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鱼
宋韶咽下到嘴边的劝说,行吧,小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又不是少岛主,怎么可能拦得住?
宋韶心里的小人双手合十,默默希望今晚大家都没事。
第五十九章
日暮西山,华灯初上。
天道宗如今下榻的客栈名为满庭芳,景致在盛京算得上一绝。心魔带着宋韶到北苑时,宴会厅早已布置齐整,不少客人已然到场。
来得最早的要数天擎宗和沈家人,天道宗的秦筝正亲自招待着,暂时还没见到其他峰主现身。
因是陆栖一众天道宗弟子带进来的,宋韶没带请柬,也靠刷脸进来了,先去见过主办人秦筝。
蓬莱仙没来,秦筝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只是很快一些世家的修士也来了,他无暇再多说什么。
蓬莱仙若来,便是天道宗的座上宾,但来的只是宋韶和心魔这样一个无人见过的“蓬莱小弟子”,秦筝便只让陆栖给他们安排末席。
末席挨着厅外莲池,心魔也没嫌弃,坐下挑挑拣拣播上灵果,主要是他不懂坐在哪里意味着什么,所以只有宋韶在那里暗自不满。
陆栖不是多话的人,只知一路过来宋韶都对着这蒙面的白衣少年甚是恭敬,便知对方在蓬莱地位不低,人带到后他便带江执白走了。
走远后,江执白小声问陆栖,“那小孩是什么人?”
在宴会上大多数修士眼里,他们看不清心魔的修为,而心魔举手投足间的稚嫩是藏不住的,也都会如江执白一样将他看作小孩子。
陆栖只道:“别多问。”
“我就是好奇。”看陆栖要走,江执白忙拉住陆栖衣袖,看向角落里啃灵果的少年,努了努嘴,“陆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小孩眼熟?”
陆栖看了一眼,只见心魔抱着灵果小口小口啃着,整个人懒懒地窝在靠椅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地在来回的修士间转悠。
确实是有几分眼熟,可这做派却又一点都不像……
陆栖摇摇头,转身走了。
“灵山宗宗主来了。”
江执白闻言当即端正神色,挺直脊背,跟上陆栖。
说回宋韶,他可不敢跟小岛主抢座位,事实上,小岛主被天道宗怠慢,安排到角落里都没有生气,已是乖巧到足以让他感动流泪了。
见心魔乖乖啃着灵果,宋韶就在边上跟他小声介绍周边的其他来客,正好灵山宗的宗主进来,宋韶忍不住频频望向门前的貌美女修。
心魔听他不说话了,一颗灵果砸过去,正中宋韶脑门。
宋韶抱头痛呼,“误会!我只是看看!不干什么!”
心魔回以白眼,不耐烦地摆摆手,心道谁管你看什么?
宋韶一愣,反应过来迅速让开,回身望去,便见沈家家主推着沈灵枢过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天道宗的清阳峰主和清静峰主江濯。
沈灵枢仍是坐在轮椅上,苍白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此时四大宗门和盛京的仙门世家大都已到场,见到沈灵枢出现,整个宴会安静了一瞬,有些人当场变了脸色,黑着脸拂袖坐到席间。
见灵山宗宗主显然没了好脸色,边上赔笑的秦筝匆匆告罪,跟着两位峰主去了沈灵枢那里。
宋韶小声总结,“看来传言不虚,沈灵枢这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天道宗近百年的声誉全让他毁了,这宴会上恨他的人可不少。”
心魔笑眯眯地轻哼一声。
宋韶又说:“不过看样子,天道宗并不打算放弃沈灵枢。”
心魔嗤笑一声,“反正都不是好人,那就一起死呗。”
宋韶听得心惊,凑到心魔身边哀求,“您可别干傻事!四大宗门的人都在,我可兜不住!”
心魔当作没听到。
秦筝给心魔和宋韶安排的位置在最角落的末席,却正好将整个宴会的现场都尽收眼底,心魔盯了好一阵首席右下方天擎宗的位置。
“佛子可没来。”
“据闻佛子从来不爱凑这种热闹,不过天擎宗的掌教和觉非都来了……”宋韶尽力劝说,“这么多人咱也打不过,小岛主,三思啊!”
