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宁
百里清川乖乖走了过去。
宣德帝顺手将狸奴塞进百里清川怀里:“它老了, 都活二十多年了, 怕是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百里清川低头看着怀里咕噜的狸奴总觉得宣德帝是话里有话。
宣德帝向内室走去:“你刚成家, 有空多夫人进宫陪陪你的母后。”
百里清川欣然应下。
“川儿过来。”宣德帝坐在龙椅上,又唤起了百里清川:“坐朕旁边。”
百里清川抱着狸奴坐在宣德帝脚边:“父皇,您有话要说。”
“当年朕非嫡非长, 与皇位无缘,谁想有朝一日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呢。”宣德帝不合时宜的缅怀:“我还做王爷那会, 也曾是京中出了名的风流美丈夫, 直到那年元宵灯会,遇到一个小女子。”
“那女子戴着一张面具在灯海中穿梭, 脚步娇俏,您手上的扇子不小心刮散了她腰上的禁步,她就摘下面具与您理论。”百里清川靠在宣德帝的腿上闭眼道:“您便对她一见钟情了,父皇, 您和母后的初遇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母后摘下面具的模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宣德帝还能想起当年面具下那张带着一丝怒意的脸。
“是是是, 母后最好了。”百里清川一时失笑,宣德帝格外喜欢同他讲他母后年轻的时候,讲他们是如何相知相爱。
“不说你母后了, 说说你外公吧。”宣德帝将手搭在了百里清川的头上:“你外公生前是东陵唯一的异姓王, 他有四个儿子, 唯独你母后一个女儿。你母后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当眼珠子疼着的那种。”
“您和母后是门当户对,绝配。”百里清川心道:不是说外公吗?怎么又扯母后身上了。
“门当户对个屁。”宣德帝道:“我当初在你爷爷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才求来的嫣儿。”
“还有这档子事儿?”百里清川睁开眼,显然是不信,再不济他父皇当时也是个王爷。
“你三舅舅年仅二十便手握禁军,你外公年轻时又统管三军,后又告老还乡后自愿交出虎符,边关也是你另外两个舅舅守着。”宣德帝道:“当时有太子,我又如此求娶嫣儿,你爷爷差点以为我是想造反。”
百里清川:“……”确实如此,若是大哥跪着求娶元歆,我也会以为大哥要造反,更别提元家的势没外公的大。
“可你母后就是心悦我。”宣德帝的语气带着一股明显的得意:“当时的新科状元她都瞧不上。”
“父皇。”百里清川嘴角抽了抽:“您差不多得了。”
“我如愿娶了你母后,但成婚两年多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宣德帝说着说着语气就落了下来:“有一天我拎着给你母后买的荷花酥回府,迎面就撞上四个良妾,瞧瞧,你母后多大方啊,一纳给我纳四个,四个。”
百里清川:“……”也确实是够大方的。
“当晚你母后就没让我进主屋。”宣德帝越说越气:“还勒令我必须去她们房里,一人最少三天,这是把我当什么了,青楼小馆都能自己选恩客。”
百里清川:“……母后也是为了……子嗣考虑。”
堂堂帝王,怎么把自己比作青楼小官了?
“后来我才知道你奶奶找你母后进宫说了半天话。”宣德帝闷声道:“你母后受委屈了,然后我就带着你母后跑了,反正我就是个闲散王爷,朝中无事。我们去游历各国,纵情山水,这期间遇到了一位贵人。”
“谁?”其实百里清川更想问那四个妾室如何了,还有他是怎么带着母后跑的。毕竟现在宣德帝的后宫只有两个妃,一个王爷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玉清长老。”
百里清川听见是姚靖驰微微一怔,想不到国师这么早就他父皇认识了。
“玉清长老说。”宣德帝哑声道:“嫣儿此生注定没有自己的孩子。”
百里清川:“……”那我是怎么来的?
