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羡凡
“你说奇不奇怪?”
元泰清一愣,旋即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
“十分矛盾。”齐晟接茬,“若他当真想藏,意图混淆视听,大可以只模仿一人的杀招,若那人蒙冤,定然会自证清白,最终也必然要耗费多日才能洗脱那人的嫌疑,这时我们又会去想,幕后之人为何要嫁祸给这位,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顺着这条线索再去查,白费不少功夫不说,甚至也在不知觉中落入了对方的棋盘,被牵着鼻子走。”
“可他一上来便模仿多位高手的杀招,看似是混淆视听,但仔细一想,倒像是摆出来给人看似的,生怕别人瞧不出这其中蹊跷。”
“更何况,他们既然都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齐晟轻笑一声,放缓语速加重咬字,“在光天化日之下,灭了人满门,还未曾惊动周遭宗门与百姓。”
“为何又让这‘血’流出了门槛,被众人察觉呢?”
这“血”倒更像是留给众人线索,就如同一只猴子原本可以完美地藏在树上,可它偏要用一根麻绳吊着香蕉垂在树下,引得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它。
多此一举,自相矛盾。
除非......这只猴子最初的目的,便不是躲藏。
他们之间无需多言,元泰清眼神微变,立即明白了齐晟的意思。
“按兵不动,先依照现有线索查下去,以免打草惊蛇。”
齐晟点头,凑近了些。
元泰清以为他有什么线索要说,下意识侧耳倾听。
下一瞬便听齐晟压低嗓音道。
“不愧是元掌门,与我甚是默契。”
元掌门修身养性多年,此刻也无语凝噎,他晦气地拂袖将人推走,正色道,“那这事......可要与姬门主通气?”
毕竟是三大宗门,江湖之上若想定下什么规矩,影宗也占上一分。
“暂且不必。”齐晟摇头,“你也知道,他行事本就高调,看似聪明,实则也没什么防人之心......”
他顿了顿,没忍住笑了:“更何况,谁知道他跟谁通着气?”
元泰清连忙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慎言!”
“是是是......”齐晟掏了掏耳朵,忽然问道,“近来影宗可还安稳?”
“没什么异动,不过听说似乎来了位贵客。”
“贵客?”
“没透露是谁,藏得紧。”
“哟,金屋藏娇?”
“齐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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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九的住处是齐晟特地命人布置的,紧临着他的院子。
方才因逞一时口舌之快,被元泰清说教了半个时辰,他也不过是随口调侃上一句,心里并不在意,应付完操心的元掌门,便快步朝玄九的院子走去。
门前。
鱼灵越脸色僵硬,见他来了,欲言又止地唤道:“师父......”
“嗯,不必在此守着,让孙主厨今晚多做几道拿手菜。”
齐晟一心见玄九,未曾在意这些细节,跨入门槛含笑道:“玄.....”九。
突然,他脸色微变,僵硬地停下脚步。
他身后,鱼灵越深深叹了一口气。
只见院中,一只皮毛油光滑亮的大黑犬热情地摇晃着尾巴,嘴里叼着......一块红布,甩头撕扯。
那是,玄九的衣摆。
而池州渡正垂眼,面无表情地盯着撒泼的傻狗。
齐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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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更了呜呜呜,结果忘记了……
第22章 好奇
“乌雨!”
齐晟呼吸一滞,一个箭步冲上前扇了它一巴掌,迅速拎着傻狗的后脖颈往后薅,低声呵斥,“胡闹!”
乌雨原本正在兴头上,忽然被人扇了一巴掌,呆愣地吐掉嘴里的衣角。
“呜......”
