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茫
扪心自问,当然是想的。
机械哪有那么容易造啊?饶是他自诩天才,也不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完成制雾机和尼克号这两种机械的图纸和制造。
他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基本在全力攻克制雾机。
至于尼克号?那不是这一个月出来的构想。
是五十多年,日日夜夜积累出来的。
过去的夏卡想过很多次,有朝一日,等他画出了图纸,便一定要再想办法改造个船只,然后跑回洛岛,把这个宝藏给人们看。
血族的统治巩固了太多太多年,他们也变得越来越傲慢。
这群人是不可能对渺小的人类随时更换布防的,所以等到那时,夏卡相信自己的武器一定能吓他们一跳!
每当这个想法闪现于夏卡脑海中时,他的小尼克号就会在心底,无声地被他丰满一次。
他期待极了,却不想真正等图纸完成之时,人已经垂垂老矣,根本没有独自翻越海洋的能力了。
他只能跟温山眠一起走,期待年轻人的力量能在海上护卫他的周全。
即便失去速度,有勇士在,彼岸也并非绝无可能。
也许幸运的话,夏卡能同温山眠一起回到家乡,然后和这么多年过去,不知如何的亲朋好友团聚,再摸一摸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家。
这一定是一个完满的结局,再漫长的人生仿佛都可以在那一刻被画上终点。
可这是夏卡想的吗?他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这样的句点吗?
匆忙从洛岛逃出,五十四年未能返航,时代交错之后,带着一张已成水花的图纸返回故土,唏嘘造化弄人,最终病死老死?
夏卡不要这样。
他的一生,还没有成就一场能让他挺直胸膛、成为响当当男子汉的抱负。
温山眠的到来终结了他五十四年的眺望,而等温山眠离开之后,夏卡想开启他新的人生旅途。
他还没有老。
他还有时间在送走年轻的旅行者之后,继续留下自己的印记,让世人知道,他是机械大师夏卡,不是被命运捉弄的悲惨流浪者夏卡。
等到那时,他便不会再感慨命运的不公了。
他会说:“这样的人生,也很不错。”
群鸟飞翔,夏卡同温山眠的生命在摩斯塔达交接之后,冲向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温山眠坐在夏卡老人曾日夜幻想的尼克号上,朝自己心之所向,破水而去。
而夏卡老人则驻足在摩斯塔达的群岛与人们中央,望着离去的温山眠,仿佛在看年轻三十岁的自己。
或许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圆梦。
圆曾经的梦,而他如今的梦,便在脚下了。
风起水破,摩斯塔达的四周在温山眠渐行渐远的同时,缓缓竖起了一根粗壮的钢管。
钢管发出“嗡”地一声汽笛响,旋即很快,温山眠便在大晴天的海水之上,看见了滚滚浓雾,翻云而出。
摩斯塔达人惊讶的表情,渐渐被遮挡在浓雾之后,同那于天际飞翔的滋蓝鸟一起。
而温山眠则乘坐在渐渐加速的尼克号上,手不自觉向下一碰,碰到了什么触感奇怪的东西。
他低头:“……咦?”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二更有一点摩斯塔达没交代的小尾巴,时间不够了,分两章吧。
下一个岛屿见哦,很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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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96.