心魔嫌弃地斜了他一眼,心道我可没说过要打架。
沈复亲自将沈灵枢送到,才带着两个女儿回了沈家的位置,走时再三嘱托清阳峰主照看好沈灵枢。清阳峰主是个急性子,而沈复因为天道宗要办这场宴会让他儿子公开处刑也憋了一肚子气,这时说话态度也不太好,大有你们护不住就将我儿子送回沈家的意思,憋得清阳峰主险些要吐血。
好不容易熬走了沈复,清阳峰主一看沈灵枢那张冷脸,也不想说话了,错都是沈灵枢自己犯的,宴会也是沈灵枢同意过白开的,真到了这时候,他反而拉不下脸面,对着大家摆臭脸。清阳峰主是越看越气,干脆甩手不管,让秦筝过来跟沈灵枢说。
秦筝也是无奈,他要招待那么多同道,陪了一晚笑脸,可正主不配合,他做的就全是白工。要不是顾神枢的情分在,他也不想干了。
秦筝长叹一声,走到沈灵枢面前认真叮嘱,“且先忍着吧,说到底这次也是你的过错,我知道你不是有意,但这场宴会必须顺利开完。”
沈灵枢青白的面色微微一沉,末了垂头露出脆弱的后颈。
“我知道了。”
秦筝听他声音仍有气无力,心一软,也说不出重话了。
诚然,这场宴会的主旨是给沈灵枢洗去污点,但沈灵枢也得做出一些牺牲,否则同道怨气未消,沈灵枢未来宗主的位置还能稳固?
分明往日也好好的一个人,偏偏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想到今夜必须解决这些麻烦,秦筝只觉头疼,暗道清阳峰主脾气暴躁,不是还有江濯吗?为何只推他出来主持宴会?这些人贼精!
得罪人的活全让他干了!
心魔隔得太远,听不清秦筝跟沈灵枢说了什么,见沈灵枢的态度开始示弱,他挑了挑眉,抛着手里脆生生的灵果玩,暗中看戏。
宴席逐渐安静下来,秦筝清了清嗓子,说了几句场面话,其他人倒也给面子,直到秦筝提起沈灵枢的事,宴会的氛围骤然冷凝。
秦筝笑容不改,语气却弱了几分,只因他确实理亏,“前段时间万兽林的事,大家也都清楚,秦某便不再赘言,今夜邀请诸位前来,便是为了我天道宗的沈灵枢沈师侄。当日,沈师侄不慎被凶兽迷惑,这才被其操控,对同道出手,还险些入魔。”
说到此处,秦筝皮笑肉不笑地朝天擎宗的方向拱手,“多亏觉非道友及时出手废我沈师侄灵脉,救他一命,天道宗在这里谢过了。”
天擎宗也没敢受。
觉非忙起身,双手合十,“秦峰主言重,当日这么做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天道宗见谅。”
秦筝呵呵一笑,心道人都废了你现在说见谅个屁。
天擎宗的掌教生怕再背负一个天擎宗纵容门下佛修重伤天道宗顾神枢弟子的污名,纵容云沛然杀死顾神枢的罪名他们还没洗清呢。
于是在天擎宗掌教的示意下,觉非又说道:“虽说如此,但因此事无意毁了沈小友多年修为,我也是愧疚难当,也愧对顾宗主,请秦峰主放心,我天擎宗会倾尽全力助沈小友修复灵脉,还望沈小友不要推辞。”
听到这话,宴会上不少人表示吃惊。而沈灵枢只抬了抬眼,露出满面愧色,反应却是平平。
见到他这幅病弱的模样,一些人便小声议论起来。
这话秦筝实在不好接。
要说天擎宗私底下跟他谈,他是一定会接受的,可当众这么说,像是生怕被他们天道宗泼脏水一样。秦筝好一阵无语,回头望向清阳峰主和江濯,清阳峰主只好低声出言,“觉非道友有心了,此事稍后再谈。”
这也是天擎宗唯一能做出的回应,觉非说完坐了回去。
秦筝被这么一打断,缓了缓,接着道:“诸位请听我一言!我沈师侄自知此事是他的过错,也已认下灵脉全废的苦果。而我天道宗也将竭尽全力挽回他犯下的错误。秦某知道,当日不少同道因凶兽而死,逝者已矣,我天道宗定会尽全力弥补他们所在的宗门,还望在座诸位千万不要推辞,给我天道宗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在座众人,门下弟子在万兽林中都有损伤,其中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在凶兽来袭时受伤,然而等了三个月,天道宗终于做出回应,就是这样赔礼道歉,不少人颇有微词。倒也有人认为,沈灵枢不是故意的,如今灵脉全废,还不够吗?而天道宗愿意尽全力补偿各家的损失,已算仁至义尽了。
盛京抱团的几家世家私下讨论了一下,虽然还是一脸不爽,却也知道这唯一的解决办法,他们也无法奈何天道宗,只能吃这个亏了。
却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自角落里传来,带着几分朦胧笑意,每个字都充满嘲讽。
“就这样?这就是你们天道宗想了三个月的解决办法?犯错的人就不罚了吗?赔点礼给两句道歉,那些惨死的同道就能回来了吗?”
