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于永夜 第25章

作者:麦香鸡呢 标签: 破镜重圆 ABO 玄幻灵异

两人跟在刘叔的三轮车后面,穿过村子,走到那棵被水泥花坛圈绕的老树下。抬头看,无数条飘扬的祈福丝带缠绕在大树舒展的枝干上,上方是枝繁叶茂的巨大树冠,翠绿的叶子晃动着欻欻作响。

“我找秋秋要了两条。”温然从裤兜里掏出丝带和一只黑色记号笔,“我们也写吧。”

他分出一条递给顾昀迟,起风了,柔软的丝带从顾昀迟指间滑过,像一缕抓不住的红色的风,温然便将紧握丝带的手放在顾昀迟掌心,随后从他收拢的五指中抽出手,只留下丝带。

温然蹲下去,趴在花坛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愿望:希望顾昀迟早日康复。

顾昀迟:?

看他的表情,温然解释道:“如果你身体健康了,就不用和不喜欢的人联姻。”

‘不喜欢的人’就是自己,明确这一点时温然兀地茫然愣了愣,抿抿唇才继续说:“也不会经常发烧生病,一定比现在更快乐更自由。”

顾昀迟看着那行祝福语,温然的字一如既往的丑。他将视线移到温然表情郑重的脸上,说:“我的事你操什么心。”

温然不解:“我只是许愿,又没有说你坏话,你为什么不高兴。”

“你怎么不许愿温家早日达成目的,你也就不用在我面前演得低声下气了。”

“许愿树是用来寄托美好的愿望的,你说的那个不算美好。”温然很认真很平静地回答他,“而且我也没有演低声下气,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在家也一样。”

顾昀迟看了看他:“我要是病好了,你对两家就都没有利用价值了。”

这句话像是说完了,又似乎没有,如果还有后半句,那一定是“你的下场也许会很难看”。

“温家现在已经得到非常多了,但我都没能帮上你什么忙,价值本来就很小,有没有我没什么不同。”温然一副完全接受所有糟糕事情的样子,把笔给顾昀迟,“你写吧。”

“不用。”顾昀迟没有接下那只笔,“我没愿望。”

“好吧,也是。”温然点点头。

不缺钱不缺爱,不缺坐拥无数的当下与辉煌坦荡的未来,几乎已经拥有大部分人所无法拥有的一切,这样的人确实不需要许愿,大概也不屑,因为已经有能力实现所有。

温然将笔揣回裤兜,迈上花坛,在去爬那架靠在树旁专门用来挂祈福带的小梯子前,他回头问顾昀迟:“那你的带子要绑吗?我们可以绑在一起。”

“随便。”顾昀迟递过去。

抓着两根丝带,温然爬上梯子,仰头抬起手,将它们牢牢绑好。一树红绸飘摇,温然像坐在一团火里,他低下头看着顾昀迟,说:“我不会对许愿树撒谎,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哗啦——又一阵风,长长短短的祈福带飞动起来,如急烈燃烧的火苗,几乎将温然整个吞噬,吞噬身体、面容和声音。

顾昀迟立在树下,微微抬着头,直到温然爬下梯子,转过身,他重新看到那双眼睛。

第28章 【一个特别洁身自好的alpha】

午饭有新鲜的蛏子和鸡肉,刘叔拎出一大桶酒,给温然和顾昀迟倒上:“自家酿的,没什么度数,尝尝。”

这顿饭吃了有一个小时,温然被蒙骗着喝了好几杯酒,到最后头都重得有些抬不起来,含糊地问:“我怎么觉得有点头晕……?”

“出去吹吹风就没事了,今天太阳不大,天不热,等会儿你们上外面走走。”刘叔说。

说是走走,温然和顾昀迟还是带了手套和编织袋上路,目的地是山上的玉米地。温然已经走不了直线,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最后因为左脚绊右脚,整个人砸到了顾昀迟身上。

他立刻被扣着肩膀推开,顾昀迟不耐烦地命令他:“站好。”

温然吓得赶紧站稳了,他单方面以为自己已经站得笔直,实际左肩高右肩低,再加上今天穿的旧T恤有些大,领口耷拉着,头发乱乱的,那张酒后泛红的脸上显现出略微迷茫的神色,看起来倒真有些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顾昀迟瞥了瞥他,戴上一只手套,然后朝温然伸出手:“拉着。”

“……”温然缓慢反应一会儿,才去抓顾昀迟那只戴了手套的左手。

踉踉跄跄地被牵着往山上走,温然低头看看两人隔着手套握在一起的手,不太清醒地发出感叹:“你真的是一个特别洁身自好的alpha。”

顾昀迟头也不回:“你脑子有问题。”

温然想了想,道:“对我来说,可能脑子有问题会过得更轻松一点吧。”

如果很聪明很敏感的话,应该会比现在要痛苦许多。

走到玉米地旁的树下,顾昀迟松开手,温然坐到草地上,还是晕,于是他躺下了,看着飘荡的树叶和蓝色的天空,感到一股大脑酥麻的惬意,极大冲淡了从昨夜开始就挥散不去的郁结与低落。他问顾昀迟:“你现在要掰玉米吗?”

