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菁筝
“那就好。”
第二天,第三天过去。
师恩的情况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精气神越来越低,到了后面的几天,甚至不愿意去看江馁。
异能移植。
师恩的身体太薄弱,如果不是关键时候分化出了自愈的异能,她早就已经因为白血病而离开人世。
她没有办法继承任何的异能。
江馁一直都知道。
他也知道布锐斯想要他继承异能的原因是什么。
他想让拥有双攻击型异能的江馁,代替他的亲妹妹。
江馁没有同意。
师恩身体很差,精神气也不好,如果将自愈的异能剥夺,她很有可能会死。
江馁不敢冒这个险,一点可能的危险性也不敢去赌。
当然这是在他知道真相之前。
师恩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如果不是知道她拥有异能的实情,江馁几乎在她身上看到了还未分化之前,病入膏肓的样子。
江馁很迷茫。
因为在这之后,师恩几乎当他不存在,即便是见到了,也是擦肩而过。
终于有一天,江馁忍不住拉住了她。
“……”
他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他不说话,师恩也不说话,眼皮下的蓝色眼眸如同蒙了阴霾,毫无色彩。两人之间的气氛静到能够清楚听到墙上的那块指针转动的“滴答”声。
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无比煎熬。
良久过后,师恩说话了。语气很轻,轻到犹如一片随时会飘走的羽毛。
“哥哥想做什么?”
江馁定定地看着她,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被这么一问,反而真的被噎住了。
因为他有太多的疑问了。
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心情不好、还有……异能移植的方式跟过程。
璀璨的金发顺着肩膀滑落,女孩似乎觉得愣神的江馁很有意思,轻轻地笑了:“没关系,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问。”
“哥哥很厉害,跟我不一样。”
江馁像是困在木偶的空壳之中,四肢都被钉住,发不出声音,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块坚硬冰寒的冰块,寒意顺着喉管流进肺腑。
他想知道的,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替师恩解决,想像无数次的从前……一样。
天蓝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瞳孔周围的一圈光晕晕开,毫无神采。
江馁听到自己说“告诉我吧。”
师恩垂眼不说话,转身就要走,却仍旧被江馁拉住。
师恩静静地看着他:“……哥哥。”
她要走,但江馁却迟迟不松手,两人僵持不下。
江馁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理由让师恩坚持这么久,但她从前从不这样排斥自己。
渐渐的,师恩妥协了。
她伸出双手,环抱住眼前的人的腰,将尖尖的下巴搁放在对方的肩头,金发随着她的动作泛起痒意。
嘴唇微动,耳语了些什么。
事实上,换作所有知情的人在场,都会竭尽全力劝阻江馁不要追问了。
为什么要追问呢。
“…………”
“咚”一声响,是江馁后脑勺撞上墙面的声音,他的脸上的血色终于褪了个干干净净,惨白无比。
江馁僵在了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关节生了锈。
陈旧的记忆如同泛黄染血的书页,被一页页翻开,查阅。
“哥哥。”女孩说“他们说……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恩赐?恩赐?
“……”她的声音在江馁死死凝视着的视线下越来越小,笑容也逐渐崩裂,泪水就这么夺眶而出,“只是,有点痛,哥哥,有点痛……”
“……”小江馁浑身都在抖,用力抱紧师恩,稚嫩的脸上满是愤怒,又夹杂着茫然。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用力抱紧师恩,试图用这个动作来给自己带来勇气。
等一等。
再等一等。
等到他能想办法,能够把她带出去……
江馁感觉自己像一条搁浅的游鱼,因为飞速失去氧气而竭力喘息的靠在墙上,将脸深深埋入颤抖的掌心。
那些被掩埋在层层黄土之下,被绚丽的表象所装饰过的残酷的、血腥的真相,被轻而易举地付诸于口。
江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发女孩儿的背影,越来越远,远到他完全抓不住。
【我能救师恩。】
有人这么说。
这道声音缓慢而优雅,仿佛一条盯上了猎物,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毒蛇。它缠在猎物的身上,一圈、又一圈,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笑意盎然。
【我能救她。】
冰凉刺骨的金属的黑色异能抑制环紧贴着他的脖颈,从正面穿过,从身后扣紧。金属面触及皮肤的那瞬间,寒意让他条件反射地轻微颤栗了一下。
异能封住了,宛若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困住了他的一生。
【只要你愿意代替她,成为新的‘兵器’。】
交换的条件是,送师恩出去,送她走。
“哈……”
昏暗中,江馁死死抓住那颗属于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苍白的脸上青筋毕露,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断冒着冷汗。
或许这是一个错误到极致的选择,甚至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坠入无尽的深渊。
但江馁已经别无选择,他只能在遍布沼泽的陷阱里弥足深陷,只能被迫抓住这其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绳索。
冰冷的手术台上,omega双眼通红,红血丝几乎布满了整个眼白,那双极速颤抖的瞳孔半掩藏在凌乱的发丝间,有倔强在里面。
“你不可以……”他咬紧牙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带着莫大的决心跟狠意,“你不可以背叛我……不能欺骗我……”
你必须送师恩走。
你必须放过她。
“……哈。”
毒蛇轻轻笑了,黑暗中只能听到他慢条斯理的声音,在徐徐响起。
他说:
“当然。”那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紧紧拽着衣领的手的手背上,安抚般地拍了拍,“没事了,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江馁撑了很久,因为他心中总是藏着浓重的不安,他找不到源头,但这种不安始终缠着他。如同跗骨之蛆,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可麻醉剂的作用实在是太强了,他的身体就算是铁做的,也扛不住了。五指逐渐松懈,渐渐的,从空中落下,垂在了床边。
整个场景如同一场存在于镜面中的梦境,光怪陆离到让人毛骨悚然。江馁感觉自己踩在了虚空之上,只要随便往前迈上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哥哥跟我不一样,我只是个废物】
【没事的……哥哥】
【哥哥……】
【哥哥……】
“哥哥!”
镜面突然遭受重击,从中间开始弥漫裂缝,裂缝越来越大;大到不受控制,从四处蔓延,终于,无数碎玻璃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从脸颊开始、手、腿、身体。
碎玻璃的边缘比刀刃更加锋利,他的眼睛被划破了、身体被整个洞穿,脖颈处几乎被斩断;皮肉粘连在一起,猩红的血跟疯了一样,不断喷涌、飞溅——
“噗嗤。”
有人笑了。
江馁平躺在血泊里,染血的发丝一绺一绺地黏在了他的额间,只有一只还算完好的眼珠,能够视物。
重叠的光影跟不断闪烁的顶灯疯狂摇晃,数个影子在他耳鸣消散的最后一刻,合并成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金发女人,她折叠纤细的双腿,安静地跪坐在江馁的身旁,细腻的双手微微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双眼。
那是一双何其漂亮的眼睛啊。
天蓝色的眼睛里似乎装了光华璀璨的繁星,笑意中带着无尽的贪恋跟眷念,高挺的鼻梁跟薄唇,正是等比例放大的师恩。
冰凉柔软的触感,师恩轻轻将额头抵在了江馁的额头上,轻轻地说:
“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哥哥。”
江馁缓缓恢复了意识。
雪白的屋顶、密不透风的房间,他半眯着的视线只能够跟头顶天花板上的无影灯对上视线,可惜眼睛里因为全是血,只能看到血红一片。
他身旁的研究员估计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苏醒,继续着他们交谈的话题。
“自愈的异能移植到Dusa的身上真是个绝妙的想法,省去了我们多少麻烦,这是谁想出来的?”
有人回答:“是艾博特先生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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