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升兮兮
病房内的动静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房门打开,我大哥神色急迫地走了进来,看到我后眼睛也是微红。
他的身后,我看到了明仪和赵医生。
赵医生拿着一些单子,神色看着有些疲倦,见到我醒了过来眼睛一亮也进入病房。
他们围绕在我的身边,而明仪只远远地看了看我,就垂下眼睛离开了,她一身深灰色迈入走廊,高挑的身形看起来却是孤独寂寥的,我想叫她却难以发出声音。
大哥安抚好了妈妈,想让她把早餐吃了,但是她不肯吃,非要照顾我喝点汤。
我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但是我不想让她难过,也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她喂给我,我便努力喝。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勉强,只喂我喝了两口就红着眼睛放弃了,轻声说:“昨天夜里医生打过来电话,说你家中着火,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我觉得天都要塌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我看到她揉了揉眼角又转过头来。
“昨天你大哥大嫂都还在国外,幸亏明仪来接了我,你昏迷的这一天,也多亏了明仪。”
我的嗓子太疼了,说不出话,于是我努力抬起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还像我小时候一样柔软温暖。
她愣了一下,神情一柔,用另一只手抚摸我的额头,“我觉得你那个房子不是很吉利,我想着等你出院让你出来住,不过家里有你哥哥嫂子你回来住总是不方便,我想让你在附近再买一套房子。”
这回轮到我一愣,这个话让我感到哪里有些奇怪,但是我刚醒过来,脑子混乱不清,一时没有考虑明白。
而不等我考虑清楚,赵医生就上前来检查我的情况,我哥把我妈带去吃饭了。
赵医生问了我一些简单的问题,我负责点头或者摇头,随后他又给我准备了一些药片让我吃了,让护士给我换了新的吊瓶。
这些药水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我的手臂凉凉的,在我再次陷入睡眠之前,我看到了明仪。
她站在我的身旁,低头看着我,虽然是个女性但是温家的子女身形极为高挑,我一瞬间甚至将她误认为是明承。
我猛地一惊,但是她只是在我的手边放了一个热水袋,又将手盖在了我的眼睛上。
我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动作又和明承很像,但这却是我最熟悉的明承安慰我入睡的动作。
眼前变得一片黑暗,我也再次陷入睡眠。
我就这样在医院过了好几天,这几天过得非常平静,我好久没有过这样平静的生活,没有担惊受怕,没有焦虑和自我怀疑。
仿佛过去的那些天,我所经历的都是噩梦,而忽然之间梦就醒了。
外面的世界仍然是繁花锦簇的,而我周围的人也都是言笑晏晏的,世界是平静祥和的。
那个让我害怕的存在,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无论黑天还是白夜,他都没有出现。
大概一周以后我就出院了,房子被我烧了一层楼,虽然物业告诉我目前抢修得差不多了,但我根本不想回去,所以暂时在大哥家住。
虽然我的心中一直焦灼着明承的事,但我实在没有办法,这种事和我生活的现实太过割裂,我每天夜晚想着明承的安危难以入眠,但是白天却也只能被迫享受着生活的安宁。
每天按时接受身体和精神的治疗,我整个人都好了很多,日子平稳到我真的要怀疑我只是做了场梦。
直到我发现生活平静的有些奇怪。
然后我越来越觉得奇怪。
最后我发现了问题所在。
“妈,我家发生了火灾,你们为什么从来都没有问过明承?”
此时我和妈妈还有嫂子正在准备午餐,她们两人有说有笑,家里的电视机播放着一个娱乐节目,气氛其乐融融。
而就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们的声音忽然之间都消失了。
电视机还在嘻嘻哈哈的吵闹着,家里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见她们两个人一起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这种场景让我想起了不愉快的记忆,我心中忽然一紧,“妈……嫂子?
她们仿佛被我这句话点醒了一样,我嫂子抽了一张厨房用纸擦了擦手,叫了声妈,我妈被她喊了一声,张了张口似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犹豫着说,“阿臻……你是怪我们没有关心明承吗?”
“我怎么会怪你们?我只是觉得奇怪,事实上,我觉得他最近不对劲……”
我还是觉得这些事应该让家人知道,因为我自己实在手足无措,我需要别人相信我,让我由此得到帮助。
但是我妈毕竟年纪大了,我不敢直接跟他说明承被替换了,于是对她说我觉得明承不对劲,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希望她认为明承中邪了,因为我妈信佛,并且在这一圈子有很多朋友,没准她会有一些对付邪灵鬼怪的方法。
于是我将家里的事挑出能说的告诉她。
但是事与愿违,她没有觉得明承中邪,反而觉得我中邪了。
“阿臻……”她神色惊慌,目光在我的脸上走了好几圈,末了她抓住我的手,“我就说你们去东南亚的那次蜜月根本就不吉利,从回来开始你的病就更严重了,妈给你求的貔貅你戴上了吗?”
