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墙上的少爷
同窗在前,喧闹声在耳,容秋莫名有种会被发现的紧张。
他们明明处在这热闹之中,却仿佛又被隔绝在红尘之外。
刹那间,容秋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那种,“隐秘的”,“禁忌感”。
大家都看着他,大家又都看不见他。
他们隐秘的偷情就藏在光明正大之下,容秋不知道老婆什么时候会解除术法,让他们暴露在其他人的目光之中,只能一直、一直地提心吊胆。
容秋有点紧张,甚至忘记了挣扎,在颜方毓怀里微微地僵硬着。
“好!解开了!€€€€咦?”
其中一个学子一步猛跨,在颜方毓面前半丈的位置陡然停住,发出一声惊疑。
容秋与他对上目光,被吓得差点蹦起来。
他他、他发现了吗?!
“€€€€前面又接了一个迷阵,唉,果然高兴得太早了。”
两人垂头丧气地原地转了半圈,从他们面前又绕了回去。
兔子本来就胆小,容秋被原型影响,已经惊得快不会动弹了。
他只能不停咬着颜方毓的袖子,催促对方赶紧带自己回去。
颜方毓依旧不为所动。
“之前你埋怨我,说我给他们上课,却让你干看着。”他说,“那今天就让他们干看着,我只给你一人上的因果课。”
熟悉的灵力轻柔激荡开来。
容秋眼前倏然一暗,只见数不清的因果线显了出来,向四面八方无限远出延伸而去。
因果线虽是半透明的银白细线,却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人处其中,颇有一种隐天蔽日的感觉。
容秋还卧在老婆的怀里,对方似乎是施了什么术法,两人像是被裹在一个巨大的白茧之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线都从茧外继续向远处延伸,令容秋除了面前的人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不,还是能看见别的的。
颜方毓将容秋托在手心里,离他远了一些。
一人一兔同时看到,一条和容秋的人形手腕差不多粗的银白色细柱,从两人之间延伸出来。
……好,好粗!
老婆和他的因果线,好粗!
容秋还记得自己跟天牝津之间的因果线,虽然只有头发丝粗细,但也已经算比其他人显眼许多的存在了。
而自己和老婆的竟然有这么粗!
果然他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老婆吧!
颜方毓的视线也落在这根因果线上,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但还处于兴奋之中的小兔球并没有发现。
颜方毓伸出另一只手,撩起那根看起来沉甸甸的银白柱。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因果线,”他说,“无论天涯海角,都有因果让我们紧紧相连€€€€”
忽然,本来银白色半透明的因果线上闪过一瞬金色的微茫,又刹那间消失不见。
是错觉?
……不,凭自己的眼力,是决计不可能看错的。
颜方毓顿了一下,紧接着一字一顿道。
“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
这几天云压得很低,天有些阴沉,傍晚的时候,山中落了雨。
雨越来越急。
半夜时,一声闷雷将本就睡得不很安稳的小兔球吵醒。
容秋睁开眼睛,看见入睡时来搂着自己的老婆此时正坐在窗边。
那张惯常含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窗外落雨的目光有种深秋的冷意。
察觉到容秋的视线,颜方毓转过头来,目光又恢复他熟悉的和煦。
“怎么,是我开窗户吵醒你了吗?抱歉。”
容秋摇了摇头。
这样大的雨,这样轰隆的雷声,早已经不是一扇薄薄的窗纸所能阻隔的。
他大大打了个呵欠,然后蹭到颜方毓身边仰起头看着他。
好像在问,怎么了呀?