顾昀迟摘掉手套坐下来,侧头垂下眼看着他:“凭什么我一个人掰。”

“那我先睡一下,等睡醒了,我和你一起掰。”在闭上眼之前,温然又说,“我把颈环调低一档吗?你是不是还没有恢复好。”

“我好得很。”

“可是我觉得你好像没什么精神,到时候没力气扛玉米怎么办?”

说得好像人生就剩下扛玉米这件事了,顾昀迟转过头懒得说话。

温然试探着摸到颈环侧边,将档位调低一档——没有挨骂。只是他忘记打开单向开关,因此闻到了顾昀迟的信息素,温然偷偷嗅了嗅,控制不住地想称赞一句好香,又怕被顾昀迟再扣上性骚扰的罪名,最终选择闭嘴,合上眼睛飞快地睡过去。

被一阵鸟叫吵醒,温然睁开眼,转过头,顾昀迟竟也倒在身旁睡着了。

温然愣愣地注视着他的侧脸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坐起来。不晓得睡了多久,没有手机没有手表,他们这两天完全在进行着传统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乎活得有些与世隔绝。

风里有淡淡的alpha信息素,温然侧过身,看顾昀迟睡着的脸。他能理解顾昀迟为什么会选自己和他一起来这里——契合度高,可以在他犯病时用信息素解决,并且和他那些身价昂贵的朋友不一样,自己就算失踪了也无人在意,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习惯被当作工具,温然对此毫不介意,甚至有些难以形容的高兴,这里很好,完全脱离他过去十多年的生活环境,不存在逼迫算计,感受不到压力。

目光一点点从顾昀迟脸上游过,停留在唇,出神地盯了好几秒,在山野微风与信息素的香味中,温然脑袋空白地低下头。

双唇几乎就要碰到顾昀迟的鼻梁,温然近距离看着对方的睫毛,悬崖勒马,猛地顿住。

他自己都怔了,直起身,茫然地眨眨眼睛,屏住呼吸往旁边挪了几寸,看看顾昀迟,又扭头去看别的地方。

几分钟后,等他再回过头,愕然发现顾昀迟竟醒了,那双深黑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他。

空气里的alpha信息素浓度似乎更高了,温然已经无法思考,全然不敢猜想方才的举动是否被发现,磕巴着问:“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刚醒吗?”

顾昀迟没答,坐起身,拍拍身上的碎草,看温然一眼:“你在做贼心虚什么。”

“我、我有点紧张。”温然胡乱发言,“我心跳很快,为什么,是因为信息素吗?”

喝多了,颈环档位没有调到最高,顾昀迟也没戴手环,因此自己才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被操纵着做出这样的事、有这样的反应,温然似懂非懂,长久保持beta意识的他终于见识到AO匹配度的惊人之处,一时有些震撼和难以接受。

顾昀迟看他片刻,没骂他性骚扰,只说:“废话。”

被他看得更紧张了,温然逃避对视,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什么:“是因为信息素的话,你应该也一样,那你现在心跳快吗?”

没得到回应,温然小心地看向顾昀迟,结果对方也正面色冷静地盯着他,温然马上移开视线,过了两秒才听顾昀迟说:“心悸了。”

温然疑惑地“啊?”了一声,顾昀迟却站起来,拿上手套和编织袋,朝玉米地里走去。

不明就里,温然也拿着袋子跟上去,不等他靠近,顾昀迟边戴手套边抬眼,警告的语气:“别跟着我。”

温然被他凶得顿时停在原地,随后悻悻地往另一头走,走两步回头看一眼,但顾昀迟只是开始掰玉米,没再理他。

整个下午顾昀迟都没再张嘴,温然找他说话他也不理。田边已经堆了好几袋玉米,刘叔骑着三轮车过来载,让他俩先回去。

渴得要命,温然几乎是跑回家的,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灌下去,还不够,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半才停下。顾昀迟晚一步进屋,走到桌边,拿过温然手中剩下的半杯水仰头喝尽。

