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师尊,三年死遁 第202章

作者:梅听剑 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而现在,唯一阻碍他们寻得自由的,便是阴气、浊息、煞气…

便是这恶。

它蓬勃而广大,光凭这些灵力,无法将它摧毁。

江荼轻轻叹了口气。

千年还是太久了。

能够将之彻底消除的,只有同样经历千年的力量。

就像他曾用身体吸收浊息,此刻,他也能用自己的全部灵力,与“天道”同归于尽。

江荼并不怕死。

他只是可惜,没能和叶淮说一声再见。

江荼对得起天下苍生,无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

唯独,要永远亏欠他的爱人。

江荼扭头,想再看一眼叶淮。

可身后,却竟空无一人。

一只手,抢在他之前,一把攥住了天道!

第153章 问天(五)

江荼瞳孔骤缩, 连赴死都从容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猛地伸手要夺,嘴里大骂:“逆徒!什么东西都要碰一爪子, 你是狗吗?!把它给我!”

江荼从没有这样失态, 也说不出这样骂街般的脏话。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红晕怒起, 却实打实是被气的,又慌乱,睫毛就像蝴蝶撞入蛛网时挣扎的蝶翼,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扇动不歇。

眼里,只容得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与掌心漆黑如深渊的“天道”。

“天道”在掌心融化, 留下许多黑色痕迹,像摔倒时手撑在泥地里,指甲里的灰泥,怎么也洗不干净。

“小畜生, 松手!”江荼气到发抖。

无相鞭卷住叶淮的手腕,往下一拽。

可叶淮的动作比他更快, 掌心用力一捏,“天道”就彻底融入他的身躯。

浊黑几乎刹那间就在他的皮肤下游走。

江荼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眼前发晕,难以接受这突然的变故。

这小畜生…这小畜生…

什么时候醒的?心口开了那么大个窟窿,怎么就能立刻爬起来了?

啊,是了, 那片轻飘飘的荼蘼花,一定让叶淮闻到了他的味道, 连睡梦里都要把他搂紧的人,怎么会不挣扎着醒来?

早知今日,他就不该手下留情!一鞭抽死算完!

江荼气喘吁吁,总算鼓起勇气,去看叶淮的眼睛。

这一眼。

他忽然有些恍惚。

琥珀色的眼睛,如记忆里明亮,是他的徒弟没错。

可时光雕琢的痕迹正在他的眼底浮现,像一块陈年美玉,甚至看着江荼的眼神,似久别重逢。

江荼忽然想起,他将留存于阳间的魂魄,融入了叶淮的身体。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他竟不知该如何称呼。

“…”江荼伸出手,攥紧他的手腕,“…我现在把灵力渡进你的身体,我们试着把它逼出来…听到没有?”

没有回答。

滚烫的手掌压上江荼肩膀,向后一滑便贴上后背,再往怀里一揽。

现在不该是拥抱的时候。

江荼欲要拒绝,胸膛猛地一痛,竟是被锁住穴脉,僵在原地一动不得动。

江荼本就在与苍生道的博弈中消耗甚重,眼下猝不及防被锁住穴脉,竟然一下没能挣脱,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却搅得心脏剧痛。

那个大逆不道封他穴脉的男人,小心翼翼将他拥在怀里,大狗一般蹭着他的耳畔,潮湿的吐息起起伏伏。

“您希望我是叶麟,还是叶淮?”

江荼埋在他的怀里,听着彼此的心跳,越来越快,又越来越模糊。

胸膛贴着胸膛,就连心跳也在共振。

“你是谁,难道需要我来决定?”江荼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叶淮,你说什么混账话?”

