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笼中月
谈默的脖子僵了,埋着的头抬起来,红到充血的眼睛望向那张沦陷的脸。
肖嘉映神志混沌。
况且他死也想不到,谈默竟然会主动为他做这种事。那可是谈默,面子比天大、又冷感又要强、从不跟任何人低头的谈默。
不过谈默也不算低头。因为比起服务这更像是一次占有,在肖嘉映默许下的占有。
也许谈默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他没说。他习惯了什么都不说,喜欢不说,想要也不说,在乎也不说。他像座冰山把自己的感情压抑着,如果走近会发现水面下有多深。
但一般人不会走近,因为太冷了。
只有肖嘉映不觉得冷。
所以在他面前谈默没有伪装,既可以成熟也可以生涩,既可以懂事也可以冷战,甚至还可以像今晚这样,失控。
他把人困在那里,用他所会的手段,让肖嘉映比他更失控。
第二天醒来,肖嘉映头疼欲裂。
神志渐渐恢复,模糊的记忆潮水般回溯,他猛地坐起身。
掀开被子,身体一切如常,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只不过原本的衣服被换成了睡衣。
是梦?
房间里就他自己。
谈默不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角落的西裤仿佛在暗示什么。只要稍微一回想,肖嘉映就觉得自己疯了,谈默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
刷牙时肖嘉映把牙膏挤成了洗面奶,穿衣服时袜子也不是一对,出门上班整个人如同游魂,看手机的次数比上周加起来还多。
【肖嘉映:晚上一起吃饭吗】
【谈默:忙】
隔几分钟。
【谈默:你先吃。】
晚上在家见面,谈默表现得一切如常。肖嘉映谨慎地问:“昨天我喝挂了,吐了吗?”
“嗯。”
“你帮我清理的?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谈默看向他,几秒钟后才淡淡道:“没有。”
肖嘉映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轻松:“那就好。”
洗完碗,谈默拎起书包:“我去网吧打工了。”
“零花钱还有吗?”肖嘉映在手机上转钱给他,“不用太省着花。”
转完抬起头,发现谈默正盯着自己。目光对视,肖嘉映心口微跳。
“对了,你毛巾呢。”他轻声问,“昨天还在,今天早上我想丢洗衣机里,没找到。”
“我扔了。”
“嗯?”
谈默走到门口穿鞋:“脏了。”
说完这句,两人双双沉默。
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谈默出门了。
小孩的自尊心那么强,不管怎么逼他他都不可能承认的。肖嘉映决定把所有猜测咽进肚子里。
报志愿的事肖嘉映也渐渐释怀。
既然希望谈默独立自主有担当,就没理由不支持这种深思熟虑之后的最优选。再说从那边坐高铁回临江四个小时而已,算什么远?
只有一有空他就可以去看谈默,放寒暑假或者其他长假谈默也可以回来,何必唉声叹气给彼此添堵。
谈默洒脱,那他比谈默大九岁,就更应该洒脱。
想完这些肖嘉映也就平常心了,谈默的人生回到正轨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就任其发展吧,只要谈默好就行。他以三十岁的理性包容着谈默十八岁的言行。
*
凌晨的网吧乌烟瘴气。
网吧老板在门口站着吞云吐雾,见到谈默从公交站走过来,抬抬下巴。
“来了?陪哥抽一根。”
谈默没接:“家里不让。”
“你小子一个反社会人格,竟然这么听家长话。哪天走?”
“下月二十。”
老板抖落一小截烟灰。
“祁哥,我想预支工资。”谈默忽然开口。
“这个月的?”老板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
“我欠人钱。”
他没往深处解释。
不过谁还没个难处呢,老板也理解,往里抬抬眼皮:“一会儿去收银那儿支,就说是我说的。”
“谢谢祁哥。”
“有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别想不开去走歪路。”
谈默低声保证:“我没有。”
“那就行。”盯了他一会,老板动脚踩灭烟头,“这两天你做事有点儿走神,到底怎么了,不是犯什么错误了吧。”
见第一面就觉得跟这小子有缘,不希望他误入歧途。
本以为这小子这么高冷一定不肯说,没想到他静默半晌,居然嗯了一声。
“真犯错误了?跟我网吧有关系没关系。”
“没有。”谈默淡声,“是我的私事。”
老板松了口气。
谈默沉顿良久,说:“是我一时冲动,没克制住,做了不该做的事。”
“你还有冲动的时候……不过年轻人嘛,冲动就冲动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其他的一概都是小事。”
谈默靠墙而立,很长时间没说话。
直到老板都进去了,门口只剩下他,年轻的身影在网吧夺目灯光的衬托下显得莫名落寞,甚至有些颓废。
他低声自言自语:“我怕我再也忘不掉了。”
第38章 电梯间
清早六点,天还没亮。
“谈默,下班啦?外面凉,你就穿件短袖就出去啊。”
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是个热心肠。
“嗯。”谈默从角落提起包,“库房的货我码过了。”
“次次你都帮我忙,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对方跟他妈妈差不多年纪,他总是照应。
走出网吧,路灯还没关,马路两边只有环卫工在辛勤工作。
曹世贵蹲在拐角,身上裹着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外套,打着呵欠。谈默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过去。
“怎么样,钱弄来了吗?”
“就这么点……”
谈默递钱的手一顿:“嫌少?”
“哪敢啊,儿子给的我哪敢嫌。”接过去数了两遍姓曹的才把头抬起来,表情和颜悦色多了,“我曹世贵也不知道哪修来的福,儿子竟然还考上大学要当大学生了,这他妈的谁能想得到?不愧是我的种。”
谈默态度冷淡而厌烦:“拿了钱就快滚。”
“下个月能不能给五千。”
“你当我的钱是变出来的?”
曹世贵恬不知耻地说:“事在人为嘛。那些要债的来了我都跟他们说,我儿子考上大学了,以后出息大着呢!是头牛你们也要养大再宰吧?再说你上大学,你那个相好的肯定要给你学费,那可是好几万,别以为你老子我没上过学就不懂。”
“我警告你别再去找肖嘉映。”
“知道知道。”他嬉皮笑脸地点了几下头,“你的话我敢不听?上回卸我胳膊差点没把我疼死。再说了,我都知道他是你心肝宝贝儿了,还会动他?只要你乖乖帮你爹一起还钱,咱们就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我不光不动他,我还一天三遍地给他烧香拜佛,请菩萨保佑他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这总行了吧。”
“有什么就冲我来,跟他没关系。”
谈默嗓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比以往暗哑消沉。
从黑夜走到晨曦,清晨微弱的阳光晒着年轻的肩。
回到家肖嘉映还没睡醒,谈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静静地坐着。
再过一个月,房间里的一切就跟他没关系了。修过的灯,共用的冰箱,亲手搬进来的书柜,都跟他没关系了。
也许刚开始肖嘉映还是会记挂他,但时间长了想必就忘了。这样最好,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突然消失会让肖嘉映担心难过,所以谈默不会那么做。他打算一点一点,把自己从肖嘉映的生命里剜去,刮骨疗毒,尽量把对肖嘉映的伤害减到最低。
那他自己呢?
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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