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母的海底历险记 第22章

作者:落瀑 标签: 萌宠 轻松 治愈 玄幻灵异

海螺壳撞到壶口边缘,飘飘摇摇,还是没能落进去。

小水母叹道:“好可惜,就差一点。”

他感受到有人在注视他——唐釉挺习惯这种注视的,毕竟像他这样的小水母很少,走到哪都是一颗闪闪发光的草莓糖。每次有人鱼投来好奇的注视,他都会看过去,用小触手打个招呼。

只是这次的注视长长久久,不是单纯的好奇。

小水母已经猜到是谁了。

他转过身,挥着小触手,看着那条鳞片绚丽的鱼倚在珊瑚边,抱着胳膊,夜明珠的幽光笼着他的五官,神情莫名,说不上来是疲惫还是什么。看不清,但是小水母确定对方在看他。沈寂宵算是一条很好看的人鱼了,哪怕一口气遇到上百条人鱼,乍一看也会在他们第一时间中发现他的身影。

也许是他的眼睛比较特别吧,蓝色在海洋里并不算什么奇特的颜色。但沈寂宵的眼睛特别亮,明明也不是那种完全透明的清澈,可就是非常的有神。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这条人鱼不太爱笑。

唐釉遇到的大部分海洋生物都很乐观,喜悦和难过都不会在大脑里长久的停留,有什么情绪就会表现出来,高高兴兴地笑,大大声声地哭。沈寂宵就不一样,这鱼喜欢闷着,笑也不肯放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情绪闷在胸腔里养珍珠。

对视的几秒钟里,唐釉甚至回忆了一下沈寂宵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他送对方东西。除了收到礼物……似乎就只有在海底沉船那时候,他把怪物解决了,那时候有表现出一点短暂却锋利的笑。

小水母想了想:他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人鱼喜欢争凶斗狠,感觉应该是没有的。

不过这些不妨碍他觉得沈寂宵是一条好人鱼,他伸出触手,最大幅度地晃。他知道对方会看见。小水母的声音里夹了笑意,很大声:“沈寂宵,你要是想玩,也来呀。”

顿时一大堆人鱼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发现角落的阴影里居然有一条很漂亮的人鱼在看着。

“哇!是漂亮的人鱼哥哥!”一条青色的未成年人鱼举起手,“哥哥你也想玩吗?”

他发觉沈寂宵手中并没有小贝壳,想了想,他打开幼嫩的手掌展示自己的贝壳:“哥哥你要是把贝壳输光了,我可以送你一个……两个,多了不行。”

“来一起玩嘛!”其他小人鱼也说。

沈寂宵这辈子没有见过那么多小崽子蜂拥而来,而始作俑者小水母躲在一边偷偷地笑,似乎觉得他被一群小人鱼围住的样子很窘迫。

“漂亮人鱼、漂亮人鱼。”他晃着小触手,“哥哥,快点过来玩呀。”

沈寂宵:“……”

有时候真的拿某些会动的草莓软糖没办法,几百岁了还叫人哥哥。

他只是有些累了、眼睛里总是出现重影看不清东西、脑子里总是想起那人打乱思考,而且他已经是条成年人鱼,对幼稚的小游戏真没太多兴趣。

然而事已至此。

他游过去。

小水母就特别顺手地分了他一半的海螺。

沈寂宵:“我这样插队过来没问题吗?”

小水母&小人鱼:“没有问题!”

一米的高度,小水母小人鱼要游到上方才行,对他来说就是伸伸手臂的事。

比了比,对准了壶口,他松开手指。

海螺歪歪扭扭地掉下去,非常幸运地落入壶口。

“好棒好棒,哥哥好厉害!”

