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卿瑶
裴辞冰本还怀疑他怎么好端端地忽然开始讲万妖城渊源,听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他讲的是温定兰的事。
“万妖城大权收揽,群妖也有了主心骨,一切趋于安稳。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化形的。混乱渐止,但还有很多孩子流离失所、没有父母,我比他们运气好些,被兰哥带回去抚养了。”
“兰哥无意于掌权,他说他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能耐,于是主动跟临哥说要放权,自己要专心带孩子。临哥同意了,让他好好照顾我和小棠。现在想来,他这一举动说是自谦,倒不如说是为了免万妖城一场权力争夺。当时万妖城元气大伤,若是他们两个再因为权利争夺起来,只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宋怀顾顿了顿,忽然挑眉望过来,露出个清浅的笑容:“说到这儿,你是不是觉得,兰哥是个温润君子,是照顾人的一把好手。”
裴辞冰怔怔点了点头。
宋怀顾唇边绽了个笑:“看,你们都被他骗了,我当时刚化形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的。这种错觉直到我大了些,偶然路过后厨,看到他拿平时修炼的仙剑切白菜,十下有八下剁在了菜板上,那白菜在他灵力的照耀下都快成精了,愣是一片叶子都没掉。”
裴辞冰:“噗哈哈哈哈哈哈。”
宋怀顾敛了笑意看他。
裴辞冰后知后觉收了笑,四周显得一片寂静,反衬他方才的笑声有些不合时宜。
“……好吧,我不是故意笑的,也不是在笑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宋怀顾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是那个意思:“很久没人听我讲这些事了。”
裴辞冰一怔。
方才他说的那些话,宋怀顾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而且居然会选择他作为倾听的对象。
裴辞冰对自己和宋怀顾之间的关系非常自觉,他都没把自己作为能够备选的人,唐梨、薄野临、甚至是那个照顾温棠的小金都是更好的选择,可宋怀顾什么都没提,平平淡淡地开了这个头,平平淡淡地选择了他。
那一刻,裴辞冰看见宋怀顾略带放松的眼神,他是真的动摇过,宋怀顾是真的喜欢自己。
因为喜欢,所以信任;因为信任,所以选择。
于是他不自觉地就顺着问道:“所以,温定兰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他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没想到宋怀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那只狼妖吗?”
“那年万妖城动乱,那只狼妖和其他一些小妖,盗走了万妖城的傲菊,临哥下令追捕,派出去的人就是兰哥。”宋怀顾缓缓道,“那天上午我还问他,什么时候给我领个嫂子回来,没想到下午的时候,我哥本人都回不来了。”
他的话音消散在风里,手炉有些凉了,宋怀顾掌心灵力流转让它重新燃起来,转眼递给裴辞冰一个眼神。
裴辞冰手里的瓷杯快转成了陀螺。
他知道他现在该说些什么安慰宋怀顾一下,但话到嘴边他什么都说不出口,节哀顺变那些话在这种剖心剖肺的时刻又显得格外苍白无力,他停了半晌,只好给他俩的酒杯满上。
宋怀顾挑挑眉。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裴辞冰闷了口酒,像是破罐子破摔,“我都懂的那些道理你自然也懂,不需要我多费口舌去讲那些废话。唉,这时候该让林故渊来,他道理比我懂得多,能给你讲三天三夜不重样。”
宋怀顾:“……”
“不过,我这个人呢,你也知道,看什么东西愁,揍一顿就完了;什么事情不想做,躲开就完了,借口千千万,何必去钻那个牛角尖。”
裴辞冰一拍石桌站起来,看那模样十足像极了要动手把宋怀顾揍一顿。下意识地,宋怀顾拳头都捏起来了,却见他把酒杯往他怀里一塞,抓着他的手腕举起来。
“借酒浇愁。干了这杯酒,顺带着温棠的事也彻底翻篇,行不行?”
宋怀顾被他扯起来,大氅也掉了、手炉也摔了,正手忙脚乱躲炭块的时候,酒杯又险些被裴辞冰泼了满怀。
宋怀顾压着头上跳动的青筋:“……你知道借酒浇愁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什么?”
“愁更愁。”宋怀顾把那杯酒反手倒进他的杯子里,“自己喝吧裴少宗主,我赏月去了。”
作者有话说:
宋怀顾:他好像要跟我拜那个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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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明月夜(三)
◎在线调戏裴少宗主◎
万妖城正中间是一座鼓楼,高耸入云,每当有大事发生,都会鸣鼓数下昭告全境,平日里鲜少有人往那处溜达,尤其是深秋半夜,天冷得人发颤,更没几个人会去那里吹冷风。
裴辞冰跟着宋怀顾来到了这里。
宋怀顾拢着大氅,两只胳膊伸出来,搭在被冷风吹得冰凉一片的墙砖上,晚风吹过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裴辞冰单手捏着酒壶靠在后面,看着看着目光就挪向了不大正经的地方。
他的腰真的好细。
裴辞冰抿了口酒,冷风里眯了眯眼,反衬出醉意上头的一些灼热,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就听那人幽幽道。
“我之前也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既然我都跟你说这么多了,顺带着也问问你。”
“什么?”他吞下唇角的那些酒渍。
“你和故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同姜宗主一个姓氏。”宋怀顾指尖轮番敲在冰凉的墙砖上,“我之前以为你随母姓,可故渊与你的姓氏也不同,你们不是父子兄弟么?”
