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土豆咸饭
他半年前来疗养院疗养,中间经历两次大手术,抽掉一根完全碎掉的肋骨,在椎骨中植入一块定位用的芯片。从植入芯片的那一刻,郝誉就知道自己迟早要再前往战场,继续执行“斩首行动”。
在生死与大义面前,侄子这点少年的叛逆与不敬实在是不值一提。
郝誉站起来,外套内沁出些汗珠,索性解开全部扣子,敞开露出胸膛与腹部。他与雌虫相似又完全不同的身体,第一眼让白宣良以为上面长了奇怪的花纹,第二眼才意识到,那都是战斗留下的累累伤痕。
军雄拥有雄虫的身体。
他们不如雌虫生来强悍,也没有先天的虫纹,更不存在任何异化能力。
白宣良还是没能从世俗的认知中脱离出来,别过脸让自己不要多看郝誉的身体。
越是注视,他越能想起他自己的雄虫,已经去世的雄虫郝怿。
“郝誉阁下。您不会把三层所有房间都糟蹋吧。”
“胡说八道。我是这种不修边幅的人吗?”郝誉和军雌轻快说话,嘀嘀咕咕的同时爬上楼梯,犹豫要不要让白哥与侄子上来。“分明是工作太忙了,为什么养病还要写什么报告……”
他和军雌说点旁人听不懂的话。
伊瑟尔.南终于从昏暗的门后走出来。他悄然无声,沿着墙壁试图跟上郝誉的脚步。郝誉与军雌却不会擅自允许伊瑟尔.南上来。
“你上来做什么。”郝誉道:“下去。”
伊瑟尔.南还是引起白宣良的注意力。
两个雌虫的目光短促地接触,随后是难以言喻地漫长空白。白宣良心口钻心地疼起来,在第一下攥住衣服下摆,害怕被郝誉发觉不对劲后,他将手背到身后,视野游离在伊瑟尔的眉眼上。
郝怿咽气前的一月,伊瑟尔.南好似这个家真正的雌君,无时无刻陪伴在郝怿身边。
白宣良,这个真正和郝怿领证结婚,为他生下孩子的雌君,反而成为供人使唤的雌侍,照顾孩子,照顾生病的雄主,还要迁就这个端着架子的贱货。
“雌父。”白岁安另一只手重新握住雌父。他平静又残忍道:“这次不会让他得逞。”
谁知道呢?
白岁安绝望地想着。他眼看郝誉和那个军雌抱起什么东西上楼,又下楼,再签署一大堆东西走到面前。伊瑟尔.南熟络地走下来,试图抱住郝誉的手臂,而郝誉也浑然不管他生蔓一般的依附。
“雄主。”
郝誉懒得理会雌虫的叫唤。他翻开那一大叠重新补充的协议,也懒得看,丢到白宣良父子面前,叮嘱道:“补充条例。卫生间、浴室已经不能用了。短时间也修不好。”
“我和军部人事简单聊了下。明天给你们在屋子外建一个共用浴室和卫生间。”
听上去很奇怪。
但这是郝誉和军雌上二三楼看过后,认为最好的解决方式。他们甚至用的□□将那几间不能用的屋子门缝烫一遍,确保里面的东西不会泄露出来。
“其实,你们不和我住在一起最好。”郝誉无奈道:“申请报告批下来也要一段时间。这期间凑合凑合还可以,生活用品我这里也没有,我让人等会送过来。”
白宣良着急道:“没关系。我们自己都带了。”
不。上面两层房间连床架和柜子都没有。
郝誉捂住脸,为自己的尴尬境地惭愧。不过很快,他决定先把白哥与侄子带上去,让他们各自挑选下房间。
白岁安丝毫不客气,选择所有房间中最大采光最好的一件。他主动和郝誉提出,自己想要一个单独的书架,再购置些健身与格斗器材。
郝誉一口答应,购买费用全部走他的私账。
白宣良则在亲子选完之后,挑选一间狭窄没有窗户的房间。那房间郝誉走进去都觉得闷气,唯一的好处,就是与白岁安的房间相比邻。
“选这个干嘛。”
“我不用住太大的屋子。”白宣良怕遭到误会,赶快解释,“我就喜欢小一点的屋子,小一点,有安全感。”
“至少得有窗户吧。”郝誉沿着墙边摸了一圈,甚至能采朵蘑菇回来。他对白宣良大吐苦水,“白哥。这地方潮得要死,没窗户过几天就能生病。”
好说歹说,白宣良终于选了间有窗户的屋子,距离白岁安的房间隔了一个封锁的卫生间,里面多少能放下一个衣柜一张桌子。
“我呢?”伊瑟尔.南跟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询问郝誉,“我的房间在哪里?”
郝誉惊讶回头,像是听到什么不可以思议的事情。
“你是保释犯吧。”
“这有什么关系。”伊瑟尔.南故作惊讶,“难道你同意我睡在你的房间。”
然而,郝誉比他更惊讶,“我没有房间。”
“什么?”
“你如果真需要房间,我可以购买大型犬笼。”郝誉道:“伊瑟尔,别让我花这个冤枉钱好嘛?沙发也蛮舒服的。”
*
军部疗养院效率飞快。
白宣良父子确定完房间,相配对的家具和粉刷团队立刻到场,十分钟把两件屋子弄得敞亮。白岁安一觉睡到天亮,居然没有任何不适感觉。中途他试图打开通讯搜索床铺品牌,却得到“特殊区域断网”的通知。
他跑下楼。
他的雌父白宣良早早起来打扫卫生,正蹲在地上从一大堆垃圾里分出要洗的衣服和不能洗的衣服。
“雌父。”白岁安气不过,“我们又不是来给小叔叔做保洁。你干嘛。”
“芋芋。”
“别叫这个名字。”白岁安生气,“你起来。这种事情让那个雌虫做。”
白宣良为难。他耐心和孩子解释,“雌父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钱。我们也不能白吃白住在这里,最起码的家务要顺手做一点。”
白岁安捂住耳朵,冷声哼几声,径直走向厨房。
“我不管你。你爱给雄虫当家务雌就当吧。”
“芋芋。”
“我说了,别叫这个小名。”白岁安拽冷藏柜,第一下没拽开,手下力气忍不住大起来,叮叮当当响动,“你要真心疼我,就别做这种事情。”
洗衣做饭,整天伺候雄虫。
结果呢?雄虫还不是随便被一个长得好看的保释犯勾搭走了。
“雄虫都一样。”白岁安实在是打不开柜门,轻踹两脚,仗着没有人发闷气,“长得好看,他们眼睛都值了。雌父,你吃早饭吗?”
这厨房也真是奇怪,食品柜与冷藏柜纹丝不动,向内向外左右推拉怎么也打不开。白宣良已经习惯孩子对自己做家务的火气,他做主上前帮忙寻找食物。结果不是柜子打不开,就是打开后一盒接着一盒的深色铁皮箱。
白岁安抱它们下来,发现这居然是整个厨房唯二能打开的东西。
“郝誉还没起床,我们晚点再打开。”白宣良犹豫道:“毕竟住在别人家。”
“等他,我得饿死。”
“雌父叫外卖……网络不能用?”
白岁安手一推,掀开盒子。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面对整整一盒子的弹/药,迅速回忆自己军事课上学过的知识,迅速把盒子盖回去。
那些打不开的柜子,该不会都是这玩意吧。
这是什么在役武器大展览吗?
“雌父。小叔叔他……真的是军部在职成员?”
“是的。”
白岁安忽然想把军部直属大学踢出自己的考学目标。
白宣良收拾局面,介绍道:“郝誉是晚来子。他出生时,你祖父精气神不足,转由你雄父孵化出来的。某种意义上,他算你雄父的半个亲子。”
是以,郝誉一直对哥哥郝怿十分好。
意义不一样。
“所以,他也被那个雌虫迷住了。”白岁安奚落道:“雌父。你可千万不要整天做家务,万一又被那个雌……”
郝誉打着哈欠,四肢滚着来到厨房门前,“又什么。”
白岁安脸色不变,“我说,我又有点饿了。小叔叔,你厨房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啊?我真的好饿啊。”
他也不管郝誉是听到还是没听到。他做出的样子理直气壮,一点都不怕被抓了现行。白宣良都是紧张抿嘴,张开口,被孩子抓住手狠狠攥了两把。
“饿了啊。”郝誉捡起地上的老式喇叭,拍拍灰,对里面报一大串菜名。他对这两雌虫道:“以后按这个键,和他们报菜名。还有什么想添吗?”
白岁安故意说两道偏门蝎族传统菜,见郝誉正常报过去,他对着疗养院的资质有新一层了解。
不。
应该是对小叔郝誉的身份有新一层认识。
他想,郝誉不至于也不应该贪图雄父那点微薄财产。根据雌父与雄父生前的描述,他们家乃至祖父家很多产业都受到了小叔的资金补助,一些项目更是能得到军部指缝里漏出的好处,吃上几十年。
如此,不妨大胆一点。
白岁安选择直接出击,“小叔。雄父生前曾经给我购买过一个助学名额。我最近想用这个名额。”
“名额吗?”郝誉随口答应,“明天我让人给你找合同。”
“今天不行吗?”
“今天得去酒吧。”郝誉拉上运动装拉链,勉强维持表面文明。他调整双手装甲的佩带,开开心心对侄子道:“哈哈,有人请客,太爽了。”
第五章
郝誉说穷不穷,说富裕也不富裕。
他和大部分军雄一样,在生死线上徘徊久了,总爱用花钱来锚定自己的存在感。军部发的工资、申请下来的军功,雄虫协会每年发放的雄虫积分都能够换成钱,或者购买点钱买不到的好东西。
当然,这不影响有人请客,郝誉去蹭吃蹭喝。
“好啦。”
“别哭了。”
郝誉走进酒吧,一眼就看到亚萨挥舞着酒瓶,豪迈万分搂着他那白痴徒弟,口吐莲花,“我和你说了,军雌睡你一下怎么了?你吃亏了吗?他就是骗米青,他还能骗你什么?骗你年龄小,活烂还矫情吗?”
“他说他爱我。”年轻军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忘为自己证明,“我活很好。”
郝誉噗嗤一下笑出来,和亚萨对视下哈哈大笑,鼓掌大笑。他们疯狂上扬的嘴里,每一句话都是如此扎心。
“哦~他爱你。哦~这就是爱情。”
“爱你,就是睡到怀孕一键拉黑你。”
“爱你,就是有了蛋,用仲裁掏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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