我沉默了一下,“是戴了的,不过后来不小心碎掉了。”
至于怎么碎的,我当然不敢说。
但是她却大惊失色,“无也大师这两日或许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吧。”
“妈!”我无语了,“我没有中邪,我是说明承可能中邪了,你看无也大师能有办法吗?”
“……你真的?”
我很肯定:“真的。”
“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吧,妈妈你过来和我一起挑块牛肉吧。”
我嫂子是个高知,崇尚科学,大概是不想听我们彼此谈论到底是谁中邪这个问题了,把我妈叫回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我还试图说服她,我妈听了半晌犹犹豫豫地问我:“阿臻啊,你在去医院之前已经多久没有吃赵医生给你的药了?要不妈妈陪你……”
“……”
我无语了呀!
“我没有中邪,我也没病,呃……你们看我干什么?我病的不重。”
在我妈和我嫂子的目光中,我最终把这句话改成了:“吃完饭我就去找赵医生行了吧?”
她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很难过啊!
*
没有得到母亲的认同,我感到有些失落,并且我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听到嫂子也对我产生了质疑:“妈,弟弟的症状好像更严重了……”
她们是我最亲近的家人,得不到她们的认同,我忍不住像孩子一样生气,所以我不要她们陪伴自己一个人去找了赵医生,赵医生是专业的医生,他会相信我的。
“我不相信你,”他扶了扶眼镜,一脸倦容,这些日子忙着照料我大概让他费尽了心力,“你之前到底有多久没有吃过药了?”
“我……是有原因的。”我试着向他解释,毕竟谁发现自己的家人被替换了,还能够安心吃药生活?
但是他却不领情,并且抬手打断了我,眼神看着很严肃,“阿臻,你也是经过高等教育的,这个世界哪里来的鬼怪?而且你知道吗在医院的时候我发现你有幻视了,你自己发现了吗?”
我猛地僵硬在座位上,这句话对我而言是晴天霹雳。
我一直以为自己快要好了,却不想出现了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不仅意味着我的病越发严重,同样也意味着……没有人会相信我了。
连我的母亲和我的医生都不相信我,再也不会有人信我了!
“阿臻,你所说的那些真的都是你真实看到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我抓住他的手,语气非常肯定,我希望他相信我。
但是他只看了我一会儿,就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
赵医生在被明承聘请为我的专属医生之前,他曾是一个著名精神科医院的副院长。
在他离职前最后一段时间,他接手了一个病人。
这个病人是一个很温柔的女性,她的症状看起来很轻,家人认为她没病,于是不想给她治了,在医院大闹着要求出院回家备孕。
“但是出院之后不久,她的家中就起了一场大火,”赵医生撩起眼皮看着我,他的白眼球中有血丝,眼底是疲倦的黑色,“这个女病人一把火烧光了自己家,并坚称自己掐死了一个妖怪。”
听到这里,我感到汗毛倒竖,不是因为这个病人的恐怖,而是我联想到了什么。
“……所以真相是什么?”
“真相是她产生了幻觉,认为自己瘦弱的老公是山羊精,为了除掉妖怪,她放了一把火并亲手掐死了他。”
我瘫坐在椅子上好久没有说出话来。
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有时候明明已经半夜了,赵医生还非要来给我送药,明明只是照顾我一个病人他却仿佛在短时间老了好几岁。
他们对我的怀疑是很有理由的。
而我……
赵医生把给我准备好的药喂给我吃,“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知道幻觉是可怕的,你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住院的这几天给你做了各种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不能排除是精神以外的方面造成的幻觉,但是你还是一定要按时吃药,每天不要胡思乱想,再观察三天我就带你去做脑CT。”
我没有再坚持,仰头喝下他喂给我的水,将药片吞入腹中。
但是我这次也没有老实听他的话。
我可能真的有病,但是我有自己的理智,我觉得我可以相信我自己。
他将我送回了我大哥家门口,我向他道别之后并没有进门,而是转头就打了辆车。
我最后去了一个人的家,她家的阿姨见到我惊讶了一下,“您好久没有来过了。”
我勉强撑起笑容,向她点了点头,坐到沙发上等待我要见的人。
过去的这段时间,除了面对明承我从来没有过奇怪的幻想,也从来没有见到奇怪的东西,如果是精神疾病难道还会有选择性的吗?
我相信我自己,虽然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阿姨给我倒了杯冰橙汁,但是我没有喝,直到橙汁中的冰块融化了,我终于等到了我要见的人。
下午的5点30分,房门打开。
明仪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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