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奇哥态度寻常得像是要宰只鸡:“到时候你就说,他要跑,我一斧子了结了他。”
他满目淡漠地吩咐高个子:“出去看着。别让隆尼回来太快。”
高个子一脸惋惜,却也老老实实地挑开帘子出去了。
仓库里只剩下了海宁和奇哥。
奇哥凝视着这个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的孩子。
海宁在和他鲨鱼一样呆板而毫无感情的双眼对视片刻后,返身就逃。
奇哥抿了抿嘴角。
他喜欢速战速决,对这样的追逃游戏没兴趣。
要不是要留着他的命,让他说上两三句话,好把他爸爸引到这里来,按他惯常的作风,早就把海宁弄死了。
他手提寒光铮铮的斧子,龙行虎步地走上前来,毫不留情地踩中了随着海宁的逃跑而在地上作蛇行状的铁链。
逃得东倒西歪的海宁骤然受到牵制,猝不及防向后跌倒。
奇哥单手牵引铁链,快速将铁链绕到他粗壮结实的左手小臂间,把一只绝望逃命的小动物一点点拉回到身侧。
这时候的海宁才开始像奇哥想象中的那些小孩子,露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背过身去,使尽全身力气,想要向相反方向逃跑。
可是在角力上,他怎么拗得过比三个他还要壮硕的奇哥?
奇哥像是水手绞动锚链,一下一下,以可怕的、稳定的速度把海宁拖到自己身边。
估算好距离后,他抬起了手腕。
沉重的斧子对准了海宁的后脑。
而一直背对着他的海宁,薄薄的背部肌肉出现了一点不合理的收缩。
他骤然返身,合身撞向了奇哥的身体。
这是一次铆足全力的冲撞。
声响沉闷。
海宁撞上了一堵一步不退的肉墙。
小野兽做出这样慌乱又无脑的行为,奇哥一点不感到意外。
然而,只一瞬,海宁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稳准狠地向斜上方一扬手,指尖掠过了奇哥的脖颈前半寸。
奇哥有些惊奇。
因为这个动作过分精确,和海宁刚才的慌乱格格不入。
喉咙的痛感和冰凉,是在惊奇后袭来的。
一道一人高的血线在破裂的大动脉的高压下凌空溅出!
还没进入肺部的空气,顺着他被切开的颈部汩汩而出,发出荷荷的怪音。
此时的奇哥,还有一点活动的余力。
在混乱和窒息中,他放弃了进攻,转而丢下斧子,试图用蒲扇大的手摁住脖子,试图在模糊的血肉间找到自己断裂的动脉,按住它,掐住它,然后奔出去求救。
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这个体重二百多斤的力士原本做得到。
可是海宁在一击得手后,没有逃。
他穷尽全身的力气,扑抱住了奇哥的右手手臂,向反方向死命掰去。
他凭着腰力,把自己扭股糖一样纠缠在奇哥身上,一脚一脚地猛踹着他的左肘。
奇哥东倒西歪,想要把他摔在地上,却因为鲜血滑腻,头脑昏沉,一时做不到。
那块垒分明的肌肉鲜活地抵住海宁的腰身,作着剧烈的、垂死的跳动。
海宁睁着眼睛,根据自己的心跳读秒,在奔涌的鲜血中心如止水。
直到奇哥像是一具操纵线崩裂的巨型玩偶,软软委顿了下去,海宁才歪斜着扑倒在他身上,慢慢恢复了呼吸能力,用沾满滚热鲜血的手堵住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他给了自己五秒。
留给海宁的时间不多。
高个子就在外面。
刚才的打斗声好说,斧子的掉落声就过于可疑了。
所以在高个子进来前,他需要尽快解决一个问题。
他从地上摸起染血的斧柄,掂了掂重量后,发力攥紧。
……那么,是砍锁链,还是砍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唇烟:瑞典发明的一种湿烟草,放在上牙龈和嘴唇之间就能得到尼古丁的快感,致癌性强,对口腔的直接刺激类似槟榔,易成瘾,易发生尼古丁中毒。
第16章 (四)往事
高个子并没有给他太长的时间。
海宁已经听到外间传来了异常的动静。
海宁看向手指粗的铁链,再看向一人合抱的水泥柱,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肩窝位置,快速确认了关节的连接处。
……
出去望风的高个子刚把一枚高浓度唇烟叼进嘴里,就被斧头乍然落地的哐啷声惊得大咳起来。
好容易缓过一口气,他一边揉着咳得生疼的喉咙一边探头探脑,叫道:“……奇哥?”