“但你出生了,由此可见玉清长老说的话也不全对。”宣德帝看着百里清川心里暖暖的:“你出生时天降瑞祥,是上天送给我和嫣儿的礼物。”
百里清川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在往宣德帝腿边又靠了靠。
“罢了罢了,陈年往事,提起来也没意思。”宣德帝正色道:“我在外和你母亲玩的时候,先帝驾崩,太子暴毙,按祖制长子继位。当时我们没回京,过了很多年才回来,可我们回来后,东陵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小时候听楚丞相说,叔叔在位的时候,东陵百姓苦不堪言。”
“岂止是一句苦不堪言能道完的。”宣德帝道:“当时我们乘着车驾回京,路过一个城池。你母后掀开轿帘看见路边蜷满衣衫褴褛的人,那些人裸露的肌肤如枯木般干瘦,婴儿在母亲的怀里饿得哭都哭不出。”
宣德帝罕见的伤痛:“活着的人看见我们的车驾跪拜磕头,乞求我们能施舍一点吃食。”
百里清川不语,他耳闻过叔叔当政时东陵百姓的惨状,却没想过会那么惨。
“你母后下了车驾,想在死去的女人手中抱走那个尚且活着的婴儿。”宣德帝回忆起那时候的惨状双手微微发抖:“可那些人像疯了似的抓着她的衣裙,濒死的人什么都顾不得,侍卫险些没拦住,那个婴孩被活活踩死了,幸好……幸好嫣儿没事。”
百里清川心下不安,今日宣德帝说的这些以前从未听过。
这些年无论是父皇还是母后,他们都避讳和自己聊外公,聊那段造反的经历,不知道今日为何和他说起这些陈年往事了。
“父皇。”百里清川猛地反应过来,迟疑道:“您是不是知道我在诏狱审出来的东西了?”
宣德帝没接这茬继续说:“后来回到京城,就连皇城根下也有食不果腹被活活冻死的人。那场宫宴,他逼着你母后为他,和他的爱妾们献舞。”
被三言两语转移了注意力的百里清川拳头逐渐攥紧,母后是大家闺秀,如此羞辱之事怎么使得?
“你母后没跳,第二天你最小的那个舅舅就被调去南征了,最后死在了战场上。”宣德帝想起了那个年仅十七的少年:“兵马先动,粮草却未行,他是被活活拖死的。”
“如此昏君。”百里清川咬牙切齿:“怎配当一国之主。”
“他不配。”宣德帝寡声道:“所以我反了,我带着你的舅舅攻进皇城的时候他已经跑了,我没拿到玉玺。”
百里清川下意识看向桌子上的玉玺,之前宣德帝还用这个砸过他。
“那是个假的。”宣德帝也看向那块玉玺:“我成了天子,我说那块破石头是真的它就成了真的。可我心里愧疚,把祖宗传下来的玉玺弄丢了。”
百里清川灵光一闪,坠龙案,玉玺,主使嘴里的‘陛下’,有了玉玺才是天命所归,难不成父皇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追查玉玺的下落?
“说说丞相吧。”宣德帝道:“你爷爷驾崩前曾留过遗诏,只要丞相不反就不可杀。那位刚继位没多久丞相就频频死谏,他恼羞成怒杀了丞相的所有子嗣,又把丞相和他夫人扔进诏狱任其自生自灭。直到我攻进京城之时他才将丞相放出来,丞相就那么一人一剑抵着皇城门,阻止我篡位。”
百里清川垂眸:“丞相他……”
“还有你舅舅,你舅舅死后老王爷也被打压折辱,可能是碍于还需要你舅舅守着边关,他不敢将老王爷怎样。”宣德帝忽然笑了:“后来我们暗中接走老王爷,以端州为大本营开始起义,元家是第一个来投诚的。”
“怪不得您许元家女儿为皇后。”
“我选元家女儿不是为着别的,而是元家好把控。”宣德帝道:“元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没有背后那些复杂的关系,如今的一切都是朕给的。将来怎么用,如何用是你的事,况且元家当初为了帮朕打天下死了不少男儿,不给点好处做个表率怎么收拢人心?”
外戚,百里清川眸光暗了下来,他忽然就懂了父皇的用意。
自古以来外戚都是最大的疑难杂症,皇后只能是世家大族的女儿,可并不是每个世家大族都能出了个皇后,又不起别样心思。
不是世家大族的元家看着像个庞然大物,可说到底也得依附于皇权,废了尚在边关的元澄,元家就没威胁了。
“你外公就是活脱脱的例子。”宣德帝经历过才知道外戚有多可怕:“当年如果没有你外公和你那几个舅舅,这个位置不一定是谁的。”
“父皇。”百里清川轻唤一声。
“你的一个舅舅死在了攻城之战,另外两个死在我登基后,一个葬在边关,一个死于清剿乱党。”宣德帝回神道:“其实我一直怀疑,你的二舅舅是故意死在边关的。”
“怎会?”