小水母也跟着叫:“哥哥好棒!”弄得沈寂宵回头看了一眼,被一只至少二百岁的水母喊哥哥实在叫鱼惶恐。

小人鱼们叽叽喳喳的,他们像是有着用不尽的精力,眼神清透,特别大,圆溜溜的圆珠一错不错地看着沈寂宵和他手上的小海螺,看他又丢进第二个。

小水母分了他五个,他投进去四个,已经可以拿奖品了。

唐釉试图摸自己的脑壳:“我怎么就丢不进去呢……”

他丢五个才中了一个,和沈寂宵合在一起,总共五个,能拿一个小蓝果当奖励。

不论如何,小水母还挺高兴的。他接过小蓝果,塞到沈寂宵掌心:“给你,这是你的奖品。”

他们在一众小人鱼的掌声中去了下一个游戏。

都是些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小游戏,丢石子、猜贝壳、吐泡泡、抢答,一路下来,他们手上的四十枚贝壳不仅没少,还变多了。

上百枚贝壳,叮叮当当地装在一个小兜里,看着特别有满足感。

小水母发现了。

沈寂宵是一条特别奇怪的鱼。他嘴上说着对这些小游戏毫无兴趣,实际上真的开始玩后无比认真,要奔着赢去,除了抢答海底小常识的游戏他不太行,别的都在赢。

他几乎觉得沈寂宵在作弊了。

可是一来沈寂宵没有用精神力,二来这些就是普普通通的小游戏,为此作弊未免太过小题大作。小水母呆呆地看着一兜贝壳和一兜奖励,摸不着头脑。

——如果不是他输了很多,现在的贝壳数量肯定还要多。

但也足够了,可以去兑换一个大奖。

他们一起来到兑换奖励的地方。

“真厉害。”管理的人鱼夸赞道,“两位想兑换什么?”

小水母一看,发现架子上有圆润的紫色珍珠、精致的贝壳项链、青色珊瑚环、时髦海草裙……五花八门的。甚至还有拥抱和飞吻,不知道怎么兑换。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贝壳都递过去:“我想要换珊瑚环。”

“换那颗珍珠。”沈寂宵和他同步开口。

“诶?”唐釉看他。

沈寂宵也投来疑惑的视线。他记得小水母玩这些游戏就是为了奖品里的那颗珍珠,小水母对珍珠的热爱也是有目共睹,怎么此刻突然不换了?

“你不想要珍珠了吗?”他问。

唐釉:“想要的啦……但这些贝壳都是你赢回来的,我想换个对你有用的东西。特制的珊瑚环有安神的功效,感觉很适合你。而且珊瑚也很漂亮,不是吗?”

沈寂宵一愣。

“换珍珠吧。”他说,“就当是我送你的。”

管理奖励的人鱼掂了掂袋子,转身去架子上取了东西,把珊瑚环和珍珠都塞到沈寂宵手里:“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位的贝壳足够多,可以兑换两样奖品呢?”

“真的吗?”小水母倏地高兴起来,在原地转圈圈,转完以后游到沈寂宵掌心,抱着珍珠躺下,“沈寂宵,你太厉害了。”

人多,没法用精神力,给不了大大的拥抱,小水母就抬起触手,拥住人鱼的手指,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拥抱。

抱着珍珠兀自高兴去了。

珊瑚环是戴在手上的,套在手腕上正好,确实能感受到一点微弱的精神力从青色的珊瑚内部涌出来,顺着肌肤流进身体,安抚暴躁的心绪。但这点效用太过微弱,对他来说几乎没用,只能图个精神上的安慰。

从这种角度上来说,珊瑚环确实有用。

他被安抚住了。

从方才起,沈寂宵就不断地想一些事。他眼睛里仍然是有重影的,时不时就会花了眼,但再没出现过那人的幻象。

他甚至起过一些非常荒唐的、话本小说里才有的念头,比如那人死后重生了,转生成了一只小小的水母,又或者水母修炼成精化形了……可是仔细想想又会觉得这不符合逻辑。

水母是小水母,他的生活轨迹有迹可循,那么多的朋友认识他,人鱼族的一切也能证明他的经历是真实的。比起坦诚而可爱的小水母,沈寂宵忽然发现,他要找的那人,不仅是一段捞不起的水中月,还是一团迷雾——他现在都不敢确定对方的种族了,万一是那种能拟态的生物呢?

还有幻觉,他会不会把别的什么东西看作是人?