高个子知道奇哥办事,最不喜欢别人在旁边打扰。
但里面静得实在太过诡异。
他正要往里走,一声斧刃劈入血肉的闷响突如其来。
奇哥动手了?
高个子心安了,又把唇烟凑到了嘴边。
可在他举步要走时,他听到了从那极度寂静中传来的细细喘息声。
€€€€那根本不是奇哥!!
一股寒意刮着他的头皮狠狠刮了过去。
高个子觉出不妙,快步向前,猛地挑开了满布鱼腥味的塑料帘子€€€€
一道从刚才起就埋伏在旁侧的雪白冷锋从下方暴起上撩,狠狠掠过了他的肚腹。
最后映入高个子眼帘的,是一条和坚固的筒型锁一起被遗弃在地的断臂。
接下来的一切,他就无须再知晓了。
在剧烈的晕眩和疼痛中,海宁在愤怒和肾上腺素的支持下,扑向了他的腰包。
那里印着一枚倒A的血红图纹,旁边是一个红十字,是一个简易的医疗补给包。
海宁早就盯上它了。
海宁将三四支针剂掏出,胡乱散在地上,强逼着自己不晕,将一根带着“止血”标识的针剂直接扎向自己血如泉涌的伤口侧面。
他的妈妈常年卧病,他懂一些基本的急救知识。
这是给成年雇佣兵使用的快速止血剂。
15秒内,他的伤口血液流速明显减缓。
他又掏出拿出明胶止血喷雾,抖着手指,对准自己亲手造成的肢体断面喷了三四下。
创口处迅速结出一层透明薄膜。
海宁继续跪伏在地上,机械地为自己打针。
仿佛氪命一样,海宁不断为自己因为鲜血的大量流失而虚弱的躯体注入虚假的活力。
在混合了强心针和人造兴奋剂的催化下,海宁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
剩余的三肢被注入了充盈的力量。
带着一个狂乱蹦跳、似乎随时会爆炸的心脏,海宁站了起来,从高个子的腰间取下了一枚小小的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嘴套。
因为手上沾了血,有点打滑,海宁对了好几次锁孔,才成功解放了自己。
空荡荡的嘴套落在地上,激出了空旷悠远的金属回声。
他低低喘着,一心一意地恢复体力。
在药物的作用下,海宁的听力变得异常敏锐。
几分钟后,他听到外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还有衣料摩挲粗糙地面的簌簌低响。
肿眼泡拖着一具流浪少年的尸体,步履轻快,庆幸着自己没走多远,就在垃圾桶边找到了一个身高和宁灼差不多的小孩。
他愉快地吹着口哨。
在换气的间隙,他鼻腔里隐约扑来了新鲜的血腥气。
肿眼泡愣了一瞬,低头看向被自己像个破面袋一样一路拖拽而来的小孩。
他满脸鲜血,还睁着眼睛,大大的眼白透着诡异的青。
肿眼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步踏入了废弃工厂的大门。
浓重的血腥味冲得他栽了一个跟头。
……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跟头。
肿眼泡脸朝下扑倒在了鱼腥浓郁的地面上。
而下一秒,他就控制不住地打滚嚎啕起来。
他的左腿膝盖以下被一道斧锋齐齐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