听见头顶传来主人的声音,傻狗顿时开心地竖起耳朵,谁料迎头又是一巴掌,它顿时委屈地呜咽一声,耳朵也耷拉下去。
齐晟揉揉它的脖子,匆匆抬眼望向玄九,尴尬道,“实在抱歉,乌雨性子顽劣了些,许是方才我二人待在一起,你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它久不见我,难免兴奋了些。”
“小鱼。”他转头道。
鱼灵越跟在后边不敢吱声,闻言立即道:“师父。”
“去为玄九姑娘准备几身合适的衣裳。”他顿了顿,补充道,“红衣。”
“好。”
鱼灵越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快步离去。
齐晟担心对方会因此不悦,略显忧愁地回头,却发现池州渡神情平静,目光落在伸着舌头哈气的乌雨身上。
即便他未曾开口,也并无明显的情绪起伏,但齐晟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好奇的意思。
“……”
一阵微妙的沉默后。
齐晟眼神复杂地望向朝他咧嘴的傻狗,简直气笑了。
当初自己在玄九跟前晃悠半天也不见对方给个正眼,谁承想有朝一日他竟输给了乌雨。
自尊心受挫的齐晟用力揉了一把乌雨的毛脑袋,朝玄九道。
“它叫乌雨,是我机缘巧合在剑宗门前捡到,便一直养在身边。”
“乌雨。”池州渡语气没什么起伏,重复了一遍后朝方才鱼灵越离开的方向望去,“小鱼?”
齐晟一愣,旋即点头,笑着解释道,“幼时我父亲曾找人给我卜过一卦,那人说我命中缺水,所以给人取名都与水有关。”
“小鱼名唤鱼灵越,那时他沦落街头,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我见他根骨不错便带回了剑宗……烟淼和阳一与他不同,是通过剑宗比武选拔上来的,烟淼这小丫头悟性是我三位弟子中最好的一个。”
“我原本只打算挑一位弟子,是我父亲担心水过盛,便取一阳,干脆就都收在身侧了。”
他说着顿了顿,状似随意地询问,“你呢,可有找人算过?”
池州渡眼神微动,尘封多年的记忆忽然清晰了一瞬,只是不等他细想,后颈便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下意识拧眉,伸手摸了摸后颈。
齐晟心中咯噔一下,以为是自己唐突了,立即开口:“抱歉,我并无......”冒犯之意
“嗯。”池州渡突然应声,像是在回忆什么,“......缺火。”
缺火?
齐晟一怔,神色古怪的停顿片刻。
“池”字,属水。
“晟”字,属火。
这……果真相配。
齐晟心里正悄悄雀跃着,便听对方又开了口。
“关鹤略通卜卦之术。”池州渡回忆起某个残缺模糊的片段,依稀记得对方后面又聒噪的说了些什么,但他记不清了。
“......关鹤大师百年前便已驾鹤西去,没想到时至如今还有人记挂着他。”
齐晟抬眼,一时间甚至摸不准他是否在说笑,只得故作轻松道。
“玄九,你一定很敬重他老人家。”
“敬重?”池州渡拧眉,并未解释自己的过往,只淡淡道,“他的确死的早。”
在一段遥远的记忆中,聒噪的人在某一日忽然离去。
关府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关家后辈披麻戴孝,哭嚎声不绝于耳。
他带着斗笠步入关府,无人阻拦,听小辈闲谈时说,是关鹤临终前吩咐。
前来吊唁者,不论身份装束,皆不拒,不论举止如何,皆不管。
他知晓,这条规矩是为自己而立。
池州渡穿过悲怆啜泣的人群,径自立在灵堂之前。
不跪不拜,一言不发,只盯着看。
不似假惺惺宽慰几句的看客,也不似重情重义的挚友。
灵柩里的人唇色苍白,皱纹明显,已是不惑之年。
池州渡看了许久,只觉得还是对方满面红光,喋喋不休的模样顺眼些。
余光中有人前来,他侧目望去,只见那人眼眶通红,颤抖着手朝灵柩拜了三拜,又抹着眼泪离去。
他迟疑了一瞬,学着对方的模样,弯腰为关鹤上了三柱香。
而后手指轻轻拂过棺木,低声道,“走了。”
池州渡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他并不清楚为何关府众人皆在啜泣,但他见过许多人如此。
在街头巷尾、荒山野岭......似乎无处不见。
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池州渡便慢慢知晓,此为“悲凄”。
只是他仍不懂,也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