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隔岸看花
汤子苓是被灼热的阳光给晒醒的。
他下意识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还没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滚到地板上的元松也爬了起来。
“咋这么热!”元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
汤子苓这才注意到,屋里热得像蒸炉,自己身上都湿透了,额头上还不住地冒着汗。“咱们之前是晕过去的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元松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和四肢,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汤子苓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说,“感觉还好,就是热。”见网上不少人跟他们一样无故晕倒,有些早醒来的已经奔去医院做身体检查了。“算了,不少人跟咱们情况差不多,看看现在的医院,人山人海的,排队挂号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元松开了空调后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就再看情况等等,先去冲个凉换身衣服,一身湿别感冒了。”
洗完澡出来,客厅已经清凉了很多。汤子苓想去外面看看昨天昏睡不醒的猫猫狗狗,一推门,就被外面的热浪给扑得一趔趄。
沿着屋檐的阴凉处走到猫猫狗狗昨天躺倒的西屋,结果往里一看,一只也没有了。
“不知道都跑哪去了。”元松满头满脸的汗,从外面奔进来,“我附近都找遍了,没见着踪影,先进屋,外面太热了。”
汤子苓也有些受不了,紧跟着进了屋,“这大毒太阳,今儿得有四十多度吧?”
元松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矿泉水,人才缓过来,“估计不止,咱院儿里还阴凉些,外面大街上更热。”他拿湿毛巾擦着汗,皱眉道,“太不对劲了,我从小到大,从没遇到过这么热的夏天。”
汤子苓连着读大学在这座城市也呆了有七八年了,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天气。他的心情也不由沉重了起来。沉默许久,叹口气说:“往悲观了说,真要发生什么天灾,咱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准备,早做打算。”
显然,在灾难面前,即使人类的直觉不如很多动物敏锐,可作为生灵,也没有完全被大自然抛弃,能隐隐感觉会有不妙的事发生。
于是,仅仅过了一夜,物价就跟坐了火箭一样,噌的一下涨了上去。超市、商场、购物中心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抢购的人群。
政府也不是没有采取措施安抚人心,新闻媒体几乎全天候播报相关情况,各路专家也毫不避讳地发表各自的看法……可是,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存智慧,甭管别人怎么说,都不如自己家里有吃有喝实在。
元松跟汤子苓虽是年轻人,可毕竟一个生性老成,一个是打小被生活毒打着长大的,对风险预判的谨慎程度堪比老一辈。于是,两人之前虽冒雨买了不少东西,可还觉得远远不够,也果断加入抢购大军,附近的大超市大购物中心都扫了一遍,吃的穿的用的玩儿命囤,手头的钱几乎花了个精光。
手里的钱花的差不多了,陷入采购狂热的两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站在凉爽的地下室中央,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物资,这几天一直忐忑不安的汤子苓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咱们做的对不对,现在股市里有不少趁机抄底买进的,不知是真觉得末日论杞人忧天,还是想赌一把。”汤子苓看着刚收到的进账短信,感叹道,“说起来,我们又何尝不是在赌呢?只是我们比较悲观。”
“何止我们,大家都在观望。”元松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家族人丁稀薄,到他这一代几乎成了独苗,可交好的朋友还是不少的。“现在不少人犹豫要不要先去投奔农村的亲戚,听说很多来城里工作的人已经离开了。”
“听我以前的同事说,我们公司都改为在家办公了,估计很多公司情况也差不多。这么着,与其在这边耗着,确实先回老家比较稳妥。”说着说着,汤子苓心中的危机感又冒了出来,他对元松说,“我投到基金股票里的钱都撤出来了,加起来有近二十多万,也拿来买物资吧。”
元松没有推辞,点点头说,“行,最近吃的用的到处缺货,咱们也买的差不多了,我就想着,要不要去买一些建材,把宅子加固一下,以防万一。”
“行!”
