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难撩 第55章

作者:文云木 标签: 玄幻灵异

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什么不能对普通人施以法术的规矩,顾望舒手臂一挥,袖中带出道强力法术,刺目银光闪过的瞬间一波巨浪将众人与桌椅齐齐掀翻在地!

顾望舒趁此空隙点指以真气压住自己几个大穴,暂且保证燥气一时不在体内四处乱串,好以维持清醒后扑向窗户!

他在跃下之前忽地想到些什么€€€€只是眼下并没有给他抽回脚步犹豫的机会,只得单单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盯着自己唯剩惶恐的男孩。

“阿舒!你服下的情花毒量极大,若是就这么不服解药便走了,郁结体内无法宣泄,恐会爆体而亡,逃不了多远!”

苏东衡被他那一招震得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追在后面大喊。

……死也不会死在你面前。

“追啊?都愣着干嘛!”

门口小厮见二层直直跳下个人来,嘭地一声摔的可不清,滚到地上奔自己就来,吓得半死。

还没等说话就被双滚烫的手抓得紧,急声问:“马呢?我马呢!!!”

“在……在后头,我这就给您牵来……”

“不用!我自己去!”

雪后的深夜冷得刺骨销魂,顾望舒跑得急,连大氅都没来得及套。

身后追着的人马声疾,他驾马又驰得比北风还快,仍旧止不住汗水如泉眼般的流。

顾望舒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模糊一阵清醒,求生的意志叫他不能现在倒下,暗道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山门口。

进了山门,清虚观夜半的护院镇,不是观内弟子是无法入内,他才能算得短暂安全。解药都是后事€€€€哪怕成具尸也不能被他夺去。

马蹄声杂乱,卷起积雪仿佛搓棉扯絮,落在身上,触碰到脖颈,瞬间化成流水。

这点冰凉远远不够,一点都不够……

只撩拨得他更加难捱,更想去求什么更冰凉的东西,来抵这心头股要了命的恶火。

阴曹十大阎罗,地狱无间。你怎知下一个来拉住你手的人,是能救你于苦海,得窥天地;或只是带你从一殿而出,再入下一间?

快马风驰电掣,厉风割在脸上不是凉,是痛。

难抑的毒效直冲头顶,奔得越急越耗心力只会催得更急,头脑中越发混乱得一片,眼前景色开始扭曲变形,辨不出当下过去。

有时他知道自己是在逃命,逃得不只是穷追不舍的人马,更是与过往一刀两断的命运。

有时自己又是那年不假犹豫接过剑的男孩,铁光铮铮之下,倒映出一张麻木缄默,再无稚气欢愉的脸。

胸口痛得如火燎,额头豆大的汗流下来滴进眼中湿得视野一片咸湿,模糊不清。月色借着皑皑白雪犹如盖满一层银霜,光线拖出银色尾翼化入眼中,像是坠入深海,只有一片光影,与耳畔水声一齐不断地挤压,窒息。

十四岁。那个在张府挨了几十个板子,满身疮痍坐在家门外台阶上独自发呆看星空的男孩,遇见了第一个愿意主动与他搭话的人。

他仍清晰记得那时那人是如何光鲜亮丽,英姿伟岸,好似九天之神,欲救他于苦海。

“为何不反抗。”他问。

“没用。反还会连累别人。”男孩神色木然地答。

“那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怕你。”苏东衡坐到男孩身旁,轻轻掀开外袍看了看他红肿的肩膀。“拳脚功夫没用的,没人会怕个赤手空拳之人。你的剑呢?”