话音落下,整个宴会静了下来,所有视线凝聚在角落。
只见站在案前的宋韶垂头捂脸,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勇于发言的心魔,在众目睽睽下,一下一下抛着手里的灵果玩,半点不紧张,还一脸无辜地问他们,“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众人皆是沉默,你没说错,你只是说了大实话。
心魔随手将灵果放在案上,朝众人摊手道:“看我也没用,他们糊弄你们,你们就该看他们啊,自家弟子死了,都不敢讨回公道吗?”
心魔说着,露出吃惊的神色,忽然捂嘴,“不是吧不是吧!所以今晚不是天道宗自己给自己开的接风宴,是给你们开的封口宴吗?”
这话几乎得罪了整个北苑所有来客,以及主办人。
宋韶掩面欲泣,完了,这下恐怕要横着走出宴会了!
清阳峰主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闻声怒道:“小小年纪,话倒是不少,敢问你是谁家弟子?”
说话间,合体期修士的一缕威压精准无比地落到角落。
清阳峰主本是想让这少年闭嘴,没将他放在眼里,都被安排到末席了,能是什么名门弟子吗?可没想到他不但没见到少年求饶,他放出来那缕威压还被一道无形之力反压回来!
这少年修为在他之上!
清阳峰主身形一顿,为了抵消那股力量花费了不少力气,最后一手猛地撑在案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角落的白衣少年。纪辰发觉有些不对,小声询问:“师尊,您怎么了?”
没等大家发现清阳峰主的异样,收到小岛主眼神示意的宋韶已硬着头皮,向众人扬声说道:“我家小岛主年纪尚小,说话或许有些不好听,但我家小岛主一贯是嫉恶如仇之人,对同道绝无恶意,还请诸位见谅。”
在座众人哗然,蓬莱还有位小岛主?莫非是蓬莱仙的儿子?
当场还真有人把这话说了出来。
宋韶忙道:“非也,小岛主是小岛主,蓬莱仙是蓬莱仙。”
心魔嗤之以鼻,“别管我是谁,今天的主角是沈灵枢。是,他已经知错了,灵脉又被废了,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这次伤亡太过惨重,在座诸位,你们门中弟子多多少少都有人被凶兽所伤吧,就都不管了吗?”
不等其他人反应,心魔又煞有其事地叹息一声,“我家蓬莱仙为了帮你们家沈灵枢擦屁股,孤零零一个人跟凶兽殊死拼搏,伤势如今还没好呢,你们又催他去看什么封魔井,我也不是催你们天道宗多少给点谢礼赔偿,但你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这话说的,当日请蓬莱仙去封魔井、求他帮忙除魔的人纷纷低头,竟还包括了在座大半人。
见状,宋韶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小岛主真是能说会道!
清阳峰主面色难堪,犹疑不定地看着这位蓬莱小岛主。
江濯还是很安静,仿佛此事与他无关,半点也不在意。
秦筝张口半晌,也没想到要说什么。他直朝沈灵枢使眼色,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出来说话?
秦筝却不知道,并非沈灵枢不想说话,而是他眼下浑身上下又疼又痒,恨不得就地翻滚缓解身上的奇痒,偏偏在这样的场合下,他只能忍着,抿紧的唇血色全无,指甲已在掌心掐出一个个血印,他此刻全身僵硬,只是忍住不动便耗尽了所有的心力。
沈灵枢眼里闪过恼怒之色,猛地抬头看向角落的少年。
一定是他!他今日只跟这个蓬莱的小岛主接触过!
心魔无比坦然地任由他看,还露出了颇为挑衅的笑容。
沈灵枢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个小岛主就是故意针对他,在他身上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想要他当众出丑,也是故意让他今夜下不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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