“你二舅舅去边关前一晚来找我,让我免去王府的世袭爵位,也不必关照他的子孙。”宣德帝的眼眶有些发红:“当时你母后刚怀你,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百姓打仗打怕了,所有人都说你出生后你母后会杀了我,然后抱着你垂帘听政。”
百里清川:“不可能,母后不会那么做,她把您看的比自己都重,怎么可能对您动手。”
“是啊,她不会那么做,如果她和你外公动过一点这样的念头东陵早就改姓了。”宣德帝道:“可世人不信,都觉得我头上横了一把随时能要命的利刃,他们曲解我和嫣儿的情谊。川儿啊,流言是会杀人的,楚丞相门生遍布各地,和当初的嫣儿没有区别。”
百里清川沉默了一会,道:“父皇安心,楚芷兰不会有孩子的。”没有夫妻之实又怎么会有孩子?
“你明白便好。”宣德帝又道:“当初你外公仅仅只是露了个面,那些士兵就直接扔了武器臣服于我。楚丞相虽不是武将,但他能号动文人,文人不比武将但有些时候,钝刀子也能捅死猛虎。”
百里清川点点头。
见百里清川点头了宣德帝心下也满意了,他拍了拍被百里清川靠的发麻的腿,道:“最近好好陪陪你母后和夫人,别总掺和丞相的事,追查玉玺之事登不得台面,一直都是丞相暗中在做,你若是掺和进去会影响他。”
“知道了父皇。”百里清川乖乖低头,确实是他将事情想简单了。
“再过月余换个身份出去野一圈。”宣德帝忽然道:“然后回来监国。”
“……”百里清川忽然问:“去多久?能带上国师吗?”
“带上国师?”宣德帝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你倒是真敢想,他能跟着你去?”
“绝对能。”百里清川对比信心满满:“父皇,我能去多久。”
“先走小路去北边,那边的百姓日子过得不太好,然后再去西面在顺着运河回来。”宣德帝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道:“给你派两个暗卫保护你的安全,不许带太多银子,不许暴露身份。”
“不带暗卫。”百里清川拒绝:“我带国师一个就够了。”
“臭小子,国师能跟你走?”宣德帝显然是不信。
“如果我能说服国师,您就别给我派暗卫。”
“行。”宣德帝答应的很痛快,他压根不觉得国师能跟着自己这个傻儿子走。
“一言为定。”百里清川赶紧放开手中睡得正香的狸奴,起身告辞,找姚靖驰去了。
百里清川走后宣德帝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腿,无奈摇头。
第68章
摘星塔。
“为什么不跟我去?”百里清川委屈的憋着嘴, 手中玩着姚靖驰的面具:“你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吗。”
“不去。”姚靖驰正篦发呢:“陛下是想让你出门历练,我跟着你算什么历练?”
在京城有宣德帝和一干群臣压着他都如此放肆,出去了还怎么得了?
“怎么不算呢。”百里清川很不要脸的贴了上去, 弄乱了姚靖驰刚理顺的发:“国师跟着我,锻炼耐性。”
“殿下, 您不是小孩别太黏人。”姚靖驰推开他继续篦发。
“可你是我妻啊, 夫行妻随。”
“殿下, 被您在正门抬进去的人不姓姚。”说完这话姚靖驰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有些醋的。
百里清川毕竟是太子, 这两年他还有理由推却子嗣之事,再过两年就没理由了,历朝历代哪有太子没子嗣的?
而且帝王家大多喜怒无常, 现在百里清川是喜欢自己,愿意捧着自己, 如果有一天变心了呢?
“我的好国师, 大婚那日我写了和离书。”百里清川赶紧贴上去讨好他:“别不开心了,跟我走吧。”
姚靖驰:“……”真有他的, 大婚写和离书。
见姚靖驰不语,百里清川忽然冲口而出一句:“国师,我想娶你,跟我走吧, 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成婚。”
他环着怀中单薄的人心道:九尺之躯,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委身于我, 就算他不是玉清长老,有单凭这身本事也不该受这等屈辱。
“娶我?”闻言姚靖驰那颗残破的心又不老实的蹦了起来,痛的他两眼发昏。
“国师。”百里清川察觉到怀中的人有些脱力, 赶忙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姚靖驰硬撑着笑:“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你若愿意。”百里清川仔细想了会才道:“离开京城便娶, 国师可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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