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仔仔
话落,文昌星君抽回自己的衣袖,燕执的手从半空垂落,眼睁睁地望着二人的魂魄消失在原地。
待燕执和曳灵神君离开之后,本该已回家的两人倏地出现在原地,文昌星君徐徐上前,望着燕执离开的方向,红了双眼。
风神跟在文昌星君身后,叹息道。
“你真的打定主意,要永远装作不认识他么?”
“你知道的,我只能这么做……”文昌星君望着远处道。
燕执若是执意要同他在一起,便会违逆天道,他不能让燕执承受那一切,亦不能放任天下苍生于不顾,任由他胡来。
在天下面前,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他同燕执本就并非彼此命定之人,如今这样才是正确的。
他们不能一错再错。
燕执下不了决心,便由他来做选择。
“你以后,若是后悔了怎么办?……”风神道。
文昌星君:“从我大婚之夜决定离开的那刻起,便不会后悔。”
或许会心痛,但绝不后悔。
为了天下苍生,绝不后悔。
两人安静了片刻,文昌星君问风神道:“莫要说我了,那你呢?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曳灵神君?”
“害,十九万年前,在神魔大战中战死之后,我无意间掉入了这里,便一直在这里躲清闲,早就习惯了,你不是知道么。我不愿入凡尘承受轮回之苦,亦不想继续为神界拼死拼活地卖命,在这里挺好的,游离于六界之外,无人打扰,无人管束,还有你这个知己好友相伴,我可是永生永世都不想离开啊。”
文昌星君闻言笑了笑。
风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转:“说起来,那小魔物可有的是罪受喽,眼下不知他怎么样了……他为了让神族太子寻不到你,亲手屠戮了你的肉身,神界能放过他吗……”
-
燕执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九重天的,他的心中很乱,心情也很低沉,他从未想过,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师尊,有朝一日会失去记忆,爱上旁人。
他该怎么办?……
若是师尊永远无法恢复记忆呢?……
带着这些杂乱的想法,燕执回到了啻玉宫,床榻之上的红衣男人仍在昏睡着,他的面容消瘦,脸色苍白如纸。
造成眼前那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个人,按照常理来说,燕执应当痛恨他的,可是事实是,当他看着这张虚弱憔悴的脸,想起这张脸往日面对自己时的笑颜,发现自己根本痛恨不起来,甚至感到心脏犹如针扎般痛着。
在人间度过的那十年历历在目。
自己受伤之时,摹冽日夜不眠的悉心照顾;自己晚归之时,这人永远会在院子的栅栏外等着他,见到他,便高兴地迎上来抱住他;自己生气说重话的时候,他永远陪着笑脸望着自己……好多好多,诸如此类细碎的事情,证明这个人在一刻不停地深深爱着自己。
他或许是一个内心有些阴暗,嫉妒心很强之人,可他对他的爱从未吝啬过一分,甚至在很多时候,燕执会觉得,在这个人的心里,自己好像远比他自身还要重要。
记得有一次,自己随口说了一句想吃红烧鱼,这人便去景花山下的那口千年古潭边钓了一整日,可他钓鱼的技术实在太烂,钓了一整日都未钓到一条,趁着天黑之前,他脱去了身上的外衣,在大冬天日跳入寒冷刺骨的潭水之中,捉了一条硕大的黑鱼回来。
那日燕执是先收工回家的那个,他看到从外面回来的摹冽时,摹冽整个人几乎已经冻僵了,怀里紧紧地抱着一条黑鱼,脸色白得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但是当他看到燕执的时候,眸子却仿佛星星一样亮起来,朝燕执举起怀里的鱼,邀功般笑道:
“阿执哥哥,你看,阿冽钓到鱼了,晚上可以给阿执哥哥做红烧鱼了……”
他一口咬定鱼是吊来的,在燕执再三逼问之下,才承认鱼是他跳入古潭中捉来的,燕执当时便生了气,气他为了一条鱼不顾自己的身体。
每当这种时候,摹冽便会同他说,阿冽往后再也不会了。
可是燕执知道。
往后他还会这么做。
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摹冽好像总会用尽一切办法,弄到他面前,送给他。
燕执眼眶猩红地抬手,触上床上昏迷之人有些发凉的脸,轻轻摩挲着,暗哑道:“为什么……为什么害死师尊的人是你……”
手底下的人紧闭的眼角忽然间划出了泪,紧皱的眉宇之间呈现痛苦,像是坠入了噩梦之中,口中无助地喃喃着什么。
“别走……不要抛下阿冽……”
“阿执哥哥……求你……”
燕执听清楚了,他还未反应过来,摹冽便睁开了布满泪水的双眼,看见他时,犹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撑着床起身,蓦地将他抱住,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身体不断地发着颤。
“阿执哥哥……”
“还好……你还在阿冽身边……方才阿冽只是做噩梦,对吗……”
燕执下意识想要抱紧他,那是在凡间的那十年来养成的本能习惯,可是当他的双手即将贴上摹冽单薄的背脊时,却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将手缓缓收了回来,转为抵上摹冽的腰腹,徐徐滑至摹冽胸前,用力且不容抗拒地将人推开。
摹冽愣愣望着他:“阿执哥哥……”
燕执红着眼盯着他,将话从沙哑的喉间挤出来:“为何要骗我?……”
因为受伤而变得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刻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摹冽知道,燕执恢复记忆了,他想起来了。
摹冽笑起来,红着眼道:“因为阿冽喜欢阿执哥哥,不想阿执哥哥离开阿冽呀。”
理由其实和燕执所想的一样,他应该厌恶他、痛恨他的,可是看着这张脸,他居然再说不出狠心的话,于是燕执从床沿站起身,背过身道。
“滚。”
“离开这里,别再让我看到你。”
第47章 偷人
“可是阿冽无处可去……”摹冽道。
阿执哥哥所在之地,便是他的家,如今阿执哥哥不要他了,他便没有家了。
燕执抿唇,没有说话。
摹冽坐在床榻上发了会儿呆,徐徐起身,坐到床边穿上鞋子,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去。
燕执看着他的背影,想问他要去何处,可是刚才是他叫他滚的,那句话竟是怎么都问不出口。
待啻玉宫的殿门被人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燕执终于忍不住,冷着脸道:“来人。”
守在殿外的两名神将刹时出现在殿内,朝燕执作揖道:“帝君有何吩咐。”
燕执:“魔尊复活,神魔开战,摹冽虽身为天后,却是魔尊之子,难免有通敌之嫌,你们二人即刻押送摹冽回贱魔居,叫他禁足殿内,哪里都不许去。”
“待押送他至贱魔居,你们二人便不用回来了,守在暗处看着他,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汇报。”
“是。”两名神将领命,消失在殿内。
燕执在原地停了片刻,缓缓行至床沿坐下。
他知道摹冽绝不会做出通敌之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人有多在意他,任何不利于他安危之事,摹冽都不会做。
不知为何,燕执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可想起那人的行事偏激又不顾自身的安危,他方才对他说了重话,保不准那人会跑到一个他寻不到的地方,黯然地悄悄死去。
燕执不想他死,虽然他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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摹冽原还在思考着,燕执说再也不想见到他,是不是他从九重天宫上跳下凡间,摔得粉身碎骨,才是阿执哥哥眼下想要的。
谁知身后突然出现两名神将,说要押送他回贱魔居,反倒是给了摹冽另一条出路。
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点,不过囚神洞也好,贱魔居也好,只要阿执哥哥没有赶他出天界,往后终有再见之日。
于他而言,眼下他已经是这般光景了,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往后不知还有多少寿数可活,正因为如此,他得以多见阿执哥哥一面,便是叫他多占了一分便宜,摹冽觉得很欢喜。
那两名神将还算客气,说是押送,但并未捆束他的手脚,只是在他身后盯着他一同往贱魔居去。
到那破落不堪的寝殿时,本以为往后该是孤身一人过,不想即将踏入殿中之时,殿内竟传出急促的脚步声,摹冽不禁停下步伐,不久,便见似水清秀的面庞出现在他面前。
似水激动地扑上来抓住摹冽的双臂,眼中悬泪道。
“天后!您回来了!”
“似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
摹冽愣了愣,想不到自己不在九重天的这些日子,似水居然一直守在这如同冷宫一般荒凉的殿宇中。
很不习惯除了阿执哥哥以外,有人这样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担忧的模样,他心中颇为动容,半晌才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笑:
“似水……你怎么还在此处……”
“帝君先前吩咐似水看着您,后来帝君失踪了,您也下凡去寻帝君了,无人给似水派新的活,似水便仍旧同姐妹们在此轮班,等着天后回来……”似水哑声解释道。
“天后,您的身子还好吗?”
摹冽笑道:“好着呢,放心吧,死不了的。”
似水看着摹冽苍白的脸色,却知晓恐怕不是如摹冽所言那般,她眼眶红了红,没有语言。
此时,其中一名押送摹冽回来的神将在摹冽身后面无表情道。
“帝君有令,眼下神魔开战,天后身为魔尊之子,恐有通敌之嫌疑,故从今日开始禁足贱魔居,不得外出。”
两名神将怕是要盯着摹冽进入殿内才会走,摹冽同似水笑了笑,说了句“进去吧”,似水红着眼看了两名神将一眼,跟着摹冽进入了殿内。
刚踏入殿内,摹冽的身形便有些摇摇欲坠,似水眼疾手快地将摹冽扶住,带着哭腔道:“天后,您怎么了?!”
在凡间时受了曳灵神君一掌,身子本就未好,刚才又走了好些路,摹冽只觉得眼下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他无力地开口道:“无事,扶我去床上躺一会儿便好了……”
若摹冽是神,还能去求帝君请个医仙来看一看,可摹冽是魔,不论是生病还是受伤都得硬挨着,偌大的天界,竟无一人心疼他,似水想想便觉得心中难受,可是再难受,她也做不了什么, 只得按照摹冽说的,将他扶至床上躺下。
似乎是觉得冷,摹冽躺下之后,便将身体慢慢地蜷缩了起来,似水为他盖上被子,感觉到被褥下的人薄得像一张白纸。
在人间度过了十个春夏秋冬,天界不过过去了短短十日,连这个寒冬的一半都没有过完,对于摹冽来说,在九重天的凛冬是最难捱的,日子也总是显得十分漫长。
所以他特别期待阿执哥哥召自己侍寝的时候,每当见到阿执哥哥,他便觉得身上的痛好像都会少上许多。
可是从人间回来后,阿执哥哥应该比从前更加痛恨和厌恶他了,因为他骗了他,他骗他,他们是夫妻,从前很相爱。
在阿执哥哥心里,其实从来不曾真正将他当成过妻子吧。
想到下一次不知要何时才能见到阿执哥哥,摹冽便觉得更冷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这一睡,便是整整三日。
他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似水的眼睛红红的,他醒来的时候,看到似水的眼睛仍是红红的,她说她怎么都唤不醒他,以为他就要这样睡去,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摹冽朝似水笑了笑,说,自己还没有好好地同阿执哥哥道别,怎么可能会走,他便是要走,也会好好地同那个人说声来生再见的。
即使那人不一定想听。
但是他想说。
因为他下辈子还想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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