温然在这一刻觉得他可怜,过了那么多年讲究日子,现在被迫变得那么不讲究。

“很热对吧?”等顾昀迟又喝完一杯水,温然没话找话地问他。

顾昀迟只瞥他一眼,放下水杯,抽了两张纸巾擦汗,随后走出客厅去院子里帮刘婶剥玉米皮。温然在桌旁站着,有点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但总不能一直这么站着,温然擦擦汗,也走到门外,刘叔的渔网补了一半就放在那儿,温然坐到小板凳上,埋头开始补渔网。

秋秋在院子里玩,玩了会儿,她跑进屋拿了个东西出来,温然感觉眼前一闪,抬起头,才看到她手里是一个胶卷相机。

“拍照。”秋秋站到他面前,端好相机。

温然便直起腰坐好,让她拍了一张。秋秋又跑到刘婶和顾昀迟那边,也给他们拍照。温然忍不住往顾昀迟那儿看,见秋秋正拉拉他的衣袖,小声说了句什么,顾昀迟就站起身走过来,温然疑惑地仰视他。

“一起拍。”秋秋说。

这下理解了,温然也站起来,和顾昀迟并肩站着。秋秋后退几步,看看他们,有些腼腆地说:“拉手。”

温然愣了愣,侧头看顾昀迟,见他没什么反应,犹豫一下,才将手伸过去。考虑到顾昀迟是个特别洁身自好的alpha,温然只牵住了他的食指,然后略微僵硬地看向镜头。

咔嚓——秋秋按下快门,开心地朝他们笑。

甫一拍好,顾昀迟便冷淡地抽出手指,重新去玉米堆旁坐下,继续剥皮。

心里有一点难过,温然很明显感觉到被顾昀迟讨厌了,又似乎和最初的那种讨厌不一样,总之他现在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厚着脸皮忽视顾昀迟的讨厌,他想知道原因。

可是顾昀迟不理他,从下午在田边睡醒开始,到吃过晚饭洗完澡,都不理他。

连刘婶都偷偷问温然是不是和小顾吵架了,并劝他两人要好好沟通。温然尴尬地笑一笑,想告诉她顾昀迟的字典里好像没有沟通这两个字。

晚上,温然自己艰难地给后腰擦了药,又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很久,久到整个村子几乎都静下去,顾昀迟才回房间,按下门边的电灯开关,一片黑暗中他走到床边,躺下。

沉默了一分钟,温然问:“你怎么了?”

他扭头盯着顾昀迟的侧脸,说:“是不是因为我把颈环档位调低了,你生气了?我现在已经重新调到最高了。”

回答他的只有呼吸声,温然郁闷:“你给我一个理由吧,下次我就不那么做了。”

还是没回应,温然很执着,推推顾昀迟的手臂,叫他:“顾昀迟。”

呼吸声一顿。

温然怂了,害怕地缩回手,他听到顾昀迟吸着气‘啧’了一声,终于开口说了下午以来的第一句话:“你怎么会这么吵。”

“……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

他也不愿意吵顾昀迟,仅仅是想知道缘由,避免以后再惹对方不悦。如果现在顾昀迟的答案是不想看见自己,温然真的会立刻去院子里跟小黑一起睡。

“没生气。”顾昀迟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他从床上起来,往外走,“你先睡。”

温然才不信,爬下床穿上拖鞋跟出去。院子被月光照得雪亮,刘叔如雷的鼾声从卧室窗户里传出来,小黑趴在玉米堆旁抬起头看他们,一双眼睛湿又亮。

“那你下午为什么突然凶我。”温然说,“而且一直不理我。”

顾昀迟停下脚步,在月光下回过头,头发半湿,几缕刘海凌乱地坠在额前。温然分辨不出他的眼神,只听他道:“你到底要明知故问多久。”

明知故问,意味着是双方都知情的原因——立即想到昨晚的对话,想到今天可能是顾家按惯例要去祭拜顾昀迟父母的日子,顾昀迟果然是在为这些事而情绪不佳,温然明白自己的不停逼问有多讨人厌了,明明该夹起尾巴谨小慎微的。

“对不起,我知道了。”温然很懊悔,同时有些痛苦地想,温睿这个死人,小时候为什么不能带着他的亲弟弟多做一点好事,为什么要伤害失去双亲的顾昀迟。

“你知道什么了。”

温然蔫巴着走到他身边,内疚地说:“是不是因为你昨天晚上说的事,对不起。”

他抬高手,本想安慰性地拍拍顾昀迟的手臂,又怕他反感,于是拍了拍他的背,但由于太生疏,拍那两下跟摸似的。温然仰起头看他:“如果是的话,你可以对我生气,对不起。”

顾昀迟不动声色地垂眼注视他,温然舔了舔因道歉过度而发干的唇:“回去睡觉吧,我保证不吵你——”

最后一个‘了’字还没说出口,腕上一紧,温然整个人失去重心,被拽进一旁的浴室里。

作者有话说: