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灵
他将这些废铁烂木头拢作一堆,回到峰顶的住处,就看到有个人影伏倒在屋内,穿着澜沧宗的锦锻华服,长发披散,昏迷不醒。
沉陵尊君蹲下身,把趴着的可疑之人翻了个身。
当目光触及对方容貌时,他愣了愣,抬起手,缓缓替人将遮挡住脸部的额发撩到耳后,又盯着看了许久,最后将人抱起,放到了屋内的软床之上。
“狼尾巴,又没收住。”
沉陵捏了捏那根毛茸茸的尾巴,熟稔地念了遍化形诀,帮他将尾巴藏好。漏出尾巴的炉鼎仍是不省人事,修长颈项间露出木块一角,沉陵伸出手指,微勾红线,看到了木块上写着两个娟秀小字€€€€“云郎”。
而后步入书房,看到了临初送来的数道传讯符。
“冬月初五,澜沧宗宗主登山拜访,送珍奇十件,并另献炉鼎云郎于凌道峰,初已代师叔婉拒。”
沉陵心念一动,以指为笔。
“勿拒,留之。”
收到回讯的临初真人,急匆匆从主峰赶来,担忧自家师叔闭关出了岔子,神魂不清。
沉陵尊君想了想:“恰逢见到,已将他带了回来。”
临初真人见他谈吐气度一如往昔,不像是走火入魔,只能昧着良心夸道:“澜沧宗炉鼎的确比寻常炉鼎好些。”
沉陵尊君:“我未用过,无从比较。”
临初真人:“……”
沉陵尊君:“以后他便在我这儿住下了。”
这一住直到今日,昔日炉鼎,也摇身一变,成了尊君道侣。
木屋旁,云郎倚着门框,目光痴痴地望过来,仿佛眨一下眼睛,就能默默垂泪两行。
“夫君,你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峰上了吗?”
沉陵狠下心肠,移开视线:“我走了。”
云郎没有吱声,只哀怨地望着他。
沉陵走了几步,无声叹了口气,复又转了回去,果不其然,那炉鼎依然眼巴巴地站在原地,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清晨时分,朝阳初升,剑门弟子已盘坐于渺渺峰演剑场上,开始每日的早课。
足蹑渺渺天上峰,此身不觉到云间。
剑门大小山峰众多,渺渺峰虽不是主峰,却是占地最广的山峰,也是弟子修炼演武之所。晨曦之时,薄雾未歇,半山腰以上缥缈如云海环抱,宛若仙境。
掌门临初道人正在场中央高台处教习弟子。
他为一派之长,已在大乘期徘徊了百年,迟迟未有进境,想通之后,便也不做强求,隔几日就会抽出时间,为弟子讲授御剑之道。
会坐在演剑场上听大课的,大多是未拜亲传师父的年轻弟子,因而临初讲的是最为浅显的《器篇》。
“剑修之道,离不开手中长剑。可我们至今都只能使桃枝,这其中可是有什么深意?”提问的是名少年,他眼神纯澈,带着几分好奇。
临初笑了笑,答道:“剑之道,不在于器,而在于法。若是掌握了‘法’,天下长剑皆可为你所用;若是掌握不了,纵然给你宝剑名器,又有何用?”
少年又问:“那同一个人使一把好剑和一把破剑,威力相同吗?”
临初反问:“若让你对敌于我,可有胜算?”
少年羞窘:“当、当然绝无胜算!”
临初真人祭出本命佩剑:“若由你使这把玉清剑呢?”
少年垂下脑袋:“也不行!”
临初真人摇头道:“修炼尚未小成,使不使剑,在强敌前都是一般下场,你所求威力之别,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修炼若是大成,如沉陵尊君,无论有无辰极剑在手,都无人敢轻易冒犯。一昧追求剑势,势必舍本逐末,唯有修行己身,勤修基本,方为正途。”
少年道:“弟子懂了!”
演剑场外围,听了一耳朵的炉鼎面露崇敬之色:“临初掌门说得好有道理!我要回去说与小桃听,让他赠我一根桃枝。御剑之道,就从御枝练起!”
沉陵面无表情。
云郎好奇道:“对了,夫君。昨日载着我飞回来的是辰极剑吗?”
沉陵摇头:“寻常飞剑罢了。”还是他幻化出来的假剑。
云郎:“我们相伴数月,我好像还从未见过你的本命剑?”
沉陵沉默片刻,抬手停在云郎身前。
云郎眨眨眼,顿时看到眼前多了一柄古朴长剑。
剑身修长,通体玄黑,自剑刃处有数条细纹一路蔓延至剑柄,构成精巧图纹。
沉陵道:“如何?”
云郎并不识剑,却也觉得此剑与众不同,听到沉陵询问,便道:“好看。”
沉陵嘴角浮出细微弧度,很快压了回去,道:“剑长三尺六寸。”
云郎反应了半天,发觉自家道侣说话时神情严肃,像是在等他回应,于是点点头道:“嗯,我记住了。”
第17章 少年弟子
沉陵尊君一剑震慑天下,他的佩剑自然也不是无名之辈。
辰极古剑,传闻成剑于万载之前,曾为古国重器,天子象征;又为杀伐利刃,战祸之符;后来辗转落入修界,藏匿于秘境之中,还引来了一番纷争。
至于最后怎么落入沉陵手中,无人知晓。
尊君很快便收回了长剑,道:“临初讲完课了,你……”
云郎懂事道:“没事,夫君去谈正事,我一个人在这儿看看。”他还没与其他弟子们说过话呢!
沉陵:“切记别乱跑,也别与人过分亲近。”
云郎睨了他一眼,他是一只洁身自好的鼎,只跟自家夫君过分亲近。
沉陵没再多说,看着小炉鼎雀跃的样子,心道:终日待在凌道峰上与桃精为伴,终是冷清了些。同年轻弟子们玩闹一阵,也好。
他略一拂手,将云郎的一身艳丽长衫,变成剑门弟子服,方才撤去敛息诀,现身于前。
“是尊君!”
弟子们发现了沉陵,纷纷发出惊呼,又秉守着规矩,不敢造次,一张张年轻的脸上俱是憋不住的激动与兴奋。
沉陵威名极盛,乃是剑修弟子心中的无上目标,今日近距离得见真人,他们恨不得绕着剑门飞行三周。
临初掌门见状,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谁没有年轻过?他从前也是这般过来的,自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尊君近几年都不怎么出席弟子大课,今日一反常态,倒是令他也有些意外。
视线后移,掌门表情一僵,看到了混在弟子堆里的“师婶”,顿时心情复杂。
€€€€竟然都到形影不离的地步了吗?
沉陵与临初进了演剑场后的偏殿,留下众弟子吐纳练剑。
云郎走到方才出声提问的少年旁,道:“你真有勇气,我都不敢跟掌门说长句。”
少年正盘腿坐在空地上,捏诀控“剑”,听到有人搭讪,愣了愣,那浮在空中的桃枝便“啪嗒”一声坠了下来。
“哈哈哈,他哪里是有勇气,分明就是耿直。”周围弟子听到后纷纷发笑。
云郎面露疑惑。
另一名弟子附和道:“日常讲课的真人都被他问得烦了,也就掌门会耐心解答这些不知所谓的问题。”
少年闻言脸色涨红:“不知为不知,怎么就不能问了?”
弟子:“那你说说,你今天问的问题,可弄明白了?”
少年:“掌门深入浅出,说得很是清楚。”
弟子:“弄明白了就好。那我再问,你明白了那些,是让你控剑更稳了,还是御剑更快了,或者剑招更熟了呢?”
少年语塞。
弟子:“钟异之啊钟异之,问题最多,进境最慢。我看你还是省省心,下山种地去吧。”
名唤“钟异之”的少年握拳,气愤道:“陆祁,你出口伤人,德行败坏,你……你才种地!”
他的反击之语顿时又引来了新一轮大笑。
钟异之憋红了脸,弯腰捡起他的桃木枝,扭头去了别的角落。
云郎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幕同门相欺的场面,问:“你们怎么都欺负他?”
方才质问钟异之的弟子嗤笑:“谁欺负他了?走后门进的小权贵,根骨差劲,来了这儿还不是虚耗资源?”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云郎,道:“我叫陆祁,小师弟瞧着面生,是新入门的吗?”
云郎骤然被喊了“小师弟”,略微有些不适应,鼎仗夫势,他应当是整个剑门最高的一辈。
“剑门……还能走后门进?”
陆祁:“想入剑门,必先摸骨。以他的资质,连做个外门仆役都不够格,不是走后门还能是什么?”
云郎伸出手:“怎么摸骨?”
陆祁一愣:“你没被摸过?”
云郎回想了一下,忽感颓丧:“……未曾。”
陆祁顿时露出怀疑的眼神:难道又是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凡间权贵?
陆祁:“那……我给你摸摸?”
云郎犹豫了:“还是不了吧?”
陆祁笑道:“放心,就算你根骨差,我也不欺负你。”
云郎心说,你方才对钟异之可不友好。
陆祁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小声道:“那小子性格较真,开不得半点玩笑,我烦的是这个,懂吗?!”
云郎:“……懂了,但我还是不了。”夫君临走前还告诫过他,摸来摸去什么的,太不正经了。
他转念又想,觉得自己作为长辈,针对方才“同门相欺”的事,应当教导劝诫弟子友爱同门,团结一心。
然而话还未出口,陆祁已是不耐烦地摆手道:“算了算了,说得好像我上赶着摸你似的。”他单手拍拍云郎肩膀,故作老成道:“我看你长得不错,性格也温顺,哪怕根骨不济,也是能招人喜欢的。”
他指了指钟异之:“你可别因为他而误会师兄的为人呐。”
云郎只得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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