连着好几天白天热浪灼人,新闻上播了很多起因天气过于炎热而猝死的报道,人们不约而同选择白天蜗居在家中,夜里活动。好些商店甚至不约而同地白天关门,晚上营业。
两人开车出门。
周围本就是清闲的单位,这几天情况不见好转,索性就放了假,往日恨不得塞满巷子的汽车都不见了踪影,巷子里显得空荡荡的,看着十分冷清。
出了巷子,到主街上,倒是热闹很多。路灯亮着,街边三三两两深夜营业的店开着,让人恍然觉得世界似乎没有改变。
“餐馆几乎都关门了。”汤子苓有些怅然。
他虽才来这里没多久,可元松也带他品尝了附近不少不错的小店。如今见往日顾客盈门的小店都关着卷帘门,门上贴着大大的“转让”通知,心里觉得十分不好受。
“估计都回乡或是想法子投靠农村亲戚了。”元松不像汤子苓那么情绪外露,但心里也不是没有触动的。只是他经历的离别太多,早就习惯了。
进入主干道后,见往日繁华的商业街甚至不如刚刚他们路过的街道,大商场上曾如地标一般夺目的霓虹灯处一片漆黑,只有孤零零的几盏路灯亮着,越发显得冷清。
“诶?”汤子苓眯着眼才看清,“路上摆着好些健身器材。”
“健身房干不下去,大甩卖的吧?”元松下意识往街边开去,“咱们买几件吧,如今天气变化诡异,咱们长期昼夜颠倒地生活,没有好身体可扛不下去。”
“那确实。”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汤子苓跟元松以比市场价低近一半的价格,买了一台跑步机、一辆动感单车和一组综合器材。幸好元松以前为了采购宠物粮、零食、药品和用具玩具,买的是一辆容量不小的面包车,这么多器材一个来回就拉回了家。
之后又赶去建材市场。如今物价猛涨的多是食品日用品,虽然也有不少人想到了安全的问题,但总体上,建材价格的涨幅还是很有限的。元松跟汤子苓趁机采购了不少,开着车来回跑了好几趟,等结束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两人吃了饭,拉上三层遮光帘,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钟。
这个点儿,阳光还十分耀眼,温度也不比中午低,只是没有中午最热的时候晒得那么厉害。
最近在网上看到好些城市出现了时不时的断电现象,担心哪天家里也突然没了电,两人吃饭以消耗冰箱里的鲜肉和菜蔬为主,都连着涮了好几天清汤锅了。不过,倒是没觉得厌,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仓库里有个老式大铁门,是以前老宅子翻修时拆卸下来的。虽生了锈,但厚实得很,我想用它把巷口封了,咱们也能多一层保障。”屋里开着冷气,可元松还是吃得直冒汗。不过最近天气热得邪门,人稍微动一动就汗津津的,他早就习惯了。
“也好,这巷子里就咱一户,能多道保险总是好的。”汤子苓也没好到那里去,头发长了没空剪,散下来又总是汗哒哒的,他索性扎了个小揪揪,脖子上搭的毛巾都快成半永久了,就为了方便随手擦汗。“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咱们装了也不见得有人管。”
两人吃了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着手改造。
元松爷爷早年伤了底子,身体不大好,但吹毛求疵的性格却一点都没变。于是,宅子翻修后,他总能挑出些毛病来,不想法子改进心里就不舒服。他干不了重活,就出个嘴,什么重活累活其实都是元松干的。
托打小受苦受累的福,元松磨练出一身干建筑的本领。
“你也挺熟练啊?”见汤子苓利利索索的,全然不似预想中生疏,元松面带惊讶。
“我初中就开始在建筑工地搬砖了,断断续续干了有六七年,算是熟手,泥瓦刷墙都能干……”小镇上打零工的机会不多,工资日结的搬砖工是汤子苓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他从小镇的宅基地搬到县城的大工程现场,用汗水挣得的钱支撑着他走出童年的阴霾,走向更有希望的未来。
第4章
几天过去了,没收到任何整改通知,元松跟汤子苓总算是放了心。
这几天他俩也没闲着,将宅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
距离宅子大修虽有十来年了,可当初用的都是好料,元松爷爷在世时最大的乐趣就是闲暇时带着元松修修补补,因而整体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安全起见,两人还是在院墙上缠了铁刺线。
爬□□上了墙头,汤子苓才知道元松家后院院墙外是一排外墙破败的仓库,仓库后是一片荒地,透过晨曦,还能看到不远处用绿丝网围着的几乎完工的大楼。
“原来那片工地离家这么近。”以前在三站外的地铁站远远瞧见过那个工地高高的吊车,没想到原来施工现场就在元松家后院不远处!