“我当是什么事。”裴辞冰松松一笑,几步走过来靠在他身边,顿时清冷的晚风中交杂上了丝丝缕缕的酒气,不冲,温和的、香醇的、细密地将宋怀顾包裹起来。
“我和林故渊,还有老头子,你看我们长得像么?”
宋怀顾转头,看着他在月光映衬下有些朦胧的侧脸。
城楼好高,月亮很近,给此处披了一层薄薄的月影,清冷华贵不可攀,又缥缈似一处人间仙境,渺渺入远山。
“不像就对了。我和林故渊都不是老头子的亲生子。我被老头子捡回去的时候才十岁,林故渊小些,八岁那年和我一起被领回了天水台。老头子没有道侣,当然生不出来孩子。至于为什么收养我们,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裴辞冰灌了一口酒转过头,对上宋怀顾的眸子:“很震惊?”
“意料之外。”宋怀顾顿了顿,“情理之中。”
“你说话啊有时候总是文绉绉的,我听着黏糊,说实在的,你怎么就和我凑一对了,还是和林故渊比较搭调。”
冷风拂过他灼热的脸颊,带来一丝凉爽的舒适,惬意的同时也让裴辞冰愈发口无遮拦起来。
“就好比赏月。我不大懂,就这么一轮月亮,一年圆十二次,甚至不仅只有十五才圆,有什么可赏的。”他用壶嘴虚虚地点了下那轮仿佛唾手可得的白玉盘,“不理解,有这时间喝两盅酒、练些功夫、亦或是眠一眠,不好么?”
“裴少宗主还真是没有情趣啊。”宋怀顾抬眸,“清风、明月、佳人。”
他说佳人两个字的时候,唇齿间难得的缠绵了一下,听得裴辞冰手一顿。
宋怀顾满意地笑了:“人间美事。”
裴辞冰这才意识到他自己被调戏了:“你挺行的,老子从小到大还真没几个人敢调戏我。”
顿了顿:“当然,也没有人敢揍我。你凡事都占了个全。”
“那是我的荣幸。”宋怀顾瞟了他一眼,“以后的第一次还多着呢。”
“想的真远。可是,宋怀顾,我们相处这么久,难道你就没发现,我们真的不大合适么?”裴辞冰背对着城墙靠上去,似乎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你干什么就冲着我来了呢?”
宋怀顾眸色平静:“因为我喜欢你啊。”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信吧?”
“你不相信么?”
裴辞冰刚想脱口而出一句“当然不信”,可方才宋怀顾向他讲述儿时遭遇的那些事,那一幕宋怀顾的神情不像是假的,他的真心也不像是假的。
那句不信就说不出来了。
宋怀顾轻笑了一声。
裴辞冰登时炸毛:“干什么干什么?笑话我???”
“我没有。”宋怀顾放下胳膊,一张脸在大氅的绒毛后显得无比无辜,“我哪敢笑话你啊?”
裴辞冰不信:“当真没有?”
宋怀顾笃定:“当真没有。”
“我不信。”裴辞冰终于扔出了这三个字,嗤笑一声,“你这人说话嘴里没什么实在的,也就对着温棠能交出几分真正的底牌。你本体该不是狐狸吧?这么狡猾又这么笑里藏刀的,不是狐狸也肯定拜过狐妖做师父。”
宋怀顾扶额:“你还真敢想啊。”
“那有什么不敢想的。”裴辞冰转过身,靠近了他一步,“你不是妖么?你本体不是狐狸的话,又是什么?”
宋怀顾抬起眼。
裴辞冰灼热的气息近在咫尺,缓缓地、慢慢地将四周的冷空气都侵吞掉,独属于他的那股霸道和蛮横像是一把出鞘利剑,一寸一寸地逼上了宋怀顾的喉咙。
“我……”
“说啊,你是什么,我还从来没问过你呢。”裴辞冰再度靠近,近到宋怀顾抬抬下巴就能够触及他冰凉的鼻尖,偏头就能把裴辞冰唇珠上泛着水色的酒液吞入口中。
这么近的距离。
宋怀顾忽然笑了一下。
“裴少宗主,你也知道我是妖。”
他反而向前顶了一步,左手伸出来抵上裴辞冰的心口,感受着那颗灼热跳动的心脏在他的手掌下由节奏有序的跳动渐渐加速加快,他抬眼,露出一抹摄人心魄的笑。
不像是在勾引,又像是在勾引。
“你知道么?我们妖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又不同意的话,可是宁愿把他的心挖出来的。”宋怀顾泛紫的眼珠中转盘流光,落在裴辞冰眼里密密麻麻的痒。
他下意识后撤了一步,宋怀顾却没松手。
“你怕了?”
裴辞冰愣了下,然后冷笑出声:“我怕什么,你打得过我么?”
“是了,那你退什么?”宋怀顾莞尔一笑,忽然抬腕并指,在他的心口狠狠一戳。
那一瞬,裴辞冰真的听见了自己心脏咚地一声跳。
可那一跳不是担心,不是害怕,不是真的怀疑宋怀顾会贸然出手,洞穿他的心脏。
那是什么?
裴辞冰在醇厚的酒香中难得的迷糊起来。
那是什么。
他微微垂下头,就看见宋怀顾白嫩的耳垂,已经在冷风瑟瑟下透着鲜艳欲滴的红色,看得人想伸手揉一把。
宋怀顾却在这时收了手,退后了几步,仿佛刚才那个笑容都不存在:“放心吧,裴少宗主,我也舍不得。看你活蹦乱跳的总比冷冰冰躺在那里好,我这人心善,不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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