙道:“我不懂这些,若是与人这样亲密过,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旁的心思?”

冥王震惊地半晌没说出话来,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道:“你……主动的?”

“不是,他强迫的,因为一些原因,我也没有过多的推拒。”裴朔雪如实道。

“那你对他的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

冥王忽地不知该怎么形容,道:“什么感觉都行,他这个人,他与你亲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裴朔雪顺着冥王的话一边想,一边道:“他……小的时候很乖巧,养熟了之后很黏人,没有安全感,随时怕被人丢弃,大了之后整个人变得冷峻起来,为人处世也狠戾果决,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偏执、易怒、怨怼,都不是什么好的品性……”

“与他亲近的时候,有时像是浮在水中,有时又像是沉在水底,时而飘在云端,时而沉溺在海底,喘不过气来,有时平常感觉没什么的地方被他一碰就觉得不对劲来……”裴朔雪一板一眼地认真评价道:“有时会很舒服,可有时又觉得疼痛难忍……是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是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情绪。”

“若是非要形容,就像是每次濒死的时候,眼前时迷茫的,可心中又觉得解脱……”裴朔雪微微眯了眼睛,静静回忆道。

冥王听了之后更是沉默,半晌道:“你自己说完了,也没有发现自己对他的情。欲吗?”

裴朔雪被冥王一点,心中竟生出些莫名的恐惧来,这样陌生的感情出现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可惯常的冷漠又让他竭力使自己不失态。

“会不会是因为我未与人亲近过,所以才会觉得新奇,将这种感觉误以为是喜欢?”

冥王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样的性子,能近你的身,便已然算是得了你的青眼,若是有人能入了你床榻,除了你也有意,我真想不出有什么另外的缘由。”

“我……”裴朔雪还想解释些什么理由,却被冥王出声打断了。

“不要说什么不得已而为之,你在人间行走虽封了灵力,可也没有人能把你逼到万不得已需要以身偿还的地步,你细想想,若是旁的什么人,是那个太子,或是别的什么王爷,若是为了拉你去他们的阵营,对你做出这般强迫的事来,你会为了大局委身吗?”

裴朔雪默默地想了一下,没有回话。

“若是旁人,你只怕会想,大不了舍了这副皮囊,再重新换一个身份。死遁这样的事你也不是没有做过,更不是没有当着赵珩的面做过,为什么这次没有再用呢?”冥王继续道:“若真按你说的,太子处于劣势,你以辅帝阁阁臣的身份求皇帝开恩也未果,为什么不舍弃这个身份,重新跟着太子去胥阳,谋求东山再起的机会,反而要去求赵珩呢?”

为什么?裴朔雪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他一直觉得自己一心辅佐赵璜,万事都越不过这件事去,可如今听着冥王的字字追问,他才惊觉自己好像一直都在盯着赵珩。

裴朔雪迷茫地想着,脑海中浮现出第一个画面居然是赵珩在状元宴上与自己对峙的那一幕€€€€赵珩平静地看着他,却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胸膛刺,温热而艳丽的鲜血几乎要灼伤他的手掌。

裴朔雪从未刻意去想,当初事后也未曾有过一点愧疚后悔,如今这一幕却像是经过时间的发酵,重新涌上他的脑海,却是变了一番滋味。

“因为不想再在他的眼前死去。”裴朔雪听见自己的声音幽幽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屋中,“不想看着他抓着我的手再刺入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