面前的男人倏地愣住了,倒吸了一口气似的,半晌,又低下头,唇瓣厮磨着江荼的发顶:“师尊,您怎么知道…”

江荼冷笑,心想自己的教育虽然弊病百出,但叶淮到底占了个礼貌的优点,在哪都对他毕恭毕敬。

这“您”字一出,不打自招。

又或者,以叶淮敏感又脆弱的内心,便是故意让他听出来,想看看他的反应。

江荼将徒弟什么心思解剖得清清楚楚,找准时机,要强行冲破穴脉封锁。

叶淮却早料到似的,道:“师尊,三界需要你。”

且看这荒芜的神界,且看这些向您求告的人们吧。

他们刚刚重见天明,他们需要有人引路。

他们需要你。

需要江荼,而不是叶淮。

江荼的唇角淌下鲜血,叶淮的话让他心神一错,反倒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但更多的,还是痛心。

他知道叶淮说的没错。

即便他没有称神之心,但三界刚经战乱祸事,仍是满目疮痍,他不能在这里撒手离去,他必须重建起城邦与家园。

可是…

江荼用力咽下血气:“你少拿天下苍生来压我。”

叶淮弯起眸子,若非污浊的黑色已经在他的皮肤下铺满,这应当是个灿烂的微笑。

偏偏江荼无法反抗是难得的机会,他却只是虔诚地吻着江荼的眉眼:“师尊,若要与这‘天道’同死,弟子是最合适的人选。您忘了吗,我可以吸收煞气,未必就会魂飞魄散。”

理性告诉江荼,叶淮是对的。

若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那必定是叶淮。

可千万分之一,是海里的一滴水、山上的一粒灰。

何其渺茫。

江荼理智了一辈子!他对路阳、对天明仙君的死理智,对苍生道的剥削与叫嚣理智、对宋衡的背叛理智、甚至对自己死后骂名累累同样理智。

他不想再理智下去,可他必须理智。

江荼的眼眶涩得发疼,生生忍着,忍得脖颈上青筋抽动。

叶淮心疼地吮吻江荼的脖颈,或者只是想在江荼身上留下点痕迹。

“其实,弟子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您。”叶淮道,“您不在的那十年,每一分每一秒,弟子都生不如死。”

这是叶淮第一次谈论江荼舍他而去的那十年。

以往江荼问起,他只是说“师尊回来就好”,再不说其他。

江荼静静地听着。

叶淮道:“不知您是否还会回来…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师尊,弟子不想再等了,这一次,换你等我好不好?”

他实际还有一句话,没有敢问,压抑在心底,情绪却从眼中溢了出来。

叶淮想问,师尊,你可愿意等我?

无需明言,江荼自然懂得。

江荼认真地看着叶淮。

或许从昆仑虚的初见开始,他们的命运便没有理由却执拗地纠缠在一起。

整整两辈子,一千年,从人界至尊曜暄与神界战神勾陈,到阎王江荼与他的徒弟叶淮。

他们曾经背道而驰,如今并肩而行,可命运似乎仍在捉弄他们,他们注定要离别。

从因果的角度,凡事若强求得来,最终也会失去。

他与叶淮,两辈子都在强求。

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地不合适。

偏偏又没有理由却执拗地不肯放手。

无论是叶淮,还是江荼自己。

江荼的沉默让叶淮眼眶湿透,他已经很久没在江荼面前掉眼泪,一掉起来就怎么也止不住。

“师尊,你说话,你是不是不愿意等我?不等我也没关系,我、我死以后,您就能找比我更好的人过一辈子…”叶淮把自己说得越来越难过,身体也疼心口也疼,疼得他发抖,“有那么多人喜欢您,他们都、都…”

“他们都觊觎您,我就是魂飞魄散了,也要爬起来把他们都咬死…”

叶淮的身躯正在被吞噬,像一块布满裂隙的碎石。

他的力量变得很微弱,控制不了江荼。

于是当叶淮说到“咬他们的脖颈,一口咬断”时,江荼找准机会,轻而易举就冲破桎梏。

却什么也做不了。

叶淮算准了时间,即便他摆脱控制,一切也已成定局,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