“看着近,实际上要真从这儿走到工地,至少得半个小时。”元松看了眼才一会儿工夫,已经冲破云雾散发刺眼光芒的太阳,对汤子苓说,“马上又要热起来了,赶紧下来,回屋去。”
后院极小,院墙距离主屋后墙不过三两米远,靠墙栽着一排松树。
“小黑它们出去玩习惯走这个洞。”元松扒开丛生的杂草,指着藏在后面的墙洞说,“院墙后面那一排是计生委的库房,那里没啥人过去,还有个不小的院子,好些流浪猫狗爱过去玩……这个洞就不封了。”元松看着冷清,其实最是有人情味,嘴上不提好些天不见踪影的猫猫狗狗,其实心里一直挂念着。
汤子苓几乎每天都要念一句小黑它们哪去了,咋还不回来,闻言立刻猛点头,“成,说不定哪天它们就回来了。”
从后院出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明显能感觉到燥热了。
两人连忙回了屋。
为了方便、保险加省电,厨房里的橱柜、锅碗瓢盆及冰箱搬到了元松所住东屋的小客厅里,在卧室加了一张折叠床,两人吃住都在这边,免得再像之前一样突然没了意识。两人在一起好歹还能相互照应着。
这一餐照例还是涮锅子。
正吃着,元松接到了发小的电话。
“老元,咱多少年的朋友,我爸妈都拿你当亲儿子一样,你跟我们客气什么。看看如今啥形势,人人都想往乡下跑,甭管是不是寄人篱下,至少真发生啥,乡下有田有地不缺吃的啊!而且,咱们去的是我亲爷爷奶奶家,就相当于咱自己家,到时候在村里活动一下说不定还能争取到另外宅子和地……”
元松没有避开汤子苓,坦然地回应着:“谢了兄弟!但这是我的家,我真的不想离开。而且在城里住的人这么多,不见得家家都有农村的亲人,总有找不到可借住或投奔的人。这样的人基数这么大,国家会放任不管?你跟叔叔阿姨安心去,咱们互通有无,以后实在待不下去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汤子苓,无声地舒了口气。
他父母双全,亲人都健在,却跟孤儿没什么区别。从他记事起,父亲总不着家,母亲沉迷麻将也见不着人影,一年仅有的一两次相聚也总是以对骂互殴和把家里砸的一片狼藉告终。他算是姥姥养大的。可那时姥姥轮流在几个舅舅家住,手里也没几个钱,怕去照顾他,舅舅舅妈们知道了吵闹,就连去看他都只敢趁着表弟表妹午睡的时候偷偷过去。
艰难地长到十多岁,姥姥离开了人世,相互恨得跟仇人一样的父母也总算是离了婚,随即各自迅速再婚。两人都觉得他是累赘,谁都不愿意养,抚养费也装傻充愣绝口不提。要不是汤子苓学习努力,成绩优秀,得空就去工地搬砖挣钱,甚至抛却自尊去跟学校“卖惨”争取助学金,恐怕别说大学了,他连读高中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些他痛恨的过往,让他宁愿孤零零死在外面,也不要回去面对憎恶的一切。
而如今,好像除了元松外,他也想不到能够放心信任的第二个人了。
所以……元松不走,真是太好了!他若是离开,自己恐怕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元松结束通话后,汤子苓问他:“你为啥不跟他们一起去农村?目前看好像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怎么说,那里有土地,不管发生什么总不至于饿死。”
元松摇摇头,“也许是。但我觉得与其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重新开始,不如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他顿了下,对汤子苓说,“你以前没去过后院,可能不清楚那里是什么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里的杂草好像茂盛了不少。”
汤子苓不明所以,“是吗?”他回想了下,刚刚他爬□□上墙头,貌似仓库后面那一片荒地也是一片绿,杂草长得老高,当时他光顾着感叹原来施工现场距离元松家这么近,对其他的倒没多想。“好像是的,工地一片绿,还有那排仓库顶上,也是杂草丛生。”
“还有树。”因都是眼皮子底下的东西,没注意到的时候见怪不怪,一旦认真观察,真的发现了不少诡异的变化,“我刚认真看了看,比之前粗壮了不少……会不会跟那场雨有关?”