温山眠伸手碰到的东西, 是一张图纸。
就是那张夏卡老人耗费多时,构建出来的武器图纸,就藏在操控台下边。
把这个带回中心岛,便是将夏卡老人五十多年的努力带回了中心岛, 后人会如何评说, 夏卡已经不在意了。
他只是希望自己这些年思想的结晶, 能回到它该回到的地方而已。
但这件事,夏卡老人并没有主动同温山眠说,他只是将图纸偷偷放在船上而已。
也许是不想给年轻的旅行者太多负担吧。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很快, 他的小小私心, 便被人直接举在了高空之中。
在快速移动的风里, 向他许诺。
“爷爷, 这个,我收到了!”温山眠从龟壳上冒了个脑袋, 在速度渐起的尼克号上, 朝摩斯塔达的方向说:“如果我能到中心岛,一定会去一次洛岛, 等到那个时候--”
大胖子夏卡的故事便会流传过去了。
至于会被传成什么样呢?温山眠本想说,等他再来摩斯塔达时,告诉夏卡老人。
可时间已经不够了。
尼克号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要快。
如果说刚离开海岸时还是匀速前进的话,那么离开海岸一段时间后, 速度简直像搭乘了火箭一样。
是温山眠从未想过的快,吹得他脸疼。
他的声音已经没办法再跨越这么长远的距离了,可他还是在祈祷, 风最终能将他没说完的承诺带到。
“等到那个时候, 我再给您带来洛岛的消息--”
如果风没有带到, 那也没关系,还有里木塔在呢。
从尼克号开始渐渐远离摩斯塔达的一瞬间,里木塔便睁大了眼睛,一下从岩石上跳下来,直接淌水冲到碎岛之上。
仿佛还想再同温山眠多待一会,亦或者是离他近一点。
可这便已经是陆地上的人,能同远洋者的最近距离了。
在她之上,滋蓝鸟们倒是可以破空而来,可是最终,它们也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就在尼克号离开摩斯塔达不久后,摩斯塔达的群岛周围,便开始缓缓上升一根根粗壮的钢管。
那庞然巨物让人难以忽视,等升至最高时,突然“嗡!”地一声,发出宛若汽笛的声音。
声响落地,浓雾便开始一顿一顿地从钢管上散出,紧接着同温山眠来时一样,渐渐将摩斯塔达遮盖起来。
也将里木塔,和其他摩斯塔达人各异的表情,都潜藏在了浓雾之后。
站在最外围的夏卡瞧见,立刻从布洛洛身上掏出各式各样的工具开始测量雾气。
也许在温山眠离开之后,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吧。
至于还在岸上,下意识向海中眺望温山眠的那些摩斯塔达人,在温山眠离开后,也会继续开启自己的生活。
他的到来,只是这些人、这座岛漫长时光里的一部分而已。
而遇见摩斯塔达,也只是温山眠漫长人生的一个节点。
他于是在浓雾散出之后没多久,便渐渐松了嗓,静坐在尼克号上,看着远方的人与动物。
朵拉和阿兰身上,分别背着一只小小的幼鸟。
它们即将在眼下的晴天之中,被大鸟从鸟背上推下,学会飞翔。
人在陆地上时,总觉得陆地很大。
可离开陆地之后,却又会发现,陆地本身其实很小。
温山眠伴随着迁徙部队走了那样长的一段旅程,可等到他同尼克号一起远离之后,竟在眼底渐渐化为了一根,仅有几厘米长的弧线。
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比,便足以概括。
连带着那些时日一起,变得短暂起来。
短暂且珍贵。
岛屿越来越远,温山眠放弃地松下身体,往尼克号上一瘫。
旋即回首看了眼,再度讶异了一番尼克号速度之快,再在其激起的速度海浪中,转头看向旁座的先生,突然怪道:“阿二呢?”
秦倦:“不知道,留在岛上了吧。”
温山眠:“??”
他张了张嘴:“啊??为什么啊?”
秦倦说:“谁知道呢,可能是读懂了主人的心意吧。”
就在刚才,朵拉和阿兰载着幼鸟飞来的时候,夺取了温山眠的一部分注意力,却夺取了阿二全部的注意力。
它几乎是本能地,追着阿兰跑了一小段路。
然后停下脚步,视线落在阿兰背上,那只比朵拉背上更小的滋蓝鸟上。
因为才出世不久,这个时期的滋蓝鸟眼色还是黑色的,得等大一些才会化为蓝色。
而阿兰背上的那只小小滋蓝,眼色黑到了极致,且非常圆,让人一眼望过去,有一种宁静之感。
它的性格远没有温山眠从冰川上救起的那一只活泼,只静静地呆在阿兰背上而已。
夏卡老人的声音传出,里木塔的哭声传出,摩斯塔达人的欢送声传出,都未曾让这只小小滋蓝有太大的动静。
好像天生性格便是如此,让阿二脑海中闪现了此前在船只上,任由船东倒西歪,温山眠忙前忙后,却依旧岿然不动的鸟蛋。
而也就差不多在这个时候,那只幼鸟的目光落在了阿二身上。
寻常的动物和人都会忽视阿二的存在,这和秦倦有关,阿二已经成为了习惯,也并不屑于被人类发现。
但小幼鸟是不一样的,它视线落下的一瞬间,阿二停下的身体便开始前倾。
“啊?那,那它要是真的留下了,”温山眠惊愕道:“那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