“观里剑术是为了修身养性才练。”男孩不屑嗤笑:“大家都是同一套剑法,打起来没完没了,倒还没有拳脚保命来的快,反正我也无心伤人。人不犯我,我不必犯人。”

苏东衡握起男孩的手放在自己腰间长剑上,双目炯炯。

“可他们不容你好。”

“习惯了。”男孩苦笑一叹。

“你就丝毫不怨命,不怨人?凭什么他们不容你好,你就必须不好?当自己是什么海纳百川,普度众生的神仙呢。”

男孩怔然,哑口无言。

“学吗?拔出来,我教你。”

……

顾望舒痛苦不堪地将头埋进青骓马冗长坚硬长鬃里,手肘死死顶住绞痛不止的胃,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神智正被蚕食。

好热……

好像口鼻中呼出的都是火。

神智与肉体双重的煎熬甚至痛过销神鞭抽筋断骨的疼,他伏在马背上,无助得像那个只能在泥潭中向天空伸手的孩子。

好像那时候,还能有人握住他的手。

……谁来着?

一根神经如晴天霹雳横穿颅顶,“呃!”地寒栗抱头埋起更深。

怎已经连现实与梦境都分不清了吗。

顾望舒胯下狠命一夹发力,听青骓马再如断弦之箭划破混沌月色,将凄苦黑夜丢在身后。

一切仇冤瓜葛,囚兽链锁,皆同这冷夜一齐被抛下。

索性强挤出哂笑,心里倒是御风而行,甚是畅快。

亦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知策马疾驰过了多久,直到三桩石柱搭起的山门显现在眼前,顾望舒扯紧马缰,青骓马一声嘶嚎,飞跃一步,冲进结界中去。

安全了。

手失力一松,从半跃着的马背上直直跌了下来,眼前一阵翻天覆地,滚进路边足有三尺深的积雪堆里。

€€€€

窗外月光映雪明亮得像是白昼,残风卷起碎雪敲在窗上沙沙作响,甚是嘈杂。

艾叶抱成一团儿缩在墙角里头,被子严实和缝在身上裹了三层,只漏出个脑袋来,还要从脖颈处的缝隙中伸出两手抓着头发咕声哼唧。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心烦得像是坨乱麻塞在胸口,理不清就算了,这会儿还自己给自己点了把火,烧得整个妖头顶冒烟,然而皮肉并非滚烫反倒冰凉,一整个像什么水中火€€€€水沸得不安生,火烧得不痛快。

刚刚几壶水连灌下去都灭不掉,只烧得人火气越来越大,手里捏着被褥角恨不得撕烂了解气,恨不得把床粱敲断了发泄。

只是这些无辜的物什们又有什么罪,真敲坏了还得挨骂。

“不管,随你花天酒地是死是活!”艾叶气得一蹬被子,扭身咚地把额头撞在榻笼上,两排牙把那木床柱咬得咯咯直响,没一会儿嗑出了满地屑子。

方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妙,啪啪拍了两下嘴。

“哎呦,哎呦哎呦,你怎么非得牙痒呢,这可怎么补,得赶紧找个什么挡一下€€€€!”

第54章 “艾叶,救我。”

从见着苏东衡的第一眼起,野兽的直觉就告诉他此人并非善类,甚至大概是因此莫名激发出争夺配偶权的欲念,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失态……

都修成人形了竟然还保留着这夺偶本性呢。艾叶暗自挠头,发情这事是虽是无可厚非,毕竟自己怎说都是个野兽,再修千万年也终成不了人,这点我控制不了€€€€

按以往来说,天天躺在昆山上吃喝养膘,浪荡随性,从没有心仪的妖啊人啊的;单单天道轮回自然发情,那几百年也不会发作一次,况且最近一次还不到短短二十年……

想那次自己发癫融了冰川缓解的不适,但猜山脚下应该有不少受灾的凡人来着。

而今寄人篱下,束手束脚根本无从发泄。

但现在问题不是这个啊!

艾叶越想越是个无地自容,脑袋撞得木榻咚咚直响。

勉强能用最近强行施法太多,导致险些走火入魔失控之说词搪塞过去,总不能直接堂而皇之告诉大家伙儿“小爷我最近发情,情绪不好,麻烦多担待。”

不这,又不是什么草长莺飞春色撩人的季节,寒冬腊月的天,发的个什么不可理喻的情?

他在床榻上又滚了一两个时辰,心力交瘁迷迷糊糊的眯了小会儿。

没等困意上头,门外一阵叮叮咣咣的噪声响起,紧接着咚地一声,已经落了锁的院门被人狠劲撞了开来,吓得他直接从榻蹦了起来,惶惶见窗外一片漆黑。

大半夜的遭贼?

艾叶一猛子起得太急,晕晕乎乎眼冒金星,半晌揉了揉眼,朦胧中似乎听见有银铃的声音夹杂在那烦躁的噪音里,方才缓过些神来。

怎么就回来了?

“嘁,花满楼去都去了,怎不在那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地儿过夜!”艾叶整个妖还有点打晃儿,赤脚下了床, 不疾不徐趿拉着靴子埋怨着嘟囔:

“回来敲门就是了,干嘛要撞开啊!你这到底是怕扰到我,还是生怕扰不到我!”

他把那靴踩到一半儿,动作停了片刻,觉得那铃声响得奇怪。

不似平常那样罡步有序,步纲蹑纪,甚是谈不上是在正常走路€€€€那声音简直就是歪歪斜斜颠三倒四杂乱无章。

艾叶这会儿抓了门把手嗤地讽道:“成天说我喝多没个正形,这回儿你自己成了这般德行,酒醒以后我定要贴着耳根子唠叨,看你那面子往哪儿搁€€€€”

没等他拉开门,房门自个儿哗地被扯得大开,艾叶吓得倒退几步,迎面冲来的人伴寒风还卷着相当浓烈的酒味,踉跄失力似的跌了进来,

全身倚在有些脱了色的老旧红木门框上,眼看腿上逐渐撑不住,顺着门框往下滑。

顾望舒垂首晃晃悠悠,张嘴呼不出半个字,整个人像在酒缸里跑过似的熏得艾叶喘不上气,赶紧捂了鼻子嫌弃地上下将他审视一遍。

这人也不知怎么搞得衣衫上黏着雪渍潮湿不堪,平日里整洁如斯的银发也是松散黏湿地贴在脸上,活像只冬眠着被天敌揪醒,再遭雪水打湿了的无辜兔子。

“和着这是特地过来耍酒疯啊?”艾叶眉头拧成麻花,啪啪拍了他脸颊两下,没好气道:

“喂,走错地儿了,这不是你屋。出去、左拐,臭死了。”

“唔……”顾望舒埋头扶额,极为困难地吐出声来。

艾叶这会儿着是无奈,看他一身脏兮兮也不是办法,啧地扯了顾望舒大氅系在领口的带子,嘴上阴阳怪气道:

“与别人出去喝花酒混窑子,嘴上说着只是吃酒相谈,我看你可是欢天喜地泡在那花红酒绿的胭脂粉气里,与花枝招展的小妓围坐一圈,任人靠在身上喂酒也不拒绝,一杯接一杯,一壶连一壶,到底醉成这样,还好意思回来给我看!”

艾叶越想越气,脑袋里幻想的画面鲜明得几乎跳出寒夜,成了小纸人儿欢呼雀跃演在面前,让他骂得声是更大:

“你他娘的到底喝了多少?难为怎么得找回来,怎不睡在半路叫野狼给捡咯,我明儿直接出门给您捡骨头!”

“艾叶……”顾望舒忽然嘶哑着嗓喊了他一声。口中滚烫的热气瞬间化成白雾,短暂停在二人之间。

夜马急奔得久了,细汗与哈气结成细碎冰晶黏在脸上,竟像是个在冰窖中冻上千年的人,唯有眼尾一抹粉气和难忍痛楚蹙起的眉头,勉强能添一丝不尽人意的生气。

“干嘛,我劝你最好别借酒意上头说什么鬼话€€€€喂,诶!”

艾叶身子骤地一倾,竟是顾望舒一把握住自己解着他束带的手腕,用了实打实的大劲儿一拽,要他毫无防备地脚下一虚,直直跌进怀里。

本又气又恼的抑着要撕碎这人的心,下一瞬已被他按在怀里,手臂力大得很勒得肋骨快要断了般喘不上气来,头闷在顾望舒颈窝里,浓烈酒气混着份带着隐隐桂香的体味直冲进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