两人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吃了饭就各自开了电脑,开始搜索这方面的话题。
结果发现在他们没意识到的时候,原来很多人早已察觉到了异样。
“这个网友说她家是平原地区农村的,如今正是玉米大豆长势最好的季节。可今年杂草特别厉害,挤得庄稼都快没活路了。打农药都不管用,现在她家和他们附近的村子都是趁傍晚或是清晨凉快又有点儿光线的时候全家出动去地里拔草、锄草。可效果似乎也有限,拔了一茬又一茬,很快又长出来,他们当地政府部门联系农业专家换了好几种农药,都不管用。”
汤子苓也看到了不少类似的抱怨贴,“有些更惨,费老大劲儿跑到农村安置下来,结果农活没干几天就扛不住了,正纠结是继续待下去还是干脆回城。”
看着一个个满含无奈踌躇的回帖,他忍不住叹了一声,“他们以为的农村是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还有源源不断的粮食来源。可哪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土地再肥,也得人挥洒汗水才能种出粮食啊!”
“估计很有一批人受不了苦,得跑回城。”不是元松小看人,他太了解跟他一样打小在城里生活的年轻人了,在家里连家务都不见得愿意做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繁重的农活?
“主要是如今情况还没有很明朗,很多人心里还存着侥幸。”不被逼到绝境,人很难改变。汤子苓下意识看了眼糊在窗户上厚厚的遮光帘,突然问元松,“你有墨镜吗?”
“有啊。”元松一下子就明白汤子苓的言外之意了,“是不是看到网上的言论,也有些动摇了,想亲自出门去感受一下?”
“对!”汤子苓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态,反正此时此刻,心里有很强烈的想要出门亲眼看看外面世界的想法。
“那行,我跟你一块儿去。”元松起身去他的小书房,不多会儿就拿了两副墨镜出来,还有两顶棒球帽。
汤子苓反倒有些迟疑了,“你别去了吧,万一晒伤了咋办?我就是突发奇想。”
“没事儿,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感觉不舒服就赶紧回屋。”元松想了想,将之前出去旅游没用完的防晒喷雾拿出来,自己喷完递给汤子苓,“给,再加一层保险,家里还有遮阳伞,四层保险绝对没问题了。”
“晚上再出门咱去看看有卖防晒霜的没有,有的话囤一些,有备无患……”
两人喷了防晒、穿上长衣长裤,戴上墨镜和棒球帽,撑着遮阳伞出了门。
一出门,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大大的墨镜都挡不住强烈的光线。
“喵呜~”
元松下意识抬头,就见挂念了好些天的小黑趴在往常它爱呆的树杈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小没良心的,回来咋不招呼一声!”汤子苓已经激动地跑到树下了,仰着头跟黑猫说话。
只是很快,他发现小黑悬吊着的右后腿有些不对劲,连忙喊元松,“元松,你看小黑的右后腿,是不是折了?”
元松打小在店里帮忙,若不是高考那会儿突然青春期叛逆了,非要报计算机专业,估计如今也是妥妥的专业兽医。不过,即使没有专业证,他的专业性也不比很多专业人士差,走到树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就看出小黑的右后腿确实出了问题。
“下来,给你包扎一下!”
本以为小黑不会理会,没想到不多会儿,它真从树上下来了,一瘸一拐地跟着进了屋。
“应该是打架时被咬了。”凑近了自己看,发现小黑的右后腿内侧黑乎乎一片,撕裂的伤口上的血都已经凝固,“应该是刚伤不久,还好没发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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