就算是要转生,也该是小水母转生成了人类才对。但问题又来了,水母就是水母,他似乎从来没有变人,也对变人没有太大的兴趣。

沈寂宵想不明白,而且隐隐有些担忧。

直到刚才,他才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他害怕因为这些事情,发现小水母其实不是一只可可爱爱的草莓软糖。他从没见过那么好的生物,以至于有些患得患失了。

哪怕影响到他自己,沈寂宵也不想小水母因为他的事情困扰。

……

玩够了,他们去吃了顿晚餐,之后便是等待祭祀活动开启。

“祭祀什么呢?”沈寂宵问。

“先祖。”小水母回答他,“哎呀,都叫你去多问问人鱼族的常识问题了。这两天连我都问了,你是一点也不好奇吗?”

唐釉算是发现了,沈寂宵完全就是一副不想融入人鱼聚落的样子。如果是抱着按在归家的心态,这几天应该主动伸出手去了解人鱼族的一切、努力让自己变成这里的一份子才对。可是沈寂宵要么从这里游到那里,要么在一边发呆,除了陪他玩游戏,几乎没有主动的时候。

他就像是笃定自己不可能融入这里,所以一开始就放弃了尝试的行为。

唐釉气鼓鼓的:他不知道人鱼其实从没想过在海底久居。

“人鱼一族没有信仰的神明,祭祀主要是祭拜先祖。你应该知道人鱼王宫和族长了?”

沈寂宵点头。

“小人鱼的健康孵化需要庇护之力,而庇护之力就来源于先祖们的力量。每一条人鱼,死亡后的精神力都会回归王宫,融入庇护之力,保护下一代。”唐釉说着,“所以人鱼的亲缘关系很强的,感激自己的先祖,爱护自己的孩子。”

“原来如此。”

祭祀要开始了。

由于不是本家成员,他和小水母都在祠堂的外面,最里面才是斯狄瓦尔的成员,血脉越纯越靠近核心。随着青薄启动祠堂内的法阵,在场所有人鱼都感受到一股轻柔的力量抚过自己的身体。

就像一位陌生有熟悉的长辈,正慈祥地看着你,他伸出手,抚摸你的头顶,关爱你近况如何,温暖得几乎能让人鱼哭出来。

没有任何指令,但所有的人鱼都安静下来,朝着祠堂中心,低头,手掌放在心脏的位置,阖上眼睛。

沈寂宵也照做。

他是第一次感受。

青薄的声音传出来,她正说着祷词,感谢先祖们的庇佑。这一段大概会持续半小时,等会便是给幼崽们开窍的仪式。

沈寂宵也是今天才知道人鱼族的孵化需要什么。可以说,如果有人把蛋偷走,不把蛋放在人鱼族的环境里,几乎是没有办法孵出人鱼幼崽的。

就算成功孵化了,也会因为精神力上的卵壳没法打破,而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体弱、多病、精神力干涸,然后夭折。

也许是因为此刻来自先祖的精神力安抚着他们,沈寂宵蓦然想起了自己的混账爹。

他亲爹是条……啊不,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还是个没权利没地产的落魄贵族,祖上家财都挥霍完了,唯独保留着一个名号。

在王室没落后,连名号也没用了。

那人就一拍脑袋,收拾了东西,跑去当吟游诗人了——沈寂宵能看出来他爹是个不太爱负责的人,如果不是贵族的名号束缚着他,可能很早就去当吟游诗人浪迹天涯了。

但他小时候,特别小的时候,还是挺喜欢他父亲的——他说沈寂宵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孵了很久很久。

沈寂宵那时候还不懂,而且周围的小孩大多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什么垃圾堆里捡来的,国王送的,喝酒喝多了突然掉出来的。他就想着他爹愿意孵他,还挺好的。

直到他知道人类的生理结构,知道生产是怎么一回事,拿着课本回去问喝醉了的爹。

“儿啊。”他爹从抽屉里找出来了一副蛋壳,“这真是你的蛋。”

差不多十岁的沈寂宵:“……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