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俱乐部 第21章

作者:沈狮 标签: HE 玄幻灵异

“一枝,不得无礼。”长者乜斜男孩一眼,又向江念博、乐甘与胖姐三人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外甥。茶室也是他开的,我只是代签了合同,真正的老板其实是他。”

也是奇怪,长者明明是好心介绍,目光也平淡温煦,但撞到男孩那里,却像两团烈火,让男孩讷讷地缩了头。

“爹爹,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跟演电视剧似的,开的店也洋气。”胖姐继续挪动着着没人要的煮面桶,金属与地面石板碰撞出的叮当声响,打破了空气中奇异的沉默,“茶室,是喝茶看书的地方嘛?”

长者点头:“算是,我和外甥都喜欢写字,‘二七数码’毕竟不方便,地方也好,还是有个茶室好,我们也希望能多交一些朋友。”

硕大的煮面桶泛着银白冷光,映出了旁边黑板上模糊的【胖姐面馆】几个字,以及胖姐一张犯了难的脸。

长者将扭曲的面庞看在眼里,接着道:“您这套工具要是卖不出去,暂时先放在这儿吧。我帮您看着;若是您联系到了买主,直接来找我取货也行。”

“谢谢爹爹。”胖姐停了手,目露感激。

长者道:“不必客气,反正我这间茶室,要下个月才能装修,时间充裕得很。”

胖姐想了想,语气羡慕中裹着担心:“爹爹,你真的要开茶室?我同你说句良心话,这条街上你也看到了,都是我这种做小本生意的,大家来也都是买碗豆花,拎两袋卤菜,吃一顿小龙虾。小本生意才有的赚嘛!喏,不说老五烧烤的老五哥了,就是我这个面馆,好好干的话,刨去房租水电原料成本,一个月下来也有四五万块进账。至于茶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爹爹您是富贵的读书人,€€得(没有)朋友,还专门花钱交朋友。小江博士,你也是读书人,你说是不是?”她放慢了语速,话毕,还拼命冲江念博使眼色。

胖姐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话没有说得太露骨,但江念博却听出来了€€€€这是在隐晦地告诉长者,茶室摆明了是赔钱生意。

胖姐自己不方便出马,想让江念博劝劝长者。

然而江念博心思全然不在此,耳朵里萦绕着的,全是另一句话:光湾街的一家小小面馆,好好干一个月能入账四五万。

也不怪他动心,只因他对这个数字实在太敏感。

母亲的救命钱,这不就有着落了!

思绪翻覆之间,江念博突然被醍醐灌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也不顾面子了,劈头盖脸地问长者:“大伯,您租下这个店面,租金是……”

长者刚欲启唇,江念博身边倒先热闹了起来。

“哎,你往我身上蹭干嘛?”只见乐甘一边扬手护住额头,一边往江念博旁边躲,“长相斯斯文文的,干的事儿怎么那么不正经,臭流氓。”

一枝刚吸了口奶茶,很烫,又添上乐甘的一番话,于是他一口奶茶全喷在了乐甘脸上,里头的珍珠正中乐甘颧骨。

乐甘忙着去擦脸,眼角瞥到一枝吐着舌头哈气的模样,气急败坏:“不仅是臭流氓,还是条流浪狗。”

一枝全然忘记了怼回去,只是瞪圆了眼睛,耸着鼻子步步紧逼,模样倒真像一条大型犬,就差扒到乐甘肩头了:“你是不是没洗头?不对,你头发上怎么也……让我闻闻,这是芝麻酱?”

他倏地附在乐甘耳边,像是在说悄悄话:“你,不,是,人。”

乐甘大惊失色,仿佛被戳到了七寸,半是惊恐半是愠怒,用气声回一枝:“我是不是人这不重要,但你是真的狗。”

“一枝,回来!”长者眉眼凝重,喝道。

一枝委屈地停住脚步,回头小声道:“主……舅舅,他和我一样,他头发也有气味!”

胖姐没注意道一枝和乐甘那几句推拉,但在听到“芝麻酱”三个字后好奇地伸头闻了一下,也惊愕道:“真的€€!帅锅,你是刚在哪里过了早(吃早餐),吃过热干面吗?”

乐甘:“……”

早知道出门前应该戴顶棒球帽的!

胖姐如痴如醉地吸着鼻子,好似真的在品尝珍馐美馔:“这个酱料,蛮扎实(好厉害)!我要是还开面馆,一定要高价把调酱料的师傅挖过来,那还不赚翻了?!我再用赚到的钱扩张,开分店……”

在胖姐“开分店”、“赚大钱”的碎碎念中,江念博胆子愈发肥了起来,对长者穷追不舍:“我刚才还没问完呢,您租下这家店,租金大概多少?”

长者示意一枝退到身后,笑着看向江念博:“怎么?你也想租店铺?”

江念博默然。

想。

但要谋定而后动。

先好好算一笔前期投入的账。

“手来。”长者抓住江念博的手腕,在他掌心画下一串数字。

见江念博瞠目结舌,长者含着笑,转而对一旁拼命捂头发的乐甘道:“年轻人,你方才所说的灵术是何意?我不太懂。你怕是问错人了。”

作者有话说:

关键词提示: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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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胖姐出清了店里的桌椅杂物之后,还要去医院照顾母亲,便匆匆告了别;长者与外甥也忙着为新茶室联络装修公司。江念博自知世间无不散筵席,兼之乐甘和一枝这俩混小子之间剑拔弩张,实在不对付,于是带着乐甘原路返回了学校。

一路上江念博似有心事,开启了锯嘴葫芦模式,乐甘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抑或是仍旧和一枝生着闷气,也很有眼力价儿地讷讷不言,因而原本将近四公里的“绝望坡”,不消一个小时就走到了尽头。

想来是处分之事传得很快,江念博顶着几位同学异样的眼光上了宿舍楼。

一进404寝室,蒋晓博立刻迎了上来,满眼都是惴惴不安:“江,小乐甘,你们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抛下我了呢!小乐甘,你也是,出去都不打一声招呼……”

“我的确要抛弃你了。”江念博很平静,眼角眉梢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

蒋晓博眼中的不安秒变疑问:“?”

江念博看了一眼乐甘,这几天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江念博脑中放电影。想当初他是因为学业不顺去购买了“废物电脑”,随后莫名其妙遇到了小仙男;而正是小仙男乐甘,让他不顺的学业雪上加霜,到了退学的地步。

命运不仅爱捉弄人,更爱嘲讽人。

然而他不能像《武林外传》里的佟湘玉那般,嚎一嗓子“如果当初我没有嫁过来,我的夫君就不会死……”

事已至此,除了面对,没有其他选择。

404寝室只有硬扛少男。

于是他对蒋晓博郑重道:“晓博,乐甘现在没有灵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不安全,你好好照顾他,从今以后,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这话太像告别了,平静背后蔓着无边的绝望。

蒋晓博脸色都变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江,你什么意思?”

乐甘也十分困惑:“哥哥,你不在404住了吗?你要去哪儿?”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博士宿舍1号楼的大部分学生自习的自习,实验的实验,楼内空旷无比,更显得江念博声音清晰:“我想,我应该搬出去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念博被留校察看的消息,已经像病毒一样在博士宿舍中蔓延开来,蒋晓博以为室友心中羞愧,不愿再在同学间露面,便劝慰道:“干嘛搬出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前几天我在人人网上看到一句话说,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楼下那三个信院哥们儿你记得不,他们因为挂了科,也在劝退边缘试探,现在还不是好好地住在寝室,当他们的‘三宅一生’?”

乐甘也朝江念博仰起下巴,从旁符合:“是啊哥哥,你要搬走了,我的热干面做给谁吃?”

“给‘三宅一生’吃呗!他们不是想雇你来着?”江念博微笑着从桌下拖出了行李箱,开始清点衣物。

乐甘摸了摸心口,觉得那里要炸了:“哥哥!”

江念博没再接话,他捞起几件T恤,盯着上面的【第九届西门子杯智能制造挑战赛】、【2010€€材料科学与工程前沿论坛】【江科大英才学术夏令营】……默然不语。印有【英才学术夏令营】的T恤上,【英】字掉了一半,江念博盯着剩余的【艹】,思绪飘出了很远。

那是前几年参加一些专业课活动的留念,共同见证过江念博的高光时刻,如今却都发旧泛黄,皱巴巴的边角,还残留着未冲干净的洗衣粉痕迹。

对于落魄英雄来说,昔日的荣耀便不再是成功的通行证,而是失败的墓志铭。

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些“墓志铭”放回了箱子;直起腰又看见床边放着的一件T恤,上面印着【导师心腹大患】。

他声音极轻地碎碎念:“这件不错,适合煮面的时候穿。”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江,处分里可没提到不让你住宿舍。”蒋晓博没听到江念博说什么,思忖少倾后决定把话说开,试图点醒室友,“是留校察看,不是劝退。只要你还是江科大的学生,谁都不能把你赶出这里。”

“你说的对,不是学校劝退,”江念博继续抖搂着衣物,“是我主动的,是我主动选择退学。”

他脸色略微发白,声线却还是很稳:“这也许是我能做出的,最后一个选择。”

大胆的想法,最后一个选择,终是被他说出了口。

他感到没来由的轻松。

当初导师让他退学,曾说了句“拿得起放得下”,至如今他才发现,拿得起是由能力决定的,而放得下,更多是要靠心理。

只要能过心理这一关,一切好说。

“拐子(兄弟),你€€€€疯€€€€辽?!”脑袋过于混乱,蒋晓博脖子因而伸成只狐€€,愣在当场。

他连方言都冒了出来,把正在双眼放空发呆的乐甘吓得一个激灵。

他恨不得去摇江念博的双肩:“你清醒一点!”

江念博找了个空的双肩包,把T恤卷好放了进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背上包出门:“我很清醒。”

“疯子才说自己清醒,发烧的人才说自己没病。”蒋晓博伸手要去摸他额头试温度,“江,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九年了,还有一年就能熬出头,这话还是你劝我时说的呢,你还记得吗?”

江念博偏头躲过他的手掌:“记得,我也记得你说过的话。”

蒋晓博尴尬地缩回手,指指自己:“我?”

“你让我做个逐利的理性人,还说读博的付出都是机会成本。”江念博点头,“经济学大拿,你这话说对了一半。”

不等蒋晓博反应,江念博兀自道:“我是要做理性人不假,因为对我来说,读博读到现在,九年的付出不是机会成本,而是沉没成本。”

话毕,他轻呼了一口气。

那张印有【博士研究生毕业证书】的硬皮蓝本,似乎也随着这口气,沉进了无边的海底。

这就好比和敌军鏖战许久,眼看胜利就在前方,可战友突然举了白旗。

蒋晓博心里不好受,又气又急地吼道:“江,你想想你爸妈!他们养了你这么久,天天盼你博士毕业,你说退学就退学,对得起他们吗?”

“我爸妈?”€€毛这件事似乎会传染,江念博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因为我爸妈,才……”

一直以来,父母对他的期待就是“熬出头”。

可他们只关心自己熬不熬得动,却从来没问过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出头。

下一刻,江念博见乐甘附在蒋晓博耳边说了什么,蒋晓博登时闭了嘴,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不解,难以置信,以及……一些微末的同情。

没有人愿意把痛苦剖开给他人看,公开展示伤口,只会让痂痕崩裂,疼痛再度降临。

江念博眼眶倏地红了,只好藉继续收拾衣物来转移注意力。

蒋晓博渐渐冷静,蹙眉道:“江,退学了,你打算做什么?”

“先搞钱吧。”江念博又往包里塞了几条毛巾,“我想去光湾街开个店,赚钱给我妈交手术费。”

堂堂准博士,要和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小老板站在同一起跑线,这就意味着这二十七年,他所学过的一切知识、做过的所有实验,尽数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的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吃过没文化的亏,也尝到了没文化的苦,他花了二十七年成为全村的希望,让父母能昂首挺胸,如今却要自废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