颜方毓把他抱起来,一同向外看去。
雨下得很大很大,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
周围的山坡上已经聚起了水流,向下冲刷时发出奔流怒涛一般的声音,听起来很恐怖。
容秋似乎能听见山坳中有人的喧哗声,被藏在重重的雨帘后,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他没由来地抖了抖。
颜方毓把他又抱得紧了些,另一只手伸出窗外,似想要接落下的雨水。
暴雨哗啦啦砸在屋檐上,他只能接到飘斜进屋的雨丝。
铅云遮蔽星月,屋外黑如浓墨,唯有角落的烛台摇晃着火星,朦胧映亮着方宇中的两人,颜方毓的五官半明半暗。
忽然间,天上一道雪亮闪电,紧接着炸雷响起。
“€€€€轰隆!”
小兔球猛地缩进颜方毓怀里。
他有点害怕,这是一代一代的小兔子刻进骨血中,对于暴风骤雨冲毁兔子洞的恐惧。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住洞了,却还是遏制不住这种胆战心惊的本能。
颜方毓收回手,陡然变得干燥温暖的手掌安抚性地在容秋背上拍了拍。
“山雨欲来……”他低声呢喃,“要开始了。”
暴雨一直持续到今晨,临近中午时才堪堪止住。
昨夜的暴雨甚至惊扰了一些藏身山林的异兽,异兽翻身还造成了地动,据说书院内不少地方都受到了波及。
书院匆忙组织救援,昨夜容秋隐约听到的动静就是这个。
这次影响甚广,一些建筑损毁比较严重,甚至颇有一点百废待兴的意思,有几门课教所坍塌,只得暂时停上。
万幸的是被学子们都只是轻伤,没什么生命危险。
若只是普通教所坍塌还好,然而半月后要承载众多仙门大派弟子观赏阵营战的经辩学教所,也在这“轰隆隆”的一连串巨响之中€€€€
塌啦!
第132章
昨夜天上暴雨, 山中地动。
包括经辩学教所在内,清明书院许多屋舍坍塌损坏,亟待修缮。
经辩学教所毕竟特殊, 承载着阵营战观影地的重任, 需要首先重视一下。
书院当即发出通知, 说教所中芥子须弥间灵流崩断, 一时之间难以修复, 紧急共同商议后决定修改观战地点。
至于改去哪里, 后续再另行通知。
细则还未发,更改细则的通知就先来了, 任谁不说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联想到颜方毓之前还让甄凡暂时先别修屋顶,就难免让人怀疑这其实也是他们计划里的一部分。
“天衍宗观气、观星、观因果,能预知风云变幻也不奇怪嘛。”
“其他的事……?天机不可泄露。”
颜方毓对他眨着眼如是说。
这日起颜方毓就开始繁忙起来, 不再待在家里陪着容秋,出门也不再带着他。
有时候早出晚归, 偶尔连饭都没工夫陪他吃,兔球贪睡, 有时候他早上醒来一睁眼, 旁边就已经没人了。
遥觑镜全天十二个时辰架在家里,颜方毓怕容秋无聊, 并没有对其用途多加限定, 容秋能用它来听课,也能遍览整个清明除私人场所以外的所有地方。
最近他的爱好是看自己的野生同类在拟态森林里吃草, 边看边吃,特别下饭。
如果不是容秋还不能恢复人形, 恐怕他已经想现在就把容秋送去小药宗进行一个托管式养胎了。
既然小药宗送不过去,也不是没有其他地方。
颜方毓不在家的时候, 就会把€€容秋先送去元丛竹那里,催促他早日化形。
容秋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在修炼了,可是依旧只能维持原型的模样。
两兽可以用兽语交流。
元丛竹告诉他:“现在经脉里已经没有走茬的灵力了,但是,得是你自己想化形才行。”
容秋很忧愁:“我想化呀。”
“要真正的想才行。”他有点笨拙,却认真地解释,“嘴巴也许能骗别人,也能骗你自己,但是骗不过你的心。”
容秋实在弄不明白“我”和“我的心”的区别,只好继续苦哈哈地和自己的修为较劲。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天。
距离阵营战开幕已不足半月。
那场暴雨仿佛一副神奇的催化剂,本来还算安稳平静的清明书院,自内网开